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山捧着三支香,眼睛含淚,恭敬的把香插進香爐。
“凡哥,一路走好!”李偉山沉聲大喝。
他身後二十多個小年輕齊齊躬身,肅然大叫:“凡哥,一路走好!”
大吼之後,小年輕們觸景生情,嗷啕大哭成一片。
忽然,一陣嬌笑從縣子口傳來,“咯咯咯咯,小羅,這是你的追悼會啊!快來快來,真熱鬧!”
李偉山率先轉頭,臉上表情猛然僵住。再看其他人,同樣是傻逼了似的。
羅超凡緩緩從打穀場外走進來,滿臉古怪。他抱着胳膊,沒好氣的把嘴裡菸頭吐掉,怒喝一聲:“擦,老子活的好好的,你們這羣臭小子吃飽撐到給老子辦屁追悼會?香爐是誰弄的,媽拉個巴子,拿個痰盂充數!”
“凡哥?!你...你沒死?!”李偉山瞪圓了眼,冷汗吧嗒吧嗒的往下滴。
羅超凡眼角一抽,“我日,你好像很失望啊!”
李偉山喜極而泣,激動的把身上的麻衣扯了,衝到羅超凡面前,跟他狠狠的抱在一起,嗷嗷大叫:“凡哥,那些鳥人說你和縣長都死了,死無全屍啊!”
“我們死了?”羅超凡扭頭看向納蘭嫣,咧嘴一笑,“領導,這些人還真是好心,巴望着我們死無全屍呢!”
納蘭嫣搖搖頭,臉上也不知道是笑還是怒。她把李偉山拉到一邊,嘀嘀咕咕的說了一陣悄悄話,也不知道在講些什麼。
牛憨屁顛顛的跑到羅超凡身邊,狠狠地抱了一下他,感動的又是一陣眼淚汪汪:“凡哥,你真沒死啊!”
羅超凡一腳把他踹開,沒好氣的白了一眼:“臭小子,大白天的別咒我!”
牛憨沒想到一記馬屁拍在了馬腳上,臉蛋憋得發紫,引得周圍一衆小年輕哈哈大笑。羅超凡手臂一揮,氣勢磅礴:“兄弟們,我羅超凡又回來了!晚上蓉姐的館子店集合,我請客,全部人都得到,有大生意要做!”
“好嘞!”
小年輕們悲喜交替,情緒高漲,一片歡呼。
納蘭嫣和李偉山說完話,那小子跟羅超凡打了個招呼,一溜煙的朝外跑了。納蘭嫣款款大方的領着羅超凡和二十多個小年輕走進縣政府所在的外道長街。
縣長大人並沒有着急去追悼會現場闢謠,先和羅超凡大搖大擺的回宿舍換了套衣服。在縣政府宿舍樓外看大門的成老頭瞪圓了眼,許久都沒緩過勁兒來,那隻大黃狗倒是熱情洋溢的上去對納蘭嫣搖了一會兒尾巴,可惜什麼都撈着,失望的走回保衛室。
追悼會現場,老百姓們早已經哭成了一片。他們對納蘭嫣的感情其實也沒多少,只不過患難見真情,老百姓性子又最實在,無比尊重爲他們而犧牲的領導。這會兒悲哀的情緒再渲染一下,就成了最好的催淚彈。
張根生在臺下點了幾滴眼藥水,眼淚婆娑的爬上發言臺,對着擴音器哽咽的說道:“納蘭
嫣是個好同志,人民的好公僕,黨和國家的好女兒。她一貫秉承艱苦奮鬥革命精神,以造福一方爲己任,爲人民爲百姓謀福謀利。在昨日百年一遇的特大洪災之中,英勇奮鬥在抗洪搶險的第一線,甚至犧牲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一邊感慨一邊抹淚,不明就裡的老百姓還以爲桃源縣的兩位政要平日裡的關係是有多好,感覺跟穿一條開襠褲的親兄妹。
張根生說不下去了,哭倒在發言臺上,幾個警察趕緊上去攙扶,納蘭嫣的叔叔和嬸嬸瞬間就奔上去湊熱鬧,派出所所長劉偉祥擔任起保護局長的任重,現場一片混亂。
記者們飽含熱淚,捧着照相機拍下這感人肺腑的畫面。
張根生作秀只有王主任和一些公安局內部人知曉,至於其他幾個部門的公務員則一邊暗自抹淚,一邊對平時空穴來風的話嗤之以鼻:原來張局跟縣長的關係這麼好...
