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決霈帶着阿爺離開的那個背影我想我很有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背影透着一種刻骨銘心的悲傷。
我轉過臉，強迫自己不去看，讓自己的心思完全放在眼前的一切上頭。葉月天看着我，他根本不敢與我對視，我聽見他開口說道。
“該走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走上前，想要拉住我的手，我卻看了他一眼，眼神裡頭帶着警惕。
“不用你拉着我，我自己可以走。”
我已經不想再讓葉月天觸碰我了。他低着頭，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我纔沒有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悲傷與難過。他的聲音聽上去十分的低沉。
“那我們直接跳下去了。”
我嗯了一聲，葉月天沒猶豫，他直接投身而下，跳入了那條川流不息的河流之中，我閉上眼睛，狠下心，然後也縱身跳了下去。
水是溫的，沒有那種涼的感覺，我順着這條河往下頭遊——感覺磕磕絆絆的，這條河道很淺，應該不會到讓人淹死的程度，而順着這條河道往下，我突然感覺到水流的溫度在逐漸變高。
我們順着這條河的河道一路走到了盡頭，水溫一路升高，一開始只是微微的有點發燙，而到了後面，居然到了在水裡頭都覺得很熱的地步，而這時候，我終於看見了河流的盡頭。
我從這條地下河上頭爬了上去，葉月天在，葉老三也在。葉月天湊在他耳朵邊上，似乎在說這些什麼，葉老三陰沉地笑了笑，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我對葉老三其實並沒有什麼好感。
因爲這個男人始終給我一種太過於陰沉的感覺，尤其是他如今用這種眼神打量着我，更加會讓我覺得難受。彷彿整個人被一條毒蛇盯上了一樣，感覺他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咬我一口。
葉老三來回打量我，然後他眯着眼睛，笑了起來。
“你這小丫頭倒是夠義氣。怎麼，你留下來，不怕我們對你不利？”
他的語氣其實讓我的後脊背都出了一層汗。阿爺不在，這個男人沒有了之前在阿爺面前恭恭敬敬的那副樣子，相反有些圖窮匕見了。我甚至不懷疑，如果真的遇到危險，他一定會眼睜睜地看着我去死！
這個男人很危險，而且蛇蠍心腸。我站在那裡，手掌心冒出來一層又一層溼漉漉的汗，但是我讓自己不要露出哪怕半點的怯色，這種人，在他們面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絕對不能露出任何的破綻。
葉老三的眸光如同毒蛇一般，他上下掃視了我好幾眼，然後我聽見葉老三開口說道：“你不怕，我們丟下你麼？”
我站直了身子，看着眼前的這個中年男人，語氣突然鎮定了起來。
“你們不會，因爲對於你們來說，現在的我，還是存在利用價值的。”
葉老三笑了笑，顯然沒有想到我居然能夠如此鎮定自若。
“不愧是陳老的孫女兒，也算得上是見過大場面的人，有你阿爺當年的風采，果真是將門出虎子。”
葉老三看着我，眼神銳利到了極點。
“既然到了這裡，我也就可以說實話了。我們到這裡來，是爲了找龍氣所在不假，但是更加重要的是，找一座藏在地下深處多年的古城！”
我看着葉老三，葉老三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着達瓦。我一下子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爲什麼要看向達瓦，但是葉老三說出來的話，也讓我大吃一驚。
“你也根本不是普通的嚮導吧。”
我以爲達瓦會反駁，因爲我眼中的達瓦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老實人，但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達瓦並沒有。相反，他的臉色很難看。而葉老三則是步步逼近他身旁，開口說道。
“一百多年前，那時候還是亂世，有一個家族爲了逃避戰亂躲入藏區。這個家族——傳聞他們是魯班的傳人，精通各種手工藝，尤其是擅長各種機關的設計。這一支家族消失得無影無蹤，在當時掀起了軒然大波。很多人都以爲這一支家族在戰亂當中喪失，不少人爲之扼腕，那些精巧到了極點的機關設計再無任何一人能夠破解得開。”
