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以血加雪浸潤七日
松煙二兩,好膠三錢,丁香、麝香、真珠各少許……後以血加雪浸潤七日……
古緋瞅着那張配方已經兩天過去,特別是其中要血浸的法子,簡直是聞所未聞,就是在封家制墨記載中,也是沒聽說過還有這樣的說法。
古緋琢磨着,這張配方有古怪,是以,她是半點不急着下手,翻來覆去的仔細看,終於讓她瞅出端倪。
而此時在墨家,同一張配方墨長河將之擺在墨家幾位天賦傑出的後生面前,這裡面同樣包括墨卿歌,只不過話卻是不同的。
墨長河言,但凡能以此配方製出墨丸者,不僅能代表墨家參加此次貢墨爭選,還能擁有墨家下任族長繼承人的身份。
沒有誰規定,家族繼承人只能有一名,此前有墨戈弋的嫡長子身份在那佔了先天的優勢,如今他遲遲未歸,墨長河作此打算,亦說的過去,且貢墨之事關乎墨家昌盛,自然需要擇優而選。
先不說聽聞這話的墨家後生有多欣喜若狂,但就墨卿歌,她心頭就激動難掩。
而衆人在一看配方,同樣其中那一條“以血加雪浸潤七日”讓人犯難,如今已是六七月的天氣,這雪莫說大京沒有,就是整個大殷都沒有,只有極北常年苦寒之地纔有冰雪。
墨卿歌摹了配方,是最先走人的,她腳步匆匆,轉腳就去找墨老夫人與孃親樂氏商量去了。
而那所謂的雪,她也想好了,逍遙王不是自詡想要娶她爲妃麼?古有一騎紅塵取荔枝爲妃子笑的美談,今逍遙王若能助她得到墨家族長繼承人的身份,那一捧雪又有何難的。
墨卿歌在準備的時候,古緋已經開始動手製了,她按着配方將墨料配伍好,後一系列都和平時制墨毫無區別,隨意找了個墨模扣入,扔那等陰乾便再不管。
夜鶯也是看了配方的,見古緋如此,便覺疑惑,“姑娘,就那樣了?”
古緋自顧自地擦乾淨蔥白玉指,淡淡地道,“恩,晚點你去藥材鋪看有沒有血梅賣,若有就買些回來。”
夜鶯點頭,她心裡還在配方上,也同樣希望古緋能製出墨丸來,以此得到在墨家的身份和地位,這會聽聞血梅,就回不過來神來,“血梅?有何用姑娘?”
古緋扔下帕子,斜斜看了她一眼,“配方是死物,可人是活物,夜鶯你記住了,每一張的配方都是從無到有的過程,而當初前人能製出這等珍貴配方,它便存在一種可改動的可能性,或至善至美,或糟糕透頂,這都是可以以人力來改變的,這也就是爲什麼我熱衷與改動配方的原因。”
“想要憑空想出一張配方何其艱難,可若在前人的配方基礎上進行提高,這便要容易的多,前人之功,不就是讓我們這些後人有個更高的墊腳石,制墨一道纔可走的更遠。”
夜鶯邊聽邊想,驀地她眸光像星辰一般噌的發亮,“婢子懂了,姑娘是想說,這配方言明要以血加雪,可卻沒說非要這樣做,那麼自然在制墨丸的時候,便是可以替換的,畢竟如今的氣節,哪裡來的雪。”
古緋笑道,“是也不是。”
如此一說,稍稍明白一點的夜鶯反倒更迷惑了。
古緋也不說破,制墨一途很多東西是要靠自行體悟的,“這配方有問題,我言盡於此,你自行考慮。”
話落,古緋再不提示半句,轉身,她就開始準備貢墨第二場比鬥需要的東西,這一場以她和墨卿歌最爲鋒芒必勝,那麼這第二場,她非壓墨卿歌一頭不可。
墨卿歌那日所出的墨丸,她想都不用想就能肯定,根本不是出自她手,壓根就是墨家的師父提前給制好的,墨卿歌的背後是墨老夫人和樂氏,這麼多年,全是這二人在背後操縱,畢竟想要將墨卿歌那等不堪天賦的,給說成是天才,還需諸多的考量和手段。
從前有她給墨卿歌制墨,自打她出大京後,多半都是找的別人了。
她很是期待在這場貢墨徵選的爭鬥之中,將墨卿歌的真面目給扯下來,讓墨家最後一塊遮羞布也撕掉,到時候鬧將到御庭,搞不好就是一個欺君之罪,看墨家如何收場。
她在樂禍的同時,墨卿歌拿着那配方來了大京外郊的紅葉莊子,這莊子,她已是兩年未來過了,沒有任何人知道,墨戈弋也被她關在這兩年。
她提着裙襬踏進大門,繞過影屏,穿過遊廊,走到後院月亮拱門處,就聞墨室之中傳來乒乒乓乓捶打的聲音。
她心頭一動,時常注意着這莊上動靜的顧先生道,“大姑娘,這是大公子在制墨,他大多時間都在墨室之中,這兩年制的墨丸,除了偶爾大姑娘需要,已經送出的以外,還有很多堆放在那。”
墨卿歌面無表情,她絕美的容顏冷若冰霜,看着墨室緊閉的房門,一言不發。
顧先生摸不準墨卿歌的心思,越發小心翼翼。
“兄長身子骨如何?”她站在月亮拱門那,聽了好一會的捶打之聲,驀地開口問道。
顧先生搖搖頭,“大公子終日酗酒,又食的少,且還多日在墨室不出,比之從前虛弱許多。”
聞言,墨卿歌嘴角翹起,露出柔和笑意,“那可不行,兄長還未見着卿歌成爲墨家族長,又豈能身子不濟。”
這話下之意,帶着深深的冰寒,叫顧先生心頭直顫,他連忙低頭應道,“是,小的會找大夫日日給大公子調養。”
墨卿歌點頭,她緩步上前,與烈日之下,伸手推開墨室房門。
“咚咚”捶打
聲響中,那點門縫“吱嘎”的聲音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儘管如此,墨戈弋還是察覺到了什麼,他動作一頓,轉頭就見門口逆光處,身姿娉婷,姿態優雅的墨卿歌笑着在說,“大哥,好久不見。”
“嘭”他手一顫,木錘落地,臉上流露出意外的神色,“卿歌……”
“是,大哥,”墨卿歌款步進來,她面帶聖潔點光,看着墨戈弋的眼中就泛出心疼來,“卿歌來遲,這兩年,苦了大哥了。”
墨戈弋回過神來,他眉目間飛快閃過暗芒,又帶點的激動地道,“你來接我麼?”
