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爺衝想要起身迎接的柳世成擺了擺手,又瞪了陳青絮一眼,示意她跟着自己出了屋子,才冷哼一聲:“柳將軍現在怎樣?”
陳青絮嗤笑道:“爹自己做錯事,不去跟柳將軍道歉,反而來問我嗎?”
陳老爺頓覺無理,冷哼一聲,瞪了陳青絮一眼:“我大夫來了沒有。/|你也回自己屋裡好好待着,別在這裡添亂。”
陳老爺說罷,悻悻地走了。陳青絮瞧着他的背影,突覺有點好笑。此時,曾伯引着大夫進了屋子。陳青絮站在屋外,正打算侯着大夫出來,問問他柳世成的情況。但此時,她瞧見璇璣在院門外探進半個身子,衝她張望。
“璇璣!”陳青絮喚道:“你在那兒探頭探腦的幹嗎?”
“四小姐,”璇璣走到她面前,瞥了屋門一眼,低聲問道:“老爺在裡面嗎?”
“不在,有事麼?”陳青絮問道。
“還不是爲了琳琅,”璇璣嘆道:“雖然現在老爺沒有追究,但既然琳琅犯了家規,想必老爺多少是要罰她的。我怕老爺一氣之下將她趕出陳園。琳琅在老家的父母已經不在人世,她獨自出去,也沒人依靠。”
陳青絮搖了搖頭,失笑道:“得了。你繞這大半圈兒,就是要我求情的
。我當然知道。爹孃也不是那樣不通情理的人,不會爲難琳琅。”
璇璣這才放寬了心,指了指屋裡,揶揄道:“小姐,這下可怎麼辦呢?院裡有個柳將軍,院外有個矢野流雲……”
陳青絮聽罷,啐道:“亂嚼什麼舌根!”但聽璇璣這樣一提,反而想起自己要尋矢野流雲一事。於是又問道:“有派人去尋矢野流雲嗎?”
璇璣搖頭道:“今天出了這麼多事,誰還記得去找他!而且,小姐才見了矢野流雲兩三次而已,但今天這個,卻是拼了命護着小姐的。您幹嗎非惦記着那個洋人。”
“矢野流雲也是你我的救命恩人。”陳青絮說道。
“有人是爲了道義而救人,有人爲了情意而救人。矢野流雲是前者,柳將軍是後者。矢野先生那叫俠義,即使遇到的是別人,也會捨命去救。柳將軍則不同。看得出來,他只在乎你一個。”璇璣竊笑道。
“喝,就你懂得多,”陳青絮斜睨着她,嗤笑道:“你懂什麼,又不曾有過心上人。”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若不是對小姐有意,他幹嗎喊那些‘給小姐一個名分’的話。”璇璣笑道。
陳青絮驀地想起柳世成的那些話,不由有點難爲情,嘴上卻喊道:“死丫頭,明天找個男人把你嫁出去,省得跟我在這裡擡槓!”
璇璣吐了吐舌頭,偷偷地笑。此時,曾伯跟大夫出了門。陳青絮忙迎上去詢問柳世成的病情,確定無大礙,這才放下心來。大夫千叮萬囑讓柳世成先好好睡上一覺,恢復恢復元氣。這下,陳青絮才喚了個下人守在柳世成門外,隨時看護他,自己纔回自己屋裡去休息。
回了屋裡,璇璣爲陳青絮準備沐浴用的木桶。陳青絮想起院子裡有一處“藥泉”,即對外傷有一定療效的特殊溫泉,是陳老爺特意建的。便對璇璣說道:“不如等柳世成醒過來之後,帶他去泡個藥泉。”
璇璣點頭道:“瞧這樣子,柳將軍今晚要留在咱們這裡過夜了。”
“那就留下,反正那院子的客房也是經年累月地空着。”陳青絮說道。
“可是,他那些部下見他一夜未歸,不會着急尋他?可惜現在天色已晚,過會兒就該吃晚飯了,即使派人通知,渡口也沒有渡船了
。”璇璣說道。
“他又不是姑娘,”陳青絮白了她一眼:“一夜未回又怎樣?”
璇璣笑了笑,轉而說道:“你快洗吧。一會兒我來喊你吃飯。”
陳青絮應了一聲,璇璣便掩門而去。
此時,陳老爺探望過琳琅後,見她已無大礙,便回了房,去見陳夫人。
“我想,前些日子你跟我提的那事可以考慮了。”陳老爺對夫人說道:“青絮這丫頭時時處處惹麻煩,先是跟洋人在一起,現在又帶回個軍閥將軍,再鬧下去,還不知道成什麼樣子。”
陳夫人沉吟道:“你是說,答應樑家的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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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爺點頭道:“我見過樑祿那孩子。爲人本分,踏實,規規矩矩,是個好夫婿。青絮嫁給他,也可以收收性子。否則,一直胡鬧下去可怎麼行。”
陳夫人點頭道:“我也比較中意樑祿那孩子。只是不知青兒怎麼想。”
“哼,”陳老爺冷哼一聲道:“她怎麼想都由不得她。我不喜歡她交往的這些男人。一個是洋人,一個又是軍閥。現在日本跟我們的關係劍拔弩張,指不定哪天戰禍起了,就不得了。軍閥更不行。這年頭,天下大亂,軍閥割據。這幫軍人們不思量共御外敵,卻趁這兵荒馬亂強取豪奪,都不是好東西。而且,當真打起仗來,青絮跟了他,他若有個三長兩短,青絮怎麼辦?”
陳夫人點頭道:“不錯,老爺考慮得是。那我明日便去找陶大姑,給她個信兒,讓她儘早說給樑夫人。這樣,我們兩家好定個黃道吉日。”
兩人商量定了,陳老爺才嘆了口氣。回想自己這些子女中,也就是留學日本的大兒子還像樣子。聰明上進,也能在生意上幫助自己。其他這些,二兒子不必說,三兒子優秀是很優秀,卻性子直爽,觀念激進,愛跟那些激進派人士往來,整天一副救國救民的樣子,實在不讓人放心,生怕哪天生出事端來。而這個唯一的女兒陳青絮,又這樣麻煩不斷陳老爺想到這裡,才覺察自己今天只顧着青絮,居然沒有云英。而這幾日似乎都沒怎麼見着他。於是,陳老爺出了房門,向陳雲英的書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