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疏落和容無影,就是皇太后也因爲鳳凌楚的稱呼一愣。她記得沒有錯的話,兒子不是已經慣性的將“影兒”掛在嘴邊的嗎?這是怎麼回事?
皇帝卻對於這點沒有多在意,跟着笑道:“你這麼一說,道讓朕想起來了,本來說的賜婚的事情——”
“皇兄,這個時候容府白綾未除,怕是不方便說這些,待晚些不遲。”鳳凌楚不待換皇帝金口玉言賜婚口諭出,就出言打斷道。
而容無影見此,身形便有些不穩,很想衝上去問問鳳凌楚,這是怎麼了?他分明沒有忘記自己啊?可是他的眼神,他的言語……無處不彰顯着“拒絕”二字。
皇帝一愣,看看容無影恍惚的神色,又看看鳳凌楚,恍然察覺到什麼。但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太蹊蹺,便也沒有多說什麼:“也好,那麼待凌楚你養好身體再說。”
轉而看向容無影,讚賞的道:“說起來,上次賑災的事情,朕還沒有賞你。而這次,你又捨身救了凌王。想必金銀財務你將來也不會缺,這樣,朕就賜你安平縣主的稱號,這也算爲你容家光耀了門楣,以慰你祖母的在天之靈。”
容無影聽得這嘉賞並不覺得開心,大約明白,皇帝這是有意成全。給這麼一個稱號,只是想讓她配得上鳳凌楚而已。而今鳳凌楚……他自己否了婚事。可是,不論如何,她還得謝恩,也還得冷靜下來弄清楚鳳凌楚這究竟是怎麼了。
她尤其記得,他早晨時離開的囑託……這麼一想,便只得努力讓自己先安下心。忙恭敬的領嗯:“臣女謝皇上恩典,謝太后娘娘恩典。”
之後,皇太后與皇帝一行人,包括鳳凌楚一道離去。而這邊聖駕一走,其餘的賓客大部分也紛紛說有事匆忙告辭。這樣子,分明是不想再多在容府這個是非之地一般。
而後留下的,不過是一些親近的賓客。有容無影那幾個姐妹,還有齊王府的人,容家族裡,如今也只有容家大房與二房在京裡。而且,實際上這些年容老太君一個寡婦,與族裡聯繫也少了,所以一般的賓客一走,容府立即就冷清下來。
幾個姐妹一直陪容無影到晚間,這才告辭。
容無影最終一個人獨坐靈堂,望着上方的一個“奠”字,沉默不語。
幾個伺候的丫頭候在一旁不敢輕易打擾,卻個個擔憂不已。沒有人覺得鳳凌楚的離開有什麼不妥,畢竟原本一個昏迷的人,這才大病初癒,需要調養是應該的。何況,他昨夜陪容無影守了一夜,也算情深意重了。她們如今擔憂的是容無影昨夜沒有休息,今夜卻還要再守,怕她傷了身體。
唯有容無影這個當事人,心情十分沉重複雜。此時十分想去問問鳳凌楚是怎麼了,可是,她還得繼續守靈。她身前沒有能夠照顧好容老太君,還連累她命喪黃泉,到如今,這也是她唯一能夠爲她做的了——陪她最後三天。
而鳳凌楚如今萬毒不侵,又因爲融合了她的“凝雪功”功力倍增,想必她不在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但縱使這樣想,容無影依舊不能安心。眼前浮現的鳳凌楚傍晚時離開的眼神,怎樣也無法揮去釋懷。
“你們都下去吧,不必陪着,我想一個人陪陪奶奶!”夜深的時候,容無影說道。畢竟這是她一個人的情感負累,覺得沒有必要拉着這些小丫頭跟着受凍。
“這怎麼可以,大小姐!本來這也沒有要連夜守靈的規矩啊,你這又是何苦?”筱槿第一個提出異議,卻是不願意走。
容無影開口道:“規矩不過是人劃的一個死圓,而心底的感情卻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衡量界定的。我的身體,我自有分寸,你們不必擔心。都去休息吧,這幾日還會來客人的。”
而容無影的“分寸”一出來,婢女們又無法否定。確實,一直以來容無影做的事情都很有分寸,在她們眼底都沒有差錯。
容曜這時帶着容萋語走了進來,聽見容無影的話,不禁嘆道:“影兒,二叔知道你孝順,捨不得你祖母。可是你也得注意自己身體啊,今夜這個孝且由二叔來守吧!”
容無影聞言側身看容曜,平靜的道:“二叔你去休息吧,你白日裡也忙了一天也累了。而我有功夫在身,這點小事不妨礙。”
容萋語看看容無影,又看看容曜,在容曜還要勸的時候開口:“爹,你放心去休息吧。女兒想和大姐姐一道守,這也是女兒應該做的。昨日女兒與姨娘在寺廟上香沒有趕上,如今卻是必須的。大姐姐這邊您也放心吧,有什麼事情,女兒也會叫您的。”
幾番勸說,最終是容無影與容萋語留了下來守靈。
其實容無影不希望任何人在身邊,現在就想一個人靜一靜。而容萋語彷彿看出一點什麼,只安靜的在一旁蒲團上跪着,倒沒有沒有主動找她聊什麼。
不知不覺便到了深夜,容無影閉目養神,靈堂裡安靜的連風聲都聽不見。稍許,一股異香幽幽飄來,容無影猛然睜開眼睛,而後,身後的容萋語碰的一聲倒在蒲團上。容無影不禁皺眉,但知道飄進來的不過是普通迷藥,便也沒有管容萋語,而是凝了眸子。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無鬼!”容無影平靜的開口,跟着慢慢站起身,而後聽見身後的門被推開的聲音。
待轉身時,便見一人跨過了門檻。
來人勾住人第一眼的,便是那一身寬大的衣袍,一邊黑一邊白,分明而醒目。再看來人的臉,便又覺得驚豔——只見男子一頭墨發以一根銀簪隨意挽成一個髻,更多的則是不羈的垂落肩膀和身後,劍眉入鬢,眸光靜的彷彿沉寂了一泓暖水,周遭的氣流因得他的到來隱約起了一絲微妙的變動,好似被帶起一股清淺的漣漪一般。直蕩進人的心底,只傳達一句綿和的安慰:此人無害!
“玲瓏,好久不見!”百里無鬼一進來,對上容無影冷冽的眼神,卻是語氣和善的率先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