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二人一同扎進激流之中,河水瞬間浸透了衣衫,讓唐安渾身上下三萬六千毛孔同時收縮起來。
冷,冰寒入骨般的冷!
深秋的夜晚本就清寒,河水更是如同玄冰一樣。沒有墜入其中的人,永遠無法想象這是怎樣的一番感覺。
好在唐安早有準備,在半空之中深深吸了一口氣,墜到水面以下雙腳猛地一蹬,使抱在一起的兩個人浮了上來。但他低估了水流的激涌,在大自然的天威面前,人力顯得如此渺小。唐安想要遊往河邊,揮擺了幾下手臂之後才發現根本只是徒勞,只能無奈地順流而下。
“啊!”
懷中的蘇媚兒尖叫一聲,一張俏臉蒼白的可怕。滿頭烏黑的青絲早已溼透,貼在俏臉玉頸之上,顯得分外狼狽。但是她此時顯然早已無法顧及儀容,兩隻纖細的胳膊死死抱住唐安,胸前的兩團豐盈緊緊擠在唐安胸口,像是要把自己揉進唐安的身體一樣。
不僅如此,她那兩條誘人的長腿不知不覺間盤在了唐安的腰畔,就像八爪魚一般吸在了唐安身上。
一聲驚呼過後,蘇媚兒滿眼都是驚恐,用力吐出一口水,驚呼道:“奴…不會水!”
唐安心中瞭然,難怪她會表現的如此誇張,原來是一隻旱鴨子。
其實按道理來說,兩個人的身份註定了他們的立場,蘇媚兒對大唐的威脅和唐安對夏國的威脅同樣巨大,哪一個人死掉,對敵國都是不小的損失,其中以蘇媚兒尤甚。
她是神武教聖女,是覆滅大唐陰謀的締造者,就在剛剛,她甚至想殺掉唐安。而此時此刻,她完全沒有了在岸上的強勢,像所有脆弱的女人一樣,把唐安當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現在是殺蘇媚兒的最好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但是看到她無助的模樣,唐安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
“她有無數機會可以殺我,哪怕就在剛纔