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之後,女友要離開了。
收拾好行李,我用力抱住她的身子,眼淚再次留了下來。
我不捨得,真的不捨得,在我最單純,最愛做夢,最喜歡幻想的年紀,站在高高的雲端剛要準備起飛的時候,突然被人推了一把,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這種滋味真的好難受。
可我又無法接納她,不能把這一切當作沒有發生過,我心裡騙不了自己,就算勉強接受她,我心中會一直有個陰影,揮之不去,早晚有一天還會爆發。
愛情,是自私的。
雖然,經過這幾天的交流和試探,我確定了一點,那就是女友並沒有和那個男孩發展到牀上去,但我依舊無法接納,因爲她的心,曾經遊離過。
女友並不知道我的眼淚爲何而流,她努力笑了笑:“以前從沒見你哭過,我是第一個讓給你流淚的女孩嗎?”
“嗯。”我嘴上答應着,心裡卻想:你也是第一個傷害我的女孩。
“是因爲不捨得我走才哭的嗎?”
“……”我沉默。
“要不我再陪你幾天?”女友本不想走,是我逼她離開的。
“回去吧,還要工作不是嗎?請假太久也不好,再說早晚都要走的,下個月再找時間過來吧。”這是我第一次對女友撒謊。
女友親了一下我的臉:“好的,那我下次再來看你。”
……
看着承載着女友的客車漸漸遠去,直到消失在我的視線裡,我纔打了一輛出租往公司趕去。
坐在車裡,我的淚水又流下來了,我對她的感情並沒有變淡,她也依舊愛着我,但我卻無法再接納她了,因爲,她已經不值得我愛了。
我沒有回公司,在網吧門口就下了車,我也不想進網吧,不想讓朋友們看到我的樣子,就這樣,漫無目的的,我沿着這條馬路,一直往前走了下去。
忽然,一個女孩的聲音傳入我耳中:“喂,你等一下。”
我茫然的往前繼續走着,似乎覺得聲音有些耳熟。
“穿黑衣服的那帥哥,你等一下啊。”聲音似乎越來越近。
嗯?是叫我嗎?
我今天穿的正是一件黑色外套。
我扭頭看了看周圍,發現方圓五十米之內,只有我一個人在遊蕩。
而身後不遠處,正有個女孩往我這跑過來,邊跑邊喊,看到我回頭了,她才停住腳步。
“你耳背嗎?喊你這麼長時間都聽不見!”
啊,是她,這女孩不是益壽堂賣藥的那小姑娘嗎?真是冤家路窄,怎麼又碰上她了呢?
可我此時已經沒有心思去理她了,但又不好就這麼走開。
了不起讓她罵一頓,過過嘴癮吧。我心想。
想到這我朝着女孩走了過去。
“喊我幹嘛?還在爲那天的事耿耿於懷嗎?我向你道歉,可以了吧?”說完我轉身就想離開。
女孩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我會不戰而降,本來已經做好戰鬥準備的她,忽然發現敵人要逃跑,這種結果可不是她能接受的。
“等等等等,着急跑啥呀?”
“啊?怎麼?你哭了?”女孩看到了我臉上並未抹去的淚痕。
“風吹的。”我隨口回了一句。
“今天好像沒風啊?”女孩瞅了瞅天。
“哦,那是昨天吹的。”我有氣無力的說。
女孩撲哧一笑:“呵呵,你咋不說一個月前吹的的?”
“你傻啊?誰會一個月不洗臉?以爲都和你似的。”不知怎麼,看到她我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切,我每天都洗好不好?你怎麼了?爲啥哭啊?失戀了?”女孩的話讓我心中一痛。
“你是不是見了誰都愛打聽人家的隱私啊?怎麼這麼多問題呢?”
“不是啊,就是覺得你好玩。”女孩嘻嘻笑了兩聲。
“好玩?你沒搞錯吧?沒覺得我好看?”不知爲啥,在這個時候我還有心思和她開玩笑。
女孩上下打量了我兩眼,搖了搖頭,說:“長的確實一般,除了眼睛黑亮之外,其他一無是處,放到豬圈裡,絕對看不出你是個人來。”
“那好吧,你玩豬去吧,我走了。”
女孩看我又要離去,趕緊把我喊住。
她湊前兩步,誇張的笑了笑,兩個深深的梨渦又出現在臉上:“生氣了?這麼小氣?玩笑都開不起?”
看着女孩的笑容,我想努力的回她一個微笑,可臉上肌肉早已麻木,努力了幾次都沒成功。
“這都生氣的話,三十年前我就被氣死了,我沒那麼小氣。”
“嘻嘻,那就好,要不,進去……站站?”女孩說着用手往旁邊指了指。
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又經過了益壽堂門口。
“你這好像是藥店吧?進去請我吃藥?再說了,什麼?請我進去站站?人家都是坐坐,站的話我到哪站不行?還非要去你那?”看來一時半會是走不掉了,乾脆我就站住不走了。
“哎呀,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識好人心呢?我好心讓你進屋避避……風,哦,對,好像沒颳風,我好心讓你進去暖和暖和,怕你凍壞了,你還挑肥揀瘦的。”女孩的聲音大了起來,但依舊很柔和。
“我裡邊就一張椅子,當然是你站着我坐着了,難道你好意思和我搶?”
