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飯,陳培源帶着陳青絮去了戲園。但到了戲園子,陳青絮這才發現,陳培源看的戲,居然是林楚紅的《李後主》。這戲反反覆覆演過多遍,即使是陳青絮,也差不多把那唱詞記了個大概。
而這短短時間裡,林楚紅居然跟陳培源熟悉起來。待陳培源跟陳青絮一到,林楚紅便迎了上來,熱絡地拉住陳培源的胳膊,巧笑倩兮,聊得好不熱鬧。瞧着林楚紅,陳青絮反倒不明白她這唱的是哪出。此時,矢野流雲早早地等在包廂裡。陳青絮見了他,猛然想起前幾天送信給矢野流雲的事,他卻連個信兒都不回,現在居然還能面不改色地來見她,突然生起氣來,冷哼一聲,不去理他。這反倒讓矢野流雲摸不着頭腦,茫然地看着陳青絮自顧自地坐在一旁。
林楚紅跟陳培源聊完了,也便去後臺準備。陳青絮瞥見大哥瞧着她背影的模樣,禁不住搖了搖頭。
陳培源這纔回了包廂,坐在矢野流雲身旁,笑道:“矢野先生想必認得舍妹。”
矢野流雲點了點頭。
陳青絮冷哼道:“矢野流雲,你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什麼話?”矢野流雲茫然問道。
“前幾天,好像矢野先生收到過一封信吧。”陳青絮突覺氣兒不打一處來,恨恨地說道。三哥明明說過,已經把信交給矢野流雲。想來他肯定是會打開信封看的。但看過之後,總該有個答覆吧。可是這樣不聲不響,算什麼?把她陳青絮當什麼?
矢野流雲茫然地說道:“四小姐這話什麼意思?我沒有收過什麼信。”說着,矢野流雲突然回過點兒味兒來,湊過去輕笑道:“呦,你該不會是寫什麼情書給我了吧?”
陳青絮一下被說中心事,臉色驟然漲紅,卻還在虛張聲勢,冷笑道:“我可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況且姐已經名花有主了。”
矢野流雲失笑道:“名花有主?”
“當然。”陳青絮冷笑道。這下一想,又想起樑家的提親,陳青絮又開始頭疼起來。她探出身,向樓下大廳掃了一眼,又向樓上挑開簾子的包廂看了看,沒有發現樑祿的影子。這樣想來,樑祿已經許久沒有到戲園子裡聽戲。怕是提親之後爲了避嫌,跟林楚紅疏遠起來。而從林楚紅跟陳培源勾肩搭背的親熱勁兒上來看,樑祿跟她之間算是無疾而終了。陳青絮想到這裡,又想起前些日子林楚紅跟樑祿的親親我我,頓覺情意這東西好似一線輕煙,濃的時候嗆死人,淡的時候清風一吹便無影無蹤,着實不可信。這樣想來,男人似乎也成了不可相信的東西。陳青絮腦子裡烏七八糟地想着,心情也陰晴不定起來。明明是期待見到矢野流雲的。但真正見了之後,這些糾葛不斷的東西卻讓她煩躁不安,沖淡了那種甜美的感覺,甚至有點索然無味了。
戲臺上林楚紅粉墨登場,咿咿呀呀地唱着古時傳奇,依舊扮演着從清純到迷倒衆生的小周後。不知唱了多少遍的曲目,卻還是博了滿堂彩。陳青絮看着臺上的林楚紅,聰明美麗,着實招人喜歡。再回想着她八面玲瓏的模樣,更是升起了一絲絲的羨慕,或者是嫉妒。如果是矢野流雲,在她和林楚紅之間選擇的話,肯定會喜歡善解人意的林楚紅吧。
想到這裡,陳青絮偷眼去看矢野流雲,卻見他也正看向自己,表情有點怪異。
陳培源看了看兩人,找個藉口起身離開,去了後臺找林楚紅說話去了。陳青絮跟矢野流雲面面相覷,反而一時沒了話題。
且說林楚紅在後臺卸妝,陳培源走了進來,一直走到林楚紅身後,扶住她的椅背,從鏡子裡看着她。林楚紅將髮髻上細碎的釵鈿一點點地摘下來,輕輕放到鏤空銀首飾盒裡。首飾全部摘下之後,林楚紅對着鏡子整理髮髻。猛然擡眼,瞧見陳培源正從鏡子裡微笑着看她。林楚紅衝着鏡子裡的他嫣然一笑,說道:“怎麼,有話要跟我說嗎?”
“就是來看看你。”陳培源笑道,抓起她的一小綹頭髮繞在手指上,說道:“前些日子送你的耳環,怎麼不戴?”
林楚紅笑道:“那耳環太貴重,我上臺唱戲,怕是一個不留心,就給丟了。”
陳培源笑道:“該不會是不喜歡那個耳環吧。”
林楚紅斜了他一眼,說道:“你送的我怎麼會不喜歡。”
陳培源聽了這話,心中歡喜起來,說道:“過些日子,小妹訂婚,你也來我家坐坐吧。”
林楚紅動作一滯,想起樑祿,心中冷哼一聲。樑祿跟她要好的時候百依百順,現在倒好,沒留下句話便沒了人影。於是冷笑道:“我去做什麼?給你家小妹的訂婚宴送上一部《鳳求凰》?”
陳培源笑道:“你怎麼會這麼想。你去我家,是作爲我的朋友去的。正式認識下我的父母,不好嗎?”
林楚紅不動聲色地笑道:“你這話,該不會是向我求親吧?”
陳培源只笑不答。
林楚紅剛要說話,卻見林家戲班的小師弟從門外闖了進來,一進門便抓着她叫道:“師姐,不好了!師父被巡捕房的人抓走了!”
林楚紅一驚,猛地站起身來,問道:“爹怎麼會被巡捕房的人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