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安身立命的資本
安慶公主覺得很嫉恨,這種情緒在看到墨緋那雙尤爲出色的眼眸時,如傾瀉洪澇瞬間迸發,她死死地盯着墨緋的那雙眸子,灑金的緞織袖邊都讓她捏的來發皺。
她甚至當着餘皇后的面,失態到喧賓奪主,當場就要發落墨緋。
墨緋緩緩勾起嘴角,朝着安慶公主輕笑一聲,這纔對着餘皇后雲淡風輕的道,“皇后娘娘鳳顏天姿,自九殿下與民女言道後,民女便惦念非常,而今一睹娘娘風采,即便公主要治民女個窺視鳳顏的大罪,民女雖死也無憾了。”
餘皇后眼一眯,擡手虛虛一擋,就讓安慶公主安靜下來,“好一張甜嘴兒,當賞!”
話音方落,皇后身邊的貼身宮人便從小案上端了一小碟的拔絲酥糖卷送至墨緋面前。
卻是不曾賜座,也不曾有小案。
墨緋笑着並不擡手去接,而是笑意盈盈的又道,“娘娘既有所賞,民女心頭感激之情竟不能表述一二,這碟點心,民女實不捨入口下腹,還望娘娘允民女帶回府中,先行供奉幾日。”
但那言辭間,哪裡有她說的感激,她甚至神色都未變一下。
起先對她的暗諷,安慶公主當聽不明白,這當,她就敢在皇后面前耍小心眼,明着賞賜,實還不如乞兒,想她雙手捧着小碟做出不雅之態,這樣的奚落,一個堂堂皇后居然也好意思拿出手來,墨緋真是要笑了。
比之大殷的蘭後。手段又不知低了多少去。
餘皇后撫着蔥白指尖的掐絲點翠護甲,徐徐摩挲,後在一抿脣道。“真真是個可心的,難怪讓九皇兒念念不忘,連本宮給他指的名門貴女都不要了。”
墨緋但笑不語。
旁的安慶公主轉珠子一轉,那張傾城絕色的俏臉上又帶起如花笑靨,她搖着皇后的手道,“母后,兒臣整天在這皇宮之中煩悶的慌。平素又少有貴女進宮,今日一見墨姑娘,如故面善的緊。不如母后允兒臣帶着墨姑娘去御花園轉轉。”
分明是憋着壞心呢。
墨緋仍舊嘴角含笑,微斂眸子,並不言語。
餘皇后看看墨緋,又看了看安慶。一時之間。倒心有猶豫,剛纔那番交鋒,從氣勢上就沒將墨緋壓下去,她倒擔心與之相處,安慶定然會吃虧。
然,不等餘皇后考慮出結果,殿外就有太監尖利的嗓音疊唱道,“昭貴妃覲見。”
墨緋就看到餘皇后皺了下眉。安慶公主更是藏不住氣性的冷哼了聲。
“今個冬陽暖人,妾身就想着出來走走。到娘娘的鳳坤宮饞個嘴兒,不知是否叨擾了娘娘?”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脆聲幹練,英氣豁達。
緊接着,墨緋就見一襲湘色繡烈焰紅楓華服的宮裝婦人踏了進來,也不等皇后開口,她竟自顧自地坐下了,適才瞅見墨緋,又朝皇后笑道,“敢情娘娘今個有貴客,妾身倒來的不是時候了。”
餘皇后揚起淡笑,“說來你也該認識認識,這便是九狐皇兒心念唸的大殷聖手墨緋姑娘。”
這樣的介紹,墨緋也不惱,即便整個紫禁城的人都曉得她是以正妃的身份進的皇子府。
她側身,雙手籠着擱置腰腹,斂衽行禮,“民女墨緋見過貴妃娘娘。”
昭貴妃笑意盈盈,細看纔會發現,她相貌實際並不比皇后出色,可勝在二十八九的人了,臉上還帶着討喜可人的嬰兒肥,又是一張娃娃臉,膚白細嫩,一笑起來,眼眸彎彎如新月,讓人打從心底的覺得親切。
“原來是九狐的媳婦兒,看模樣,是個好的。”相比餘皇后最開始的淡漠,昭貴妃就顯得親和許多,但也不太熱絡,並不刻意。
同樣,也是這皇宮之中第一個將墨緋皇子妃身份喊出口的。
墨緋餘光瞥到皇后與安慶神色微妙,但眼底的鄙夷卻是顯而易見的,她於是對昭貴妃笑道,“貴妃娘娘謬讚了,民女實愧不敢當。”
這樣謙和的態度,無異於在皇后臉上扇了個響亮的耳光,畢竟她之前才與之爭鋒相對了來。
昭貴妃臉上的笑意濃了幾分,她一擊掌站起身來,十分歡快的道,“我最是喜五顏六色的彩墨,走,現在就爲我制上一制。”
說着就當真伸手來拉墨緋,也不管她願不願意,走出幾步遠,她纔想起這是鳳坤宮,回頭朝餘皇后半點歉意不帶的笑稱,“看妾身喜的都忘了跟娘娘言道一聲,妾身就是這風風火火的性子,娘娘當不見怪纔是。”
