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跟着送葬的隊伍走了很久,出了城,到了陳家墓地停下。雪越發下得大了。
陳園裡,林楚紅盯着窗外的大雪,突覺心中忐忑。懷素看着窗外的大雪,說道:“大少奶奶,今天幸好你沒跟着出門。要不,這大雪地滑,摔着可怎麼辦。”
林楚紅心煩意亂地看着窗外的大雪,沒有作聲。懷素看着她,說道:“大少奶奶,我去給您的火爐添點兒煤。”說着,她出門去了。
林楚紅嘆了口氣,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腹部,安慰自己道:“事情都過去了。現在,再也沒有人妨礙到我。等孩子出世,陳家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陳老爺喪事辦完之後,林楚紅在家安心養胎,將生意上的事情撒手給陳培清來管。當然,她早就派人暗中盯着陳培清。如林楚紅所料,陳培清這一個月裡,生意做得馬馬虎虎,卻時常去紅袖館找那個叫綠雲的**抽大煙。家裡人知道陳培清最近喜歡抽大煙,因此陳夫人命林楚紅將陳培清的日常花銷降到最低。如今沒有人管他,他越發放肆起來,甚至用了鳳雛樓買食材的錢去紅袖館買大煙來抽。如此一來,一個月後,陳老夫人發現此事,命人將陳培清從紅袖館抓了回來,並當衆命人拿了金鞭責罰他。受了責罰後,陳夫人便命林楚紅做了當家人,關了陳培清一個月禁閉。
一個月之後,陳培清才重獲自由。但此後反而越發放肆起來。雖然陳夫人也會在他做錯事之後嚴懲他,但責罰的程始終不如陳老爺。因此陳老爺故去後,陳培清更加肆無忌憚。陳培清與綠雲相處時日愈久,愈不想與她分開。因此,他跟二少奶奶和陳夫人提出要納綠雲爲妾的事。陳夫人一口回絕,陳培清卻不肯讓步,將陳夫人氣得半死。
陳夫人爲此將林楚紅喚到面前,與她商量道:“培清執意要納一個風塵女子爲妾。現在反而天天住在紅袖館裡。若是硬把他關在家裡,他也肯定會私自溜出去。你說,該如何改掉他這個毛病?”
林楚紅笑道:“我見過綠雲,覺得她也沒有什麼大不了,不是什麼傾城傾國的美人。二弟待在那裡,多半是爲了那裡的煙館。”
林楚紅思量半晌,繼續說道:“讓我來跟二弟說說,看看能不能勸勸他。”
陳夫人點頭道:“這樣最好。最近我一直覺得很乏,根本沒精力去管他。”
林楚紅笑道:“娘,您就放心交給我。既然做了陳園當家人,這些事情我都會替娘分憂的。”
林楚紅從陳夫人房裡出來,去到陳培清院子裡,找到錦桃,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我問你個事兒。你不要覺得不好意思。”
錦桃回道:“大少奶奶儘管問。”
林楚紅笑道:“我看得出來,你還蠻喜歡二少爺的。如今,我想讓他納你爲妾,你可樂意?”
錦桃一驚,說道:“錦桃不敢有非分之想。”
林楚紅說道:“這並不是什麼非分之想。二少奶奶身體不好,也需要有個人在身邊時刻照顧着。並且,她自從上次滑胎之後,大夫說她懷孕的機率幾乎爲零。這樣的話,也是該納個妾室的。”
錦桃垂下頭沒有說話。林楚紅笑道:“既然你沒什麼異議,我就給二少爺說說去。在這之前,你先去我院子裡呆上一段時間,我教給你點兒東西。等納妾的日子定下來,再去見二少爺。”
錦桃點頭道:“是,大少奶奶。”
林楚紅徵求了錦桃的同意,這纔去找了陳培清。陳培清早上說是去了店裡照顧生意,卻是沒多久又去了紅袖館。林楚紅聽說此事,帶上幾個下人直接去了紅袖館,將陳培清從綠雲牀上拖出來,一路拖回陳園。
進了陳園,陳培清大叫着掙開下人的鉗制,對林楚紅怒喝道:“你雖然是陳家的當家人,但也不該管我的私事。都說家醜不可外揚,你這一鬧,陳園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林楚紅不慌不忙地冷笑道:“陳家的臉,是你丟盡的,不是我。你也知道整日呆在紅袖館是丟臉的事。你跟娘說,想要納妾。如今我給你找到個合適的人選,至少比綠雲好多了。”
陳培清冷笑道:“不必你多事。”
林楚紅淡淡地說道:“我是當家人,就關我的事。現在,你要麼把大煙給戒了,不要跟綠雲來往;要麼就按照我說的做,納妾。”
陳培清看着她氣定神閒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的氣勢弱了十二分。他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林楚紅見狀,冷笑道:“你先回去好好想想。”
