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律金色的暖陽,落在了李圖的身上,就像是一片羽毛那麼輕巧,讓人感覺到了一絲微涼的溫暖,但又渾然沒有絲毫的重量。
李圖的氣息,也緩緩地平穩下去,他周圍的月華消失了,他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但是他身體的周圍,卻多了一道凸起的沙環。之
前空氣中飛舞的沙塵,無法直接拍打在他的身上,被那個月華所形成的光團擋住,便圍繞着他堆積起來。成
爲了某種境界的明證。李
圖感受到了眼皮上傳來太陽的溫度,他輕輕呼出了一口氣,而後睜開了眼睛。
這一刻,只感覺體內宛如干涸多年的河牀,突然得到了一股清澈溪流的流淌,瞬間被滋潤,瞬間得到了滋養。
他目光看着那一輪大月消失處,隱隱然還有一團光暈。那輪月亮,終究是消散了。“
神蹟。”
李圖喃喃着開口。
目光掃了一眼大漠,已經徹底亮了,與平日的大漠沒有絲毫的區別。之前發生的一切,就像一場夢魘。對
於很多人是夢魘,但是對於李圖來說,卻是一場巨大的收穫。“
獨孤九劍、九陽神功和乾坤大挪移,居然全部領悟了。”他
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方纔他進入了一種神妙的境界,就連自己,都不可言說。在那種境界之中,他以前學過的一切武學,都被庖丁解牛,形成了一個個的符號,在他的腦海之中流轉。
甚至,就連獨孤九劍,九陽神功、乾坤大挪移這樣的高級武學,在他的眼中都分解成了一個個簡單的結構。—
—就像是多項式分解完畢了那麼美。之
前對這些武功何等嚮往,甚至一度以爲是神妙武學,但是在那一瞬間,李圖卻深深覺得不過如此。因
爲那一刻,他的精神已經超脫到了更高的境界。這
種境界很難,平常也很難進入這種狀態,偶爾的靈光一現,有的人或許可能理解到某種深刻的至理,但那也僅侷限於那一瞬間而已,過了那一刻,普通人還是普通人,柴米油鹽還是柴米油鹽。但
是李圖方纔進入的狀態,卻是持久的,時間幾乎與大約出現的時間保持一致,而且就算此刻脫離了那種境界,在那個境界中得到的體悟,也並沒有消失,還是實實在在地記在他的心間。
“這是爲何?那一輪大月,究竟是什麼情況?爲何會有一種感召人心的力量,讓人不由自主地進入那種狀態?”
李圖對着即將完全消失的月暈,發出了他的疑問。當大月出現的那一刻,他宛如福至心靈,瞬間進入那種境界,就連一絲雜念都沒有。“
人是天地的一部分。”這
個時候,沙丘的另一邊,忽然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似乎是在迴應李圖的疑問。
李圖吃了一驚,瞬間回頭,卻發現不知道何時,沙丘之上居然出現了一個人,那人頭上戴着斗笠,天上並沒有雨,但是他身上披着蓑衣,用一塊灰步矇住了嘴,背上還揹着一隻手臂粗的竹子,約有一米半左右。
李圖目光往下壓,才發現那人盤坐的周圍,居然也是堆積這一個沙圈,毫無疑問,他和李圖是一樣的。方
才,他肯定也是在這裡,進入了那種狀態之中。因爲風沙太大,而且周圍一片黑暗沒有消散的緣故,他們並沒有相互發現對方,直到此時陽光遍地,才發現沙丘上還有另外的人。這
人面容全部被遮住了,無法窺探其真容,但是李圖卻發現,這人的一雙眼睛,清澈透亮,宛如兩盞神燈,充滿了令人難以抵抗的銳利和精神。
似乎就像一把劍。
李圖與他淡然對視,他也在打量着李圖,眼中帶着一抹審視,忽然,他像是發現了什麼,眼中像是浮現起了一抹笑意,道:“你可知道這大月爲何升起,你又爲何會被這種奇特的現象所吸引,進入那種狀態?”李
圖道:“願聞其詳。”
李圖雖然不能看穿對方,但是卻隱隱然能感覺到,這個人的境界,還在自己之上。偌
大的西北,他也僅僅見過一個人而已!