我無奈的點點頭:“的確不好意思,你說的都有道理。”
“還有就是。”女孩聲音忽然變的很低很溫柔。
“還有就是,屋裡有熱水,你先洗洗臉吧。”
女孩的話像一股暖流,在我心田流過,令我一陣陣的感動,這纔是和她外表相符的說話方式,溫柔,親切,不急不忙。只是不知什麼時候又會變的脣尖舌利起來。
“謝謝你。”我真誠的說。
“以後我再也不拿話來欺負你了,因爲你是個好心人。”
聽我這麼一說,女孩反而臉上閃過片刻的憂鬱,我雖然看到了卻沒有細想。
走進藥店,才發現裡邊還有一個女人,個子挺高,有一米七左右,就是有些偏瘦,最多也就一百斤,長長的頭髮,扎着辮子,年齡有三十歲上下,我以爲她是醫生,一問才知道,原來和女孩一樣,也是賣藥的。
洗完臉之後,我的心情好了一些,女孩又遞給了我一條毛巾,我邊擦臉邊問:“毛巾好香啊,你用過的?”
“是啊,從買來到現在,就沒有第二個人用過。”
我睜大了眼睛,說:“那多不好意思啊,換個別的吧?”
女孩四周打量了一下,說:“別的還真沒有,要不給你拿條尿不溼?”
我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強忍着還嘴的衝動,想等擦完臉之後再找她算賬。
“衛生巾?”
我腦子有點發蒙了,搞不清眼前到底是天使還是魔鬼。
“沒用過的哦。”
“閉嘴!”女孩越來越過分了,大有趁我病,要我命,看我瘦,吃我肉的意思。
女孩笑了,身後高個女人也跟着笑了起來。
“不要覺得我好欺負啊,讓着你呢,再不自覺,我可要還嘴了啊。”我把擦完臉的毛巾遞給了女孩。
女孩接過毛巾,端起了我洗臉用的水盆,忽然又問我:“你不覺得我對你挺好的嗎?”
我看着她手裡端着的水盆,水盆裡的水仍在冒着蒸汽,說:“好,你對我真的挺好。”
“想知道爲什麼嗎?”
“想!”我隱隱覺得這似乎又是個圈套,可還是順口答應了一聲。
“因爲你長得很像一個人。”
“誰?別告訴我像你前男友啊,那可就太俗氣了。”我笑着說。
“當然不是。”
“那是?”我疑惑。
“我兒子!”
“滾!”
我不得不佩服她,爲了在嘴上佔我點便宜,竟然啥都不顧了,如果不是我,換成別人,怕真的會和她急起來。
女孩端着水盆往裡走去,走到櫃檯後邊還不忘回頭說一句:“真的,很像,不騙你。”
我扭過頭去,裝做沒聽見,故意打量着櫃檯裡擺放的各種藥品,似乎又看到了‘巨力神’。
高個女人客氣的讓我坐在椅子上,主動的和我閒聊起來。
我心不在焉,仍舊沉浸在悲痛之中,莫非我真的就無法放下她?
女孩從裡邊走了出來,來到櫃檯後邊,接着就傳出了翻動抽屜和硬幣碰撞的聲音。
片刻後,她來到我身旁,把握着拳頭的右手伸到我面前,說:“猜猜看,我手裡有什麼,猜對給你。”
“五毛錢。”我淡淡的說。
“啊?你是不是看到了?怎麼知道是五毛錢呢?”女孩有些驚訝。
我故作疑惑:“嗯?這還需要看嗎?上次我來買藥,走的時候你忘記給我找錢了,這次補上,有啥大驚小怪的?”
“呸!是我忘記找錢了還是你跑的太快了啊?佔了點便宜就溜,看你出息的,給你,賬清了啊。”說着女孩把手攤開了,裡邊果然是一枚嶄新的五毛錢硬幣。
我剛要伸手接過,女孩又把手縮了回去:“呀,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啊。”
“什麼問題?”我猜測着女孩的心思,不知道她又會耍什麼花樣。
“你咋這麼小氣財迷呢?就五毛錢你都記這麼久啊?半個多月過去了,你還念念不忘!今天走我們店鋪門口,是不是就是想故意拿回去?”女孩的話就像棉花糖裡射出的機關槍子彈一樣,又甜又軟,又頻又急,還殺傷力十足。
我徹底被打敗了,有氣無力的辯解說:“大姐!”
“喊阿姨!”
“阿姨!呸,什麼阿姨啊,小丫頭片子!”女孩一連串防不勝防的刺激,讓我進入了戰鬥狀態。
“我在街上走的好好的,是誰在後邊喊我的?還軟磨硬泡的把我拉進來,進來之後又給洗臉又是倒水的,我讓你這麼做了嗎?還好我知道這是社會主義新中國,不然我還以爲進了怡紅院了呢,我記住沒找錢咋了?難道不應該嗎?說明哥記性好,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最後這句我是對一直盯着我看的高個女人說的。
“你剛纔說啥?我們這裡是……怡紅院?”高個女人一臉憤怒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