既然有了方向,曉曉就開始盤算過程了,究竟是讓李月白去殺紫微星君,還是讓紫微星君來殺李月白呢?這看上去只是個由誰主動的問題,事實上卻蘊涵了很大的區別,這意味着曉曉該去找誰製造矛盾。
按八哥的說法可以讓紫微星君弄死李月白的相好,可是……是李月白的相好是誰呢?這個問題很值得思考。
目前看來,和李月白相識較久的且爲雌性的妖的只有她娘和她姨娘。
曉曉抓抓頭,爲什麼她總覺得李月白比她大一輩呢!
“啊……成熟的月白大人……”八哥星星眼,“難道不比鴨子這樣的小屁孩好多了?”
被她這麼一說,曉曉突然想起之前那次心跳,李月白的臉貼的那麼近,她突然覺得那天溫潤的氣息又吹在她耳畔,立刻就紅了臉,心裡啐道,果然是隻騷狐狸!留在世間就是禍害!
八哥見她臉紅,撇了撇嘴,“至於嘛,說到你家鴨子就臉紅……”
且不談李月白有沒有相好,單說如何讓紫微星君去殺他的相好這纔是關鍵,曉曉想到紫微星君那副高高在上的態度,讓他做事簡直是難上加難。與其讓他動手倒不如去挑唆李月白,畢竟名義上他倆也是同一戰線的,自己遇上困難,他來幫忙也是理所當然的。至於會不會賠上小命,那可就不是她紀曉曉所能估計的了。
既然想到這裡,曉曉立刻就開始行動,畢竟多拖延一會她娘可就是多受罪一會。
到了晚上吃過飯,也沒有皇上要來的消息,曉曉基本可以確定今天是一個安寧的夜晚了,八哥和鴨子又去京城裡趕集市,正是她找李月白的大好時機。
曉曉仰頭對着房樑上喚了一聲,“李月白!”
不知道是他的隱身術太過高明,還是他壓根就不在這裡,曉曉根本就看不見他的蹤影,但是也只能再喊一聲,“狐狸!”
房樑上依舊寂靜一片,曉曉撇了撇嘴,“難道非得叫狐仙不成?”她想起八哥的語調,哼了一聲,“月白大人?”
她話音才落,樑上就躍下一人,正是笑盈盈的李月白。
“叫我有什麼事?”
“我叫你叫了三聲你纔出來!”曉曉怒指着他說,看見仇人李月白這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臉她就生氣。
“我比較喜歡別人稱呼我最後一種……”他無視曉曉的怒氣,自顧地坐下。
“切!”曉曉不屑地說,“我對你可沒什麼好客氣的!”
“喲……”李月白嘖嘴,“我好像沒得罪你什麼吧……”
“……”曉曉眯縫着眼睛看着他,“真不知道你是不是上了年紀所以腦子也不好使了,別忘了那天我被抓走時可聽得清清楚楚,你一邊說和我不會有事,一邊去和上仙舉報那錦囊的事!”
“隔了大半個月了,你還在說這個事了?”李月白笑道,“我那天說得很清楚,失望的人不是我,高興的人也不是我。”
“你是想說這事不是你做的?”曉曉斜視他道。
“我說不是,你信麼?”李月白反問。
“我!不!信!”曉曉堅定地說!
李月白無奈地一笑,“你既然堅持自己的想法,那問我還有什麼意思呢?”
“哼……”曉曉冷笑道,“撇開這事不談,算我曉曉福大命大,那我孃的事,你可比說不是你乾的?”
李月白依舊是剛纔的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說不是,你信麼?”
曉曉堅定地點頭,“我信!我信除了你沒有人會幹這個事了!”
“哦?”李月白也不惱,反倒頗有興趣地說,“你倒說說,爲什麼除了我就沒人會幹這個事了?”
“你不就是記恨我娘牽連了你,讓你被貶凡間嗎?”曉曉不屑地說,“我娘可再沒和什麼人有仇了,你既然是她的仇人,不是你,還能是誰?”幸虧她娘還活着,要是她娘有什麼三長兩短,她是絕對不會放過李月白的。
“哈哈哈……”李月白笑了起來,“在你看來,只有有仇纔會害人嗎?只有有恩纔會救人嗎?”
“難道不是?”曉曉斜眼,“難道還是能是喜歡我孃的人?”
李月白喃喃道,“不會害所愛的人,不會愛所恨之人……你是這個意思嗎?”
“差不多!”
“那好吧。”李月白回道,“帶着這樣堅定的想法,未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罷了罷了……”曉曉擺擺手,“這些事我懶得和你扯。反正現在我們是一條線上的,目標都是解決紫微星君,我現在沒轍了,你想辦法吧……”
“什麼叫沒轍了?”
