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爺聽罷,將手中的筷子重重向桌上一放,斥道:“這大過節的,吵什麼?不就是弄錯了一盤月餅,有什麼可不依不饒的?!你也犯過大錯,我們全家人爲難過你沒有?”
蘇小恨聽了,心裡滿腹委屈冤枉,卻也難以辯解。林楚紅見狀,忙將兩盤月餅換過來,對蘇小恨賠笑道:“是我不好,沒吩咐好這事。妹妹且息怒。”
蘇小恨冷哼一聲,沒再說話。陳夫人這時才說道:“我還叫了戲班來唱戲,楚紅,你去吩咐讓他們登臺吧。”
林楚紅點了點頭,吩咐下人將戲班帶到邀雪湖中央的戲臺上。戲開場後,蘇小恨沒了看戲的興致,早早退了席。
過了幾日後,蘇小恨依舊認定林楚紅對她暗懷殺機。但憑她的腦筋和資質,完全拿林楚紅沒有辦法。此時,蘇小恨想起二少奶奶小產的事,更覺得是林楚紅所爲,不禁悚然。思前想後多日,她決定先下手爲強,抓到林楚紅的小辮子,纔不至於被動地被她所害。
這一日正值學校公休,陳雲英
在家休息,便約了柳世成下棋。但柳世成一早跟陳青絮去了馬場,派了小揚子來告訴陳雲英本日趕不回陳園赴約。陳雲英頓覺沒精打采起來,便拉住小揚子,說道:“你回去也沒什麼正事,不如在陳園裡待會兒。”
小揚子笑道:“我不會下棋,也不會吟詩作對,就算陪你說話,你也覺得無聊。”
陳雲英笑道:“我聽說你會飛鏢,而且手法精準,不如教教我?”
小揚子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三少爺,你這身板兒跟姑娘家似的,我怕你學不會。”
陳雲英聽了小揚子輕視的話,頓時賭上氣,冷哼道:“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小揚子四下環顧了一圈,點頭道:“教你也可以,但這裡樹木花草生長茂密,甩不開架勢。我要先教你怎麼用勁,怎麼瞄準。最好找個空曠點兒的地方,人稀少的地方,否則傷到人可就糟了。”
陳雲英笑道:“這好辦。”說着,他帶小揚子到了邀雪湖的對岸。越過幾片兒花圃林蔭,到了一道院牆前停住。
“這牆後面是大哥的院子。大哥住得離我們都遠,這裡除了他們屋的人來往外,沒有閒雜人。”陳雲英說道。
“好。”小揚子一指院牆外的一棵粗實的垂柳,說道:“咱們就拿那個當靶子。”
說罷,小揚子將飛鏢的竅門和手法教給陳雲英,並示範了幾次。但陳雲英資質太差,小揚子頓時沒了信心。半個時辰過去後,小揚子不耐煩起來,幾步躍到樹上,找個粗壯的枝丫躺了下來,閉目小憩。
陳雲英練得累了,卻毫無成果,又見小揚子如此舒服地躺在樹上,心裡不痛快。想起自己揀飛鏢來回無數次,小揚子這**根本不幫忙,便想爬到樹上去將他扯下來。費了半天勁爬上樹,剛想下手,陳雲英突然看到有人站在樹下不遠處。
陳雲英看過去,見是錦桃跟一個陌生中年婦人站在一起說話。這裡僻靜無聲,因此錦桃和那婦人的對話也便斷斷續續地傳了過來。
“妹妹她早前就提過貴府上大少奶奶的事,說她是妹妹在蘇州的朋友。本該早來拜祭妹妹,可家裡發生事情耽誤了。如今我帶着妹妹的書信找到府上來,一則爲了謝謝大少奶奶曾對妹妹的照顧,二來是想送點土產過來。”那婦人說道。
錦桃笑道:“您先在這裡等會兒,我去稟報大少奶奶。”
說着,錦桃轉身進了院子。陳雲英瞧着那婦人,也不好就此下地去,讓外人瞧見他這陳家少爺居然翻牆爬樹不成體統,怕是會失了陳家的顏面。
陳雲英只好趴在樹丫上,暗自慶幸這垂柳是陳老爺移植而來的百年老樹,能擔得下他的體重。小揚子睜開眼,正巧看見陳雲英狼狽地趴在樹上,不禁失笑道:“你這是做什麼?”
陳雲英示意他噤聲,又指了指樹下。小揚子扭過頭去,正好看到林楚紅出了院門,對那婦人笑道:“您就是馮嫂的姐姐?請進來吧。”
兩人進了院子後,陳雲英才從樹上費勁地下地,說道:“我本想跟你學點防身的本事,現在看來我實在不是那塊料。”
小揚子從樹上躍下來,問道:“剛剛那個女人,是馮嫂的親戚?”
“哦,是吧,她不是這樣說的麼。”陳雲英點頭道:“怎麼?”