可是,那人在廟中扮老僧,形狀與眼前這人根本不同,就算那人再能僞裝,也無法僞裝出這種鋒銳而沉蘊的氣質。
那人並沒有起身,淡然開口,侃侃而談,道:“如此盛況,我之前曾經見過一次,那是在天山之巔,與一位故人論道之時所見。”“
大月初生,以月逆日。我兩人雙雙進入那種境界,醒來的時候,對武學的理解更深一層,畢生所學如同徹底貫通了一般。”“
但是,我那位老友,卻因爲承受不住那種境界的負荷,化爲了一個廢人,一代絕頂高手,就那樣黯然終了,實在令人可惜。”
“後來數十年,我不斷嘗試着尋找那種境界,但是卻苦苦無果,那一次的經歷,宛如靈光一現,閃過了之後,就再也尋不着了。我不斷思索,那一日進入那種狀態的原因,以求再次進入。”
“直到後來,遇到另外一個人,得到他的指點,我才明白過來。人是天地的一部分,天爲父,地爲母,當父母在召喚的時候,任何一個子女,都會生出由衷皈依的衝動。”“
無論是誰,無論地位有多麼高或者多麼地,只要內心之中還有一絲對天地的敬畏,對造化的尊重,都會得到這種感召,深深感慨自然的神奇與天地的博大。”
“而唯有特定的現象出現的時候,人才會得到這種契機。那一輪大月,實則並非月亮,而只是太陽的投影。太陽是至剛至陽的,那一輪大月,就是其陰的展現。”
李圖聞言,茅塞頓開。一
時間,他醍醐灌頂,瞬間明白了這一切。世
界上沒有一塊磁鐵擁有單極。麻雀雖小,五臟一定俱全。一滴水也有陰陽,一道光也有暗面,這是天地的至理。
換句話說,叫矛盾無處不在,無時不有。
正是這種矛盾,推動着事物前進。對
這個怪人的話語,李圖不由得深深點頭讚許。
用他二十一世紀的話來說,就是人與自然應該是和諧共生的,人是自然的一部分,永遠也不可能脫離自然而存在。
順應自然,尊重自然,保護自然。
“能夠進入這種狀態,而且不會因爲承受不住而廢掉,足以見,你的確算得上一個真正的天才,或許有朝一日,成就還在我之上,也說不定。”那
怪人十分讚許地開口。李
圖看着這怪人,心中升起了一抹熟悉感,卻怎麼也找不出頭緒,道:“在下冒昧,敢問閣下姓名?”那
怪人卻是搖搖頭,道:“不必問我了,你總有一天會知道我是誰的。後會有期,再見了。”
說完之後,他起身,拍了拍蓑衣上的沙塵,而後轉身離去,速度極快,幾乎只在沙丘之上留下一道殘影!
見了這人,李圖心中沒來由升起一抹比拼之意,他很想知道,如今的自己,和這些真正的高手,究竟有多少差距,他隨即腳下發力,追了上去。
他速度極快,幾乎攆上了了那人,兩人相互持平,一前一後不過百米。“
這小子好強的內力,好深的武功!”行
走近千米,自己居然還沒有將李圖給甩開,那怪人心中頓時吃驚非常,也涌起一抹不捨之意。“
這小子真是塊料子啊,若非有要事在身,一身武功或許可以傳授與他,如此,縱然死在這西北,也無憾了。”他
喃喃着,但是隨即搖搖頭,眼中變得堅定非常。此次大事在身,不容絲毫馬虎。他
當即加快了速度,全力一出,速度頓時提快,逐漸將李圖甩在了身後。李
圖停了下來,沒有再追,他也還可以提速,也許還能在追上幾步,但對方顯然不想和自己打交道,那麼也沒有必要去糾纏。
能夠從那人口中得知以月逆日的密辛,就已經是一份巨大的收穫了。
他停下來,稍作休整之後,隨即出發,朝着之前的營地而去。
到達營地之時,李慚恩等人已經等待了一會兒,將帳篷等都收了起來,馬匹也抖擻了精神,煥發了生機。
“大人,你回來了。”見
到李圖歸來,李慚恩急忙上前,眼中露出了一抹欣喜。李
圖道:“放心,沒事。”
“準備出發吧,去萬馬堂!”
李圖開口,上了馬,帶着一羣人,朝着前方遠處的小鎮,揚起了馬鞭。“
駕!”一
聲輕喝,一隊騎旅朝前方衝去,帶起一道煙塵。後
方,那月暈徹底消失了,唯有那火紅的太陽,越發地金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