“我一要動手,那紫微星君就出來,我怎麼下手弄死太子啊!”曉曉認真地說,“所以只有你去引出紫微星君,我纔可能有機會殺了商棋。”
“這樣啊……”李月白摸摸下巴,“好像真是這麼回事呢……”
“本來就是這麼一回事!”曉曉吼道。
李月白斜過眼看她,“你的脾氣怎麼又回來了?”
“這個根本不是重點!!!”曉曉怒吼。
“那重點是什麼?”李月白反問道。
“是紫微星君啊!紫微星君啊!”曉曉暴怒,從認識他起,她就該知道,他這副隨意輕浮的態度就活活能把她氣死。
“我怎麼覺得重點好像是你吧……”李月白平靜地說,“就是因爲你沉不住氣,纔會讓紫微星君早早識破了你的身份,對你有所顧忌,你從一開始就讓自己處於被動,莫說是紫微星君了,就單單一個商棋,你也未必能傷得了他。”他語調平和,聽上去很隨意,但是卻句句直戳曉曉的軟肋。
被戳得有點站不穩的曉曉堅韌地挺住,“你、你憑什麼這麼說?”
“難道不是嗎?”李月白揚眉道,“你與其在這裡鄙夷我害人的手法,倒不如學學如何在別人無防備時下手,要知道,這也算是一種本事……”
他的臉上掛着淺笑,曉曉拳頭攥得死緊,牙也緊咬着,這隻狐狸竟然公然在自己面前炫耀他害她娘和害她的本事,簡直是無恥到了極點!!!
李月白看着她要噴火的雙眼,嘖嘖嘴,“這樣就受不了?怕是你也救不出你娘了……”
他這話一說,曉曉立刻就爆發了,她揚手一揮,一道光便直劈向李月白,他側身一讓,身後的桌子立刻被劈成兩半。
她真是一點氣都沉不住,李月白心想,皺了下眉頭,若不是讓她吃點苦頭,怕是哪一天還要惹出禍端來,一次兩次她尚有機會逃脫,如是長此以往,如同河邊走路,總有溼了鞋的時候。
他避讓開曉曉,轉身就一是一指,本想給她點小教訓,卻不想曉曉揮手一擋,竟然把他的指力打散。
這一下,李月白愣住了,雖然自己出手不重,但是以曉曉五百年的道行是絕對接不下自這招。就在他發怔的時候,曉曉怒火直冒,加上自己道行高了,連她原來唯一對性命的顧忌也可以拋之腦後了,她口中唸了幾句,手中竟然生成一股氣流,如一柄利器一般,她揚手一揮,直衝李月白的胸口。
他腰向後仰,氣流從他胸前劃過,把衣襟也割了開來,身後是轟隆隆的坍塌聲。李月白看着微昂着頭的曉曉,看樣子,她是真的要將自己置於死地,她的心情他可以理解,只是不知道她哪裡來的本事。
趁着曉曉得意之時,他突然以飛快的迅速直衝到她面前,只見白影一閃,曉曉回神時李月白已經一指點在她眉心,她立刻脊椎一僵,李月白的手指輕輕一推,曉曉便一下摔倒在地上,李月白揚起嘴角,“我說過,這在世上,可以吃掉你的,不光是我這隻狐狸,那麼當然,也包括我這隻狐狸……”
他一躍上了房樑,消失不見,只聽見聲音繼續傳來,“紫微星君的事,我會想辦法的……”
曉曉被他這麼一點,這個身子全部麻了,一時間竟然動彈不得,看樣子,她雖然道行高了也不是李月白的對手,如果硬拼她絕對是死定了。
八哥和鴨子正滿載而歸,就見曉曉坐在地上,前面是一屋狼籍。
“小雞……”鴨子嚥了下口水,“就算我們不在,你也不用無聊到拆房子啊……”
八哥拍拍鴨子的肩膀,“鴨子,看來你以後要多陪着她了,還是時間長點,她把皇宮拆了,我們可就沒地方玩了……”
李月白從曉曉那裡離開,就立刻招出塵。
“主人,有何吩咐?”塵恭敬地說。
“曉曉好像道行大增……”李月白疑惑地說,“她去仙界究竟還有什麼我所不知道的情況呢?”
“難道冰凌沒和主人說起?”塵也疑惑了。
李月白輕搖了下頭,“她只說曉曉爲了救她娘和上仙做了交易,說真話,讓她來做這個事太危險了……” щщщ▪тt kán▪¢ 〇
“主人是擔心紫微星君對她不利?”
“我是擔心她急功就利……”李月白皺了下眉頭,“反倒丟了小命……”
“既然朝音已經承認一切,主人何不將一切告訴曉曉,也好讓她知道究竟誰纔是好人!”塵有點爲李月白報不平,那丫頭根本是笨到了極點!