“馮嫂認識大少奶奶?”小揚子問道。
“或許。”陳雲英說道。
小揚子不再說話,想起段十三說過的話:“說不定林楚紅就是兇手。”想到這裡,他暗忖道:“看大少奶奶爲人和藹大度,姨奶奶當面給她難堪她都不曾計較,該不會是殺人兇手。”
“你且自己玩着,我還是回去找將軍吧。”小揚子拍了拍陳雲英的肩膀,說道。
陳雲英點了點頭,百無聊賴地回了落英齋。
不多會兒,錦桃將馮嫂的夫人送了出來,一路送到陳園門外。正在園子裡散步的蘇小恨見了,對身旁陪伴的採瓊說道:“去問問這是誰。”
採瓊領命,跟着錦桃走到外院兒,停了步子。看着錦桃將婦人送走折回的時候,才迎上去笑道:“錦桃姐姐。”
錦桃見是採瓊,也笑道:“採瓊,你這是去哪兒?”採瓊笑道:“姨奶奶胃口又不好,差我去廚房要點兒酸梅湯來喝。”
錦桃點了點頭,正要走,採瓊又問道:“剛纔走的這位是誰呀?都沒見過。”
錦桃笑道:“說是大少奶奶以前朋友的姐姐。這次來看少奶奶。怎麼?”
採瓊笑道:“沒有,只。沒見大少奶奶有朋友。”
錦桃似笑非笑地說道:“採瓊,有些話不要亂講。”
採瓊這纔不說話,道別走了。回到蘇小恨身邊,她將錦桃的話轉述給蘇小恨。蘇小恨皺眉道:“我都沒聽說她有這麼一號朋友。是誰呢?”
採瓊說道:“我聽人說,大少奶奶之前是有個不錯的朋友,叫什麼馮嫂的,是個開豆腐店的老闆娘。但馮嫂因店裡失火而死,那天大少奶奶還在場呢。當時沒救到馮嫂,她還傷心很長一段時間。”
“她跟馮嫂要好?”蘇小恨嗤笑道:“她在戲班的時候就嫌馮嫂聒噪,早就背地裡嘲笑人家多次,還說什麼要好?”
採瓊說道:“那爲何要說,她們是朋友呢?”
蘇小恨皺眉道:“對,爲何這麼說呢?”她站起身,思索半晌,冷笑道:“馮嫂不過就是個賣豆腐的,按理說,林楚紅不可能對她青眼有加。此中定有蹊蹺。”
她對採瓊說道:“跟我去林楚紅那裡!”
採瓊只好扶着她向林楚紅院子裡去。進了林楚紅的院子,走到她的屋前,卻見房門緊閉着,院子裡空無一人。
“青天白日的,怎麼會關着門?”蘇小恨暗忖道,幾步上前,推了推房門,卻沒有推動,知道里面上着門閂,便敲門道:“大嫂,大嫂在麼?”
過了許久,林楚紅纔在屋裡應聲道:“誰?”
“是我,開開門。”蘇小恨喊道。半晌後,林楚紅開了房門,擡眼見了蘇小恨,笑道:“看妹妹這麼着急,有什麼要緊事?”
“也沒什麼。就是來找大嫂說說話,解解悶。”蘇小恨說着,擠進門裡,倏然間聞到一股紙張燃燒的氣味。
“大嫂,您這屋子平日裡下人最多,今兒個是什麼日子?怎麼沒一個在。不知道這些要死的奴婢們都做什麼去了!”蘇小恨環顧四周,說道。正廳裡沒有任何燃燒過的痕跡。寢室的房門虛掩着,蘇小恨猜想那氣味是從裡屋傳出來的。
“我今日有點頭痛,想歇着,就讓他們都出去了,我自己落個清靜。”林楚紅笑道。
“哦,我也累了,大嫂不介意我去屋裡歇會兒吧?”蘇小恨笑問道。
“妹妹還是去自己屋裡歇着吧。”林楚紅不動聲色地說道。
蘇小恨冷笑一聲,推開裡屋的門走了進去。她一眼瞧見裡屋桌上的香爐。裡面還有尚未燃盡的紙片。她幾步上前,抽出一片兒來看,只看到幾個字。
“大嫂這是幹嘛?”蘇小恨指了指香爐,問道。
“哦,舊日書信,留着也沒用,就想燒了算了。”林楚紅微笑道。
蘇小恨偷偷將一片兒紙片塞到衣袖裡,對採瓊說道:“還*站着幹什麼?給大少奶奶收拾了去。”
採瓊剛要伸手,林楚紅冷冷地說道:“妹妹,這裡是我的屋子,用不着你來多事。就放着吧。”
蘇小恨感覺得到林楚紅話裡的怒氣,心想道:“果然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要不然,不會這麼緊張。”
想罷,蘇小恨冷哼一聲,說道:“我也不想管大嫂的事。既然如此,我就先回了,大嫂你歇着吧。”
蘇小恨出了院門,急匆匆回了自己的屋裡,掏出那紙片來端詳。手中的紙片像是一封信的殘頁,像是封家信,只有“姐妹安康”四個字。
“莫非只是書信。”蘇小恨想道:“可惜都燒掉了,看不出箇中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