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獅子坡柳世成的軍營裡,柳世成正坐在小揚子的牀邊,察看他的傷勢。
“你的外傷差不多好了。只是這日本人下的毒很厲害,也很奇詭。怕是要再養個十天半個月。”柳世成說道。
“將軍,我們上次去蘇州城,發現城裡多出不少日本人。”劉鬍子說道。
“蘇州城裡多出很多日本人?”柳世成微微訝然。
“對。該不會是把我們蘇州城也變成日租界吧。”劉鬍子嘆道。
柳世成站起身,略微沉吟道:“前些日子,我瞧那報紙上登過,說是山東境地多了不少反日組織,其中一個最具威名的,叫做‘臥龍’。聽說日本人正在圍剿他們,這些人不得已跑來江南避禍。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事,才讓蘇州城裡多出這麼多日本人來。”
此時,門外有人進來通報:“將軍,段將軍差人送信過來。”
說着,進門通報的這人將一封書信奉上。
柳世成接過信,打開來細細閱讀。看完之後,將那信紙重新摺疊起來,若有所思地放進信封裡。
“將軍,出了什麼事?”劉鬍子問道。
“段將軍說,直系最近很猖狂,在安徽邊境屢屢挑起戰亂,要我去平亂。”柳世成皺眉道。
“這倒是好事,我們閒了這麼久,都沒有機會再活動活動筋骨。”小揚子從牀上坐起來,說道。
柳世成看着他,輕嘆一聲:“無論是直系奉系還是我們皖系,這些人不都是中華民國的人,不都是我們的同胞?現在各個帝國外邦侵佔民國領土,我們卻在這裡互相殘殺,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我可不想去做!”
小揚子聽罷,垂下頭說道:“將軍所言甚是。但上次段將軍讓你出兵,你以糧草不足爲由拒絕。這次如果再推脫,段將軍恐怕會不高興。”
“我也是看不得我們中國人打中國人。他孃的,我們在這裡賣命打仗,爭來爭去的不都是爲這些軍閥老小子們打天下?我們有點什麼好處?”劉鬍子怒道。
柳世成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噤聲:“這次我定當領命前去。但也想趁這機會向段將軍進言,希望他和這些軍閥能聯合起來,把這些日本人趕出民國去!”
“柳將軍,您怎麼做我們都當誓死追隨!”小揚子說道。
“你先養好傷吧,不要隨我們同去。後日一早,我跟劉鬍子率兄弟們啓程。你在軍營留守。”柳世成吩咐道。
“唉,只留我一個人,多沒意思。”小揚子嘟起嘴。
“不光你一個人,還有一個小隊的兄弟陪着你呢。等我們凱旋歸來吧。”劉鬍子樂呵呵地摸了摸小揚子如麥芒一般短而粗硬的頭髮。
“你們又當我是小孩子。”小揚子撇了撇嘴,躺下去,背對着他們,佯裝生氣。
劉鬍子笑了笑柳世成。柳世成暗中嘆了口氣,囑咐小揚子好好休息之後,纔跟着劉鬍子出了門。
“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備好軍餉和馬匹。”柳世成對劉鬍子說道。
“柳將軍,”劉鬍子拉住柳世成,呵呵笑道:“咱們這一走,不知道這仗要打多久。短則十天半個月,長則一年半載。你不想再跟誰話個別嗎?”
柳世成微微挑眉,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跟誰話別?”
“呵呵,將軍也不用那麼靦腆。咱們都是當兵打仗的粗人,不是那些戲裡唱的張生或者寧彩臣,扭扭捏捏不像個男人。咱有話直說。將軍,你是不是對陳四小姐有意思?”劉鬍子笑道。
柳世成聽罷,忙將目光垂下來,眨了眨眼睛,擡起手指蹭了蹭鼻端,不再說話。
劉鬍子瞧他的反應,笑道:“被我說中了吧?將軍,我可聽說,陳四小姐已經許了人家,也是蘇州城裡數一數二的富豪子弟。”
柳世成一聽,心中一涼,像是碎了把玻璃片,紮在心上。但他還是開了口:“既然如此,你還跟我提陳四小姐做什麼?”
“可我還聽說,陳四小姐死活不樂意。這樣的話,不如你去帶陳四小姐一起走。我看那四小姐對你倒是有幾分情意,上次見了我,還特意詢問你的傷勢。”
“我們行軍打仗,帶着個女孩子做什麼!”柳世成苦笑道。但劉鬍子一番話,卻引起了他想再見見陳青絮的心思。
“要不你就去把陳四小姐搶了來,等我們打勝這場仗,就讓你跟陳四小姐成親!”劉鬍子笑道。
“搶什麼搶,我們又不是匪徒!”柳世成輕斥道,但心裡卻在考慮劉鬍子的話。柳世成也是個脾氣暴躁的人,只是在感情上有點溫吞,總覺得主動追在女孩子身後,便是沒面子,沒點志氣的事。
“反正我的話已說到了,將軍想怎樣做都隨意好了。但陳四小姐那樣的女孩子,錯過了,可是要後悔的。”劉鬍子故意地長嘆了口氣,拍了拍柳世成的肩膀,邊搖頭邊走開。
柳世成呆呆地站在原地,回想着劉鬍子的話,一時半刻地失了心神。
劉鬍子走出一段路,又折了回來,對柳世成笑道:“將軍啊,好像陳四小姐喜歡聽戲。”
“什麼?”柳世成瞪向他。劉鬍子卻促狹地笑着走開了。
陳四小姐喜歡聽戲。柳世成這纔將這話消化掉。他恍然明白劉鬍子話裡的弦外之音。若是想見陳四小姐,大概可以把她約到戲園子。
柳世成想到這裡,禁不住彎了彎脣角,兀自笑了笑。但轉念一想,陳四小姐已經許配了人家,過段時間或許就要完婚,心情又立馬晦暗了下來。
但無論如何,自己這一走,怕是短時間內回不來了。若是這樣,不如在臨行前看她最後一眼,也好在硝煙戰火時那冰冷的夜裡回想她的容顏。
若是成不了她的男人,讓她能夠住進自己心裡,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