“我是好人嗎?”李月白笑了,“我可從來不覺得……只是我告訴她,她信不信很難說,況且讓她恨着我未必就是壞事。”
“主人是說這樣讓她對付根本不會傷害她的您,比讓她直接找仇人要來的安全?”塵跟着李月白多年,對他的心思雖不能全部猜透,但也能猜個三四分。
李月白並未點頭,只是笑了笑,“我原來是這麼想的,因爲她畢竟只有五百年的道行,又沉不住氣,衝動魯莽,可是現在我倒更關心她的道行是哪裡來的?如果我猜的沒錯,這丫頭恐怕是在白做工……”他說着眼中透出關切的神色,似乎在爲她憂心。
“主人……”塵突然說,“我想問主人,爲何要對她如此上心呢?就算羽娘和主人是舊識,也不用如此吧……而且這丫頭不僅沒腦子脾氣也不好……”
“呵呵……”李月白微笑道,“你不覺得和她這樣的小妖怪玩很有趣嗎?一想到她氣漲的臉,也算是苦中作樂了……”他笑得有幾絲無奈。
塵不再多說什麼,“那主人,我去查探了。”
曉曉從李月白那裡碰了一鼻子的灰,雖然惱火卻也沒辦法,就好像商棋明明在就她眼前,她卻殺不得一樣。
“每次到你這裡來,我都睡得特別沉……”商棋倒了一杯酒,不知爲何最近他心中一直有點不安,自他即位後的那場水災未平,如今邊疆又起戰事,連日來他就未安寢過。也總是想起先皇在位時蓉妃的事,他記得小時候就有老宮娥與他說前朝流傳下來的事,說世康朝滅時就是有雞妖作亂,引得朝綱大亂,藩王造反,最後才由他的祖上,當時的鎮山王商錄推翻舊朝建立新朝。
宮娥道,妖孽出,國將亡。
所以蓉妃的事後他們幾乎把舉國的道士,術師都請來作法,確定無疑才稍稍安心。可是事過不久,先皇又離奇去世,商棋心中不安加重了,他索性把一切和蓉妃有點關係的人全部逐出了皇宮。
自他即位大事小事接連不斷,他心中的猜疑越來越重,難道真是妖孽出,國將亡嗎?可是他的想法卻不能與任何人說起,他是一國之君,如果連他都開始猜疑,那天下豈不大亂了?
“是嗎?”曉曉平靜地回道,“那你就天天來睡好了……”要是依她本意,肯定是要說,你就是犯賤啊,老孃我不待見你,你就非要往我這裡鑽,你不是皮癢麼!可是這些想法也只能在腦子裡想想,若是說出來,紫微星君一會就又要教訓她了。
“你最近脾氣好不少……”商棋笑道,雖然曉曉還是以前那副樣子,但是似乎沒那麼衝了,難道真的因爲是做了自己的妃子,得了寵,也就漸漸知道討好自己了?
曉曉如今的道行能看透他這樣凡人的小心思,尤其是他流露在臉上的心思,心裡啐道,你的妃子?老孃我這是妖在大仙下,不得不諂媚啊!
不知爲何,商棋覺得他與曉曉說話就可以撇開自己的一切身份,只是商棋和紀曉曉的對話,他思忖了一下說,“你覺得皇宮裡有妖嗎?”
曉曉正在心中啐罵,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大吃一驚,嚥了下口水,難道商棋發現自己是雞妖了?“你、你怎麼會問這個啊?”
見她神色慌張,商棋笑了起來,“哈哈,我見你平日膽子挺大,怎麼說起妖怪就害怕了?”
“難道怕妖怪也有問題嗎?”曉曉昂頭道,“難道你不怕?”
她本以爲商棋會吹噓他就不怕,卻不想他卻坦言道,“我怕。”
他目光投向窗外,花園裡漆黑一片,如今已入冬,風吹過花草樹木再吹進屋裡,珠簾也輕晃了起來,曉曉起身去關上窗戶,商棋的眼神裡包含了許多思緒,隨着曉曉把窗戶關上,他才收回目光,“以後這皇宮裡各處都要掌上燈纔是……”
曉曉從宮女那裡聽得一句話,也不管說起來是否合適,就直接道,“你又沒做虧心事,還怕鬼敲門不成?”
商棋道,“你可聽說過,妖孽出,國將亡……”
“恩?”曉曉一愣,難道他察覺出了什麼?也感覺到永定王朝要滅亡了嗎?就因爲那句“妖孽出,國將亡”?不過聽起來似乎確實很有道理。
“罷了……”商棋說,“一切都是命數,只是苦了百姓,又將受亂世之苦……”他說着放下酒盞,“我想起還有些事未處理完,就不在這裡住了。”
曉曉有點失神,看着商棋的轉身的背影,突然覺得,原來每個人都活得如此疲憊,人,妖,鬼,仙,無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