墨卿歌並不答這話,她拿起邊上的帕子溫柔地爲墨戈弋擦手,末了最身後的顧先生喝道,“沒瞧見大公子面有污垢,還不趕緊的差兩婢女帶大公子去梳洗。”
“是,姑娘。”顧先生彎腰點頭。
回頭,墨卿歌又對墨戈弋道,“大哥,你先掇拾一番,有話咱們兄妹稍後再說可好?”
從墨戈弋臉上看不出任何的不悅,他甚至有點手舞足蹈,高興壞了的樣子,“卿歌當真?不是哄我?我若掇拾去,你走了又如何?”
這話,讓墨卿歌眼底深處躥過不屑,她安撫地拍了拍墨戈弋手背,並牽着他往墨室外走,“不會,卿歌一直都會陪着大哥的。”
墨戈弋眼半垂,他看着兩人相牽的手,嘴角暗影之中浮起一絲扭曲的冷笑。
若是前一年,他還會顧念一點兩人之間的兄妹情誼,畢竟一母同胞,這世間,沒有誰有他們血緣親厚,可如今,兩年過去,他在這莊子裡寸步不出的兩年,心裡滋生了毒蛇,日夜啃噬那點溫情,如今他剩下的,就只有滿腔的怨恨而已。
墨戈弋聽話地回房間收拾自個去了,墨卿歌看着他的房門,目光沉了沉,好一會她對顧先生吩咐道,“勞煩先生回大京,像母親借用一人過來。”
顧先生神色一凜。
“我要死士斷刀殺!”她一字一句的道。
顧先生一驚,“姑娘……”
墨卿歌瞥了他一眼,爾後笑道,“先生多慮了,再怎麼說,兄長與卿歌,也是血緣至親,卿歌又怎麼做出那等下作之事,之所以想讓斷刀殺過來,無非是稍後幾天,這莊子還有貴客臨門罷了。”
聽聞此言,顧先生非但沒有放心,反而越加的覺得毛骨悚然,這些年他跟着墨卿歌身邊,大大小小的事知曉的不少,且很多事,也都是他親自去辦的,故而對墨卿歌的手段那是相當清楚瞭解。
可他不能露出半點猶豫,是以,眉目一鬆道,“小的這就去請。”
墨卿歌目光不變地看着墨戈弋房門,點頭道,“相信先生知曉什麼當說,什麼不當說。”
“是,小的知曉。”顧先生苦笑一聲。
等墨戈弋人模人樣出現的時候,除了身形消瘦許多,精神頭卻是不錯的,他看着墨卿歌的眸子晶亮的嚇人,幾步到她面前,拉着她袖子,就不鬆手。
墨卿歌眼波婉轉,視線從袖子上掃過,她便笑着遞上盞茶,“這會參茶,大哥先喝點,一會卿歌陪大哥一起用膳可好?”
墨戈弋接過茶盞,他看也不看,一口飲盡,忙不迭地點頭,“好的。”
墨卿歌笑,她捻起帕子,爲墨戈弋擦了擦嘴角,望着他就嘆息一聲,“大哥,這兩年你可是怨卿歌的?畢竟兩年不出莊子,是苦了大哥了。”
墨戈弋沉默,他看着手裡的茶盞,也不說話。
墨卿歌揩了揩眼角,聲帶悲切的道,“如此對大哥,卿歌也不想的,可是兩年前,大哥即將入城之際,父親找過卿歌,並將大哥的遭遇一一告知,末了,讓卿歌出面做了惡人,大哥,這兩年,卿歌也是好苦啊……”
墨戈弋身子一顫,他緩緩擡頭,眼裡有深沉的痛苦和絕望,“你說,是父親讓你這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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