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漸漸來臨，京師的天氣也變得陰冷下來。
過來紫重自家中拿了一件紅色的布衣出來，一身清秀，在秋風吹拂之下，如柳絲一般的長髮披落下來，又被微風吹起，樣子有點狼狽和邋遢。
反正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家，又不給別人看。
她一個人站立在門口一旁的柳樹下，靜靜地望着不遠處。
此時的天邊已經是暮靄沉沉，街道搶野沒有什麼人了。
一切都好似荒蕪了一般。
她把手伸到嘴邊去，哈了幾下，感覺手心一陣溫暖。
今天的晚飯顧紫重主動要求自己來弄。
她想爲家裡人服務一下，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一來是想照顧一下母親，二來是想來向母親展示一下自己的廚藝。
所以自家裡隨便拿了一些碎銀子和銅板，就準備再去街市上哪裡買一點菜回去。
她也沒有怎麼買過。
站立在衚衕口，顧紫重發愣着，心裡頭也在暗自擔憂。
她前幾天還安慰母親，說父親沒準哪天晚上就能回家。
可是過了三天了，還是沒有家父的影子。
鳳鳴回來說家父在宮裡頭幫着皇上算賬，出主意呢，最近韃靼人越發得放肆了。
這兩天不太平，大明的四周都在蠢蠢欲動。
前世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韃靼人就要舉兵南下了。
所以顧紫重自然而然又回憶起了前世的京師保衛戰。
吳一城就是在城頭上救了她好幾次。
每每想到這裡，她的嘴角都會不住向上一彎。
所以她也在自我安慰，家父只是在朝中辦事，並未摻雜個人的私事。
她轉身來到了一個拐角處，正瞧見前面一個女孩子，衣着也是十分的樸素。
可是這個人卻怎麼那麼眼熟呢？
不等顧紫重去打招呼，人家倒是先對顧紫重微笑了起來：“顧郡主。”
那個女子輕笑着對顧紫重打了一個招呼，隨即就兩步小跑過來，到在她面前停下。
“顧郡主，你不認識我了？我是柳海雲啊。”那個女子輕快地踮起腳尖來，渾身還不自主地跳了兩下。
樣子別提有多可愛了。
不過顧紫重的確記不清楚了。
眼前這個女孩子很是眼熟。
顧紫重也是羞紅了臉，人家記得她，她卻記不住人家。
這樣子多尷尬？
顧紫重深呼吸了一口，還是露出一個像模像樣的微笑來，道：“你真是漂亮。”
那可不嗎？
柳海雲又是甜蜜的笑容，把她一排乳牙都露了出來。
人家就微笑道：“我可是經常聽說顧郡主你去宮裡呢，你怎麼去宮裡也不去找我呢？”
顧紫重是真的暈頭轉向的，她此時只想隨便找一處地縫去鑽進去。
柳海雲。
這應該不是這兩天見到的。
她還在回憶之中，人家倒先開口了：“你十歲的時候就曾經來過，而且還去過我家呢。我是禮部尚書的女兒，卻和你站立到一塊兒去，顯得矮了許多。”
這個“矮”並非個頭，而是內涵。
哦！
記憶當中好像有這麼一個人，這個柳海雲年紀比她大一歲。
顧紫重記起來點什麼了。
十歲的時候，距離顧紫重太遙遠了。
她十歲的時候還是前世，距離現在有幾十年了。
怪不得記不清楚了。
顧紫重都快要被自己的記憶給逼迫瘋了，見了一個熟人卻不認識，這換誰能受得了？
她趕忙改口：“哦，柳姑娘，真是巧合，能在這裡碰上你。”
柳海雲拉住了她的手臂，顯得一點都不見外：“前面的小酒館是我的叔父開的，走吧，去那裡坐一坐。”
顧紫重還想着買菜呢！
不過天還不黑，時候還早。
顧紫重瞧人家這麼熱情，盛情難卻啊。
她也沒有反對，跟着就去了。
到了酒樓，二人坐下來，柳海雲十分開心，叫了牛肉和燒酒。
顧紫重搖頭說她不會喝酒。
柳海雲有些失落，不過讓人換了幾個小菜。
又上了茶水。
顧紫重只想和她敘舊，並非想要久留。
柳海雲開心道：“顧妹妹，我可老早就聽說你們來京城了，而且你還被太后娘娘請進宮去好幾次。”
顧紫重肯定地點頭。
人家又道：“我其實一早就想去找你了，只是我覺得你有事在身，一直沒有機會。想去你家裡拜訪吧，卻又生怕太過倉促，我真沒想到你我二人五六年不見了，現在還能在這裡碰到。”
顧紫重欣然微笑道：“有緣人自然會再相見的。”
柳海雲突然托住了自己的下巴，眨巴眨巴眼睛，斜視向別處，沉吟了片刻，接着道：“嗯，我怎麼記得那個時候你還欠着我五錢銀子呢，那個時候你問我借錢去打了一個金手鐲。而且後來你也沒還我。”
“哦。”顧紫重感覺自己太過失禮，急忙去掏懷裡的碎銀子。
“不用啦！”柳海雲伸手去推着她的手，“我開玩笑的。只不過想喚起你的回憶罷了。我還真要你的錢啊？”
顧紫重道：“當然不是了，柳姐姐當年對我可好了。”
被柳海雲提醒着，顧紫重自然也想起來了。
她和柳海雲在京城的一段日子，人家的確對她照顧有加。
怪不得呢！
人家對她的態度能這麼好。
顧紫重突然覺得自己這麼幸福，原來自己身邊的朋友這麼多呢。
只不過前世裡她當皇后，再後來升爲太后娘娘的時候，怎麼自己這個姐妹也不來看自己？
要是前世她和自己拉起了關係，自己肯定會對她家裡人多加照顧的。
不過沒有。
而且顧紫重對柳海雲的記憶就停留在十歲左右。
柳海雲倒了一杯茶遞給了顧紫重，道：“其實你說是緣分，我也突然覺得是這樣。再過幾天，我便要遠嫁陝北去了，從此只怕再不能與你相見。”
哦，對了，是這樣。
顧紫重道：“哦，那恭喜你啊。”
她也想通了，原來人家早就嫁出去了。
柳海雲玩弄着自己的小辮子，道：“家父前年剛剛解甲歸田，正準備在今年回老家去呢。”
禮部尚書已經卸任了啊。
那就難怪了，顧紫重來京城這幾天根本沒有聽說過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