末了,又道,“那妾身就先借娘娘的嬌客一用。”
話音方落,昭貴妃已經拉着墨緋出了大殿,墨緋根本來不及與皇后與安慶公主拜別,她索性也不作態,大大方方的同昭貴妃出了鳳坤宮。
昭貴妃這人,墨緋沒聽尤湖說起過,眼下被拉了出來,臉上雖還帶着笑,可到底心裡戒備着。
哪知走到僻靜的宮道,昭貴妃臉上的笑意一減,她放開墨緋,並不看她一眼,“拎清些,南齊不是大殷。”
墨緋一時摸不清昭貴妃的心思,故而面色如常的道,“民女多謝貴妃娘娘。”
昭貴妃無意聽這些,輕哼了聲,在宮人的攙扶下,搖曳而去。
墨緋直到昭貴妃走出丈遠後,才擡頭瞧着她的背影微微皺眉,她撫了撫金線滾邊,直到再看不見昭貴妃等人,這才轉身,隨意找了個小太監帶路,悠悠然的往宮外去。
對於在皇宮轉悠一圈,又安然回到皇子府的墨緋,整個紫禁城不知多少雙眼睛看着,本以爲她討不到好,可不過一個時辰,皇宮中的賞賜就如流水般的擡進皇子府,倒讓不少人心裡很不是滋味。
對於旁人的看法,墨緋根本不予理會,翌日,她喚來夜鶯,當着面將賣身契燒了,在夜鶯無措的神色中,笑道,“這一路從大殷到雲離,再是現在的南齊,你我雖爲主僕,可卻有師徒之誼,從前是時機不夠好,眼下,你也是一身制墨本事,當可獨撐門戶。”
夜鶯心裡咯噔一下,猜不透墨緋想做什麼,“婢子,婢子不願離姑娘左右。”
墨緋眸色柔和,這些時日,大殷墨家的事了,她也算是大仇得報,故而性子一日恬淡過一日,連帶氣性也沒那般大了,同樣的,能讓她在意的東西,也越來越少。
不過,好在夜鶯和白鷺倆婢女在她心裡還算有些位置,故而她道,“我是想着,三國不定,戰亂將起,也終有一日海清河晏的時候,況,能過精細的日子,誰還想粗糙淡飯,琳琅閣不錯,可那也不是我的東西,這人立於世,還是要有安身立命的資本纔好。”
說道這,墨緋的目光霎那銳利起來,她看着夜鶯,勾脣道,“南齊的玄朱坊,當由夜鶯你來操辦,以我聖手徒弟之名。”
直到夜鶯揹着行李包裹出皇子府大門,整個人都還沉浸在墨緋話裡回不過神來,一直走出外皇城,紫禁城寬闊的青石街坊上喧鬧的聲響,才讓她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她緊了緊肩上的包裹,頓覺厚重得讓她喘不過氣來,可心底又隱隱升起一種無法遏制的亢奮。
獨撐門戶!
她定然不負姑娘所望。
卻不說悄然離開了的夜鶯會如何,單說墨緋這幾日,過的那是頗爲悠閒,身邊缺了個用慣了的貼身婢女,一時之間,雖有不舒心,可倒還能接受。
和堂機靈,特意安排府中婢女斜雨在墨緋面前走動的勤些,果然沒過幾日,墨緋便將斜雨收在身邊伺候。
這日,苦媽正拿着一疊的帖子,挨個跟墨緋念,“三日後是餘家嫡長女十六生辰,送來請帖,請皇子妃觀禮。”
“禮部侍郎夫人設詩會,盛邀皇子妃一去……”
“另有安慶公主在公主府舉辦馬球賽,讓皇子妃與其一組……”
聽到這,墨緋眸色微微一頓,她手邊正撫着錠古舊的藥墨,點漆的藥墨,散發出淡淡的墨香以及清冷的藥味,十分醒神。
“馬球賽?”墨緋輕笑一聲,她放下墨丸,邊上的斜雨趕緊奉上帕子。
苦媽皺着眉,很是爲難,“皇子妃,怕是安慶公主不安好心。”
墨緋斂眸,“既然如此,那就都拒了,就說本皇子妃日夜擔憂殿下,寢食難安,要在佛堂中與殿下祈福,不宜外出。”
這藉口找的,還真是敷衍,可又讓人挑不出錯來。
對於紫禁城的邀約,本是個幫襯尤湖拉攏的好機會,可墨緋並無那等心思,她一心只想將玄朱坊開起來,故而,一兩個月過去,紫禁城的勳貴,硬是沒一人能請出墨緋。
漸漸的,坊間流出傳聞,有人稱,指不定九皇子妃是個醜陋無顏的,故而不敢現身與人前。
也有說,九皇子妃多半不是明媒正娶,這等九皇子一回來,就會被厭棄趕出皇子府。
衆說紛紜,都沒一句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