陳培清回了院子,想了半晌,不知道林楚紅到底心裡在想什麼。
而在幾天後,樑家又來人提親,居然說樑祿要娶碧綾。爲此,樑家下了不少聘禮,令陳夫人頗爲驚訝。但林楚紅聽說後,倒覺得這在意料之中。因爲她知道碧綾是刺繡名門冷家之後,刺繡手藝高超,並且對紡織、服裝等方面頗有研究。娶這麼一個兒媳婦回家,相當於娶了個頂級幫手回家,對樑家的事業多有幫助。林楚紅想來想去,覺得留碧綾在陳園,反而心生齟齬,總覺得不自在。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把她嫁出去,也促進陳樑兩家的關係。想到此處,她建議陳夫人收碧綾作乾女兒,行了認親禮。幾日後,挑了個黃道吉日,將碧綾風風光光地嫁給樑家去。
與此同時,陳培清答應跟綠雲斷了來往,並按照林楚紅的意思納妾。二少奶奶事先並不知道此事。直到陳培清告訴她,她才得知林楚紅的意思,不由心中不痛快。她從來與人爲善,隨和至極。這樣的性子,使得林楚紅總是有意無意地忽略她。自從當上陳園當家人,林楚紅更不把這個性子隨和的弟媳放在眼裡。
碧綾嫁過去沒多久,陳培清便行了納妾之禮。在洞房當日,陳培清才知道林楚紅選的妾居然是錦桃。但一個月沒見,錦桃被林楚紅教導得更爲討喜,人也漂亮許多。更讓陳培清訝然的是,錦桃居然也會燒煙來給他。陳培清更搞不清楚林楚紅的意思。但此後,他也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不再出去胡鬧。
時光荏苒。林楚紅當了當家人之後,陳園的確平靜了些日子。陳青絮等人本想離鄉去北方,但見陳夫人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覺得母親時日無多,便想先耽擱些時日再走。這樣一來,又到了來年的秋日。
入秋沒幾天,林楚紅便到了產期。生產當日,陳家上下忙成一團。接生的穩婆早早地進了房裡,幫忙接生。陳家老少都侯在門外等着。陳夫人也從病牀上起來,等着消息。
不消多會兒,穩婆抱着孩子出了房門。陳培源和陳青絮等人立馬圍上去,笑問道:“是男孩還是女孩?”
穩婆答道:“是個小少爺。”
陳培源聽罷,心中歡喜,忙將穩婆懷中的孩子抱過來。穩婆看他一臉興奮,猶豫半晌。陳青絮在旁看出端倪,便問道:“您有什麼要說的麼?”
穩婆臉色慘白地說道:“少爺小姐們,你們仔細看看孫少爺。”
陳培源聽罷,不解地去看那孩子。此時,孩子尚在閉着眼睛。但看得出來,這孩子白白嫩嫩,眉目清秀,天生美男子坯子。
“有什麼問題?”陳青絮看罷,不解地問道。
“那孩子的眼睛,”穩婆有些驚恐地顫聲道:“沒有眼珠……”
陳培源聽罷,猶如晴天霹靂,用手指翻開孩子的眼睛一看,頓時驚掉三魂六魄。那孩子果然沒有眼珠!
陳青絮驚叫一聲,喃喃說道:“怎麼會是這樣?”
此時,懷素從房裡出來,對陳培源說道:“大少爺,大少奶奶想看看孩子呢。”
陳培源問穩婆道:“大少奶奶可知情?”
“她不知道。”穩婆嘆道:“可這也瞞不住啊。”
陳培源輕嘆一聲,將孩子抱進去,走到牀邊坐下,看着倚靠在牀頭的林楚紅。她雖然面色有些憔悴,但眼裡卻滿是清亮的笑意。陳培源不忍心告訴她,只是將孩子遞到她手上。
“是個男孩子,你說,取什麼名字好?”林楚紅滿心歡喜地笑道。
陳培源實在笑不出來,嘆道:“你說。”
林楚紅一怔,不明白陳培源突如其來的低落來自何處。但不多會兒,林楚紅也察覺了孩子眼睛的異樣,不禁驚呼道:“孩子的眼睛!”
陳培源嘆道:“你也別太傷心。這孩子,似乎天生目盲。”
林楚紅聽罷,呆呆地看着懷裡的孩子,心中哭道:“怎會如此?我好不容易盼來的兒子,卻是個瞎子!”
陳培源安慰道:“不打緊。孩子雖然有殘疾,但有我們照看着,也會好好長大成人。”
林楚紅哭道:“爲何這孩子會是這樣?”
此時,懷素在旁聽了,心中暗自悚然,想道:“莫不是報應?大少奶奶做了這麼多缺德事,終於報應在了孩子身上。聽說明朝的陳友諒之女也是有眼無珠,天生殘疾,就是因爲其父殺氣太重,冤魂報復,讓他的女兒生下來就是殘疾。”想到這裡,懷素不禁打了個冷戰,心中暗忖道:“都是大少***錯,誰不安生,可別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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