今天前來弔唁頂肩章的足有兩百多,幾乎整個桃源縣的都來了,至於平麼老百姓也有好幾千到場。平時空曠無人的縣政府大院被擠得熙熙攘攘,彷彿菜市場一般熱鬧,臺上臺下齊齊悲切,相當壯觀。
張根生彷彿死了娘,好大一個男兒哭成了淚眼,發言稿都給打得溼透,沒辦法再繼續讀下去。一夥人風風火火的把他扶到後臺,帶到縣長辦公室裡休息。
縣長辦公室在縣政府第一棟的二樓,爲了維護納蘭嫣僅存的一絲顏面,兩間辦公室連通在一起,面積大約有四十平方米左右。當然,裡面的裝潢差的令人叫絕,根本無法同縣長級別的領導匹及。
空蕩蕩的房間一張辦公桌四張椅子,牆角的書櫃倒是蠻有規模,只可惜書本都破爛不堪,也不知道是從哪個老書匠家裡搬來的西貝貨。另外還有兩列貼着牆根的鐵皮櫃子,裡面裝滿了文件夾,表面的皮漆剝落的差不多了,露出鏽跡斑斑的鐵痕。
走進這間辦公室,其實跟置身檔案庫差不多,
張根生對此卻沒有在意,翹着二郎腿坐在靠背椅上,目光盯着對門的縣委書記辦公室,他的目標是那裡面的位置。張根生心裡清楚無比,只有握着一把手的權兒,才能把桃源縣變成自己的後花園。如今擋道的納蘭嫣已經滾進洪水裡泡浮了,剩下的就只需要進市局打點關係,自己一步登天。
縣委書記幾個月前去世,可是病情反反覆覆拖了大半年。張根生利用這段時間,好不容易把縣政府孤立,如今就差臨門一腳,他是意氣風發,好似對門的位置已經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誰啊?”張根生連忙收起自己豪邁的笑容,從眼角拼命擠出一些溼潤。
“張局長,我是納蘭生。您現在好點了嗎?我讓內子給你準備了一杯參茶,要不要喝一點?”
張根生皺着眉頭,暗忖“這鳥人找我來做什麼”,當即走到門前拉開把手,取而代之是一臉勉強的
悲涼笑意:“是納蘭兄啊,快請進、快請進!”
納蘭生捧着一個茶杯走進去。他之前看張根生哭得悲傷無比,還以爲自己的侄女跟他有一腿,心裡又是鄙夷又是慶幸。
“納蘭嫣那女人不知進退,張局長知道點人情世故,若是他對納蘭嫣還念舊情,我出點好處在桃源縣開發事業,也是極有可能的!”
納蘭生暗地裡的算盤打的不錯,臉上堆起諂媚的笑容。
“納蘭兄,納蘭嫣是個好同志啊!”張根生喝茶不忘作秀,嘴裡叨唸着她的名字,手裡已經接過了納蘭生的茶杯。
納蘭生連連點頭,“是啊,小嫣打小就孝順,可惜父母走的早,是我們一手拉扯大。好不容易熬到頭,小嫣做了官...唉,現在沒了她,日子難過啊!”
“納蘭兄放心,我們政府一定不會忘記英雄家屬。什麼地方有困難,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滿足!”張根生拍着胸脯保證。
納蘭生握着張根生的手,“張局長,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其實小嫣走之前,本來打算把桃源縣裡的沙場包給我們。大家夥兒都是爲桃源縣的老百姓謀福,我也拉好了車隊,誰知,誰知居然會碰到這種事情!”
一邊說着,一邊流淚,也不知道他是因爲哪件事兒。
張根生頓時明白過來,心裡冷笑不止:“沙場是柳文縣黃學凱手裡的產業,一年下來上百萬的收入,差不多有一半會流進老子的口袋。你一句話就想拿走,還打的是納蘭嫣的人情牌。呵,你這憨貨什麼都沒調查就敢來搶生意,膽大的很吶!”
“納蘭先生,沙場的生意已經包給其他人做了。雖然說馬上就要到期,可還是得按照法定程序來走。你若是有意爲我們桃源縣增進經濟,大可來競標嘛!”張根生笑着回答。
納蘭生神色一滯,暗罵一聲腦殘,連忙又惦起笑容:“張局長,咱們是什麼關係,還用那些麻煩的手續麼?我知道您日理萬機,沒空處理這些小事兒。不如這樣,我知道貴家公子正在大學實習期,我打兩成乾股給他來工地幫忙,工資另算,怎麼樣?”
張根生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納蘭生不明就裡,遞給他一支香菸:“張局長,您...”
“納蘭兄,這事兒暫且不說,以後再講。”張根生把參茶放下,忽然臉色古怪起來:“恩?怎麼回事,外面怎麼那麼安靜?”
張根生也是微微愣住,“是啊,前一會兒還哭天喊地的,現在怎麼搞的...”
話音一落,縣政府外猛地一紮子爆出“嗷嗷”的歡呼聲,連辦公室的窗戶都簌簌作響。緊接着,便是“縣長”“縣長”的吶喊,一波連着一波,此起彼伏,震耳欲聾。
張根生的臉色頓時拉了下來,剛起身門外便衝進來一道身影,卻是派出所所長劉偉祥。只見他滿臉慌亂,眼神焦急無比,嘴裡大喊着:“局長,納蘭嫣沒死,她...她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