葉老三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尋找到了什麼了不起的秘密一般，然後他開口說道。
“其實，這個家族的人並沒有死。”
他看着達瓦，嘴角的得意是那樣的明顯。
“你以爲你已經隱藏的足夠好，但是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那個家族的人。不單單是因爲你有六根手指——而且，你的家中擺放了供奉神像！尋常人只會以爲你信佛，但是那根本不是佛像，那是魯班的神像！”
我這一下是徹底被震驚到了。我萬萬想不到，一直說着雪山女神的達瓦，居然不是藏區人！達瓦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極其的難看，從他的表情，我猜出來，估計葉老三所說的話都是真的。
葉老三則是看着達瓦，他笑了笑，開口說道。
“你的妻子的重病的的確確是真的。她的病，需要大量的金錢。我答應你，等進入那座古城，只要你幫助我們躲避過裡頭暗藏着的機關，等到我們一旦從這古城裡頭走出來，我便立刻讓你的妻子接受最好的治療。”
達瓦沉默了很久沒有說話，這個沉默寡言看上去很堅強的漢子，擡起頭的時候，眼眶居然有些微微泛紅，然後我聽見他開口說道。
“你如何保證你所說的話都會實現？”
然後葉老三微微一笑，他說的話真實，卻又殘忍。
“你家祖上是漢人，應該聽說過一句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你沒有選擇，只能夠相信我。”
葉老三說的沒有錯。眼下我不過是個弱女子，達瓦再厲害，他也沒有任何的工具，但是葉老三他們人多勢衆，況且他們手上還有槍。
我們根本敵不過他們，相反，只能聽他的話。
葉老三的笑容讓我打心眼裡頭覺得噁心，我始終覺得他應該還在算計着什麼，但是眼下我卻感覺不到。葉老三看着我，眼前出現的是兩條道路。但是因爲我們剛剛從水裡
頭爬出來，每個人身上都是溼漉漉的。
葉老三思考了一下，要不要讓我們停下來休息。
我以爲他會讓我們休息，但是他並沒有。他揮了揮手，示意大家跟着他繼續走。眼前的兩條岔路，他看着我，眸光幾乎可以用不懷好意來形容。
“這兩條路，告訴我，哪一條纔是正確的道路。”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看着他，開口問道。
“如果我選錯了呢。”
“你要走在最前面。”
葉老三這樣回答我。他的意思十分的明顯，一旦遇到什麼危險或者機關，我作爲那個打頭陣的人，一定第一個死。葉月天看着他，欲言又止，我卻已經不想再看葉月天了。我擡起頭看着眼前的兩條岔口。
這漆黑的兩條路，通向了未知的未來，也決定了——我的生死。我緊緊地咬着嘴脣，竭力讓自己不要緊張，然後屏氣凝神，開始看向了這兩條路，辨別其中微弱的氣流差異。
死路的話——必然有所徵兆。我能夠看得出來生死之氣遊離在這其中——這兩條路在我的眼中，都隱約泛着黑氣，居然都是大凶的徵兆。兩條路，沒有一條是安全的。
葉老三看着我站在那裡，許久不說話，他有些不耐煩了，開口問道。
“如何？到底我們應該走哪條路？”
我啞口無言，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說纔好，但是葉老三不耐煩的看着我，他冷漠一笑，露出他滿口的黃牙。
“我倒數十個數，如果你還指不出來的話……”
可是眼前這兩條路真的沒有任何區別，都是兇。其實最好的選擇應該是掉頭回去，但是我知道葉老三不會這樣做的。我死死地咬緊了嘴脣，那瞬間腦海裡頭閃過了無數的念頭，最後我還是低着頭，隨便指了一個方向。
我決定把命運交給上天。如果真的註定要死的話，那麼我也坦然接受——可是那瞬間我突然想到了秦決霈在走的時候的那個背影，心裡頭在那瞬間簡直是揪心的疼。
葉老三笑了笑，他的笑容顯得極其的得意。他伸出手指了指眼前的路。
“那就麻煩小陳姑娘你走在最前面給我們探路了。這可是你自己指出來的路，是生是死，怪不得別人。”
是，這條路是我自己選擇的，是生是死，的的確確怪不得別人。我咬緊了牙關，走了過去，感覺整個人在那瞬間幾乎是快要虛脫的。但是我沒有露出脆弱的樣子來。
我沒忘記，我站在這裡，不僅僅代表的是我自己，還有阿爺。我不可以丟了阿爺的面子。我站在那裡，背挺得筆直筆直的，然後我擡起腳，根本不顧一切地往那裡頭走了過去。
“阿柯……！”
這個聲音如此的熟悉……應該是葉月天吧。
背後葉月天似乎在叫我，但是我根本不想回頭。我不知道他叫我是爲什麼，是後悔了麼？但是葉老三說得對，選擇的路，我得自己走下去。
不管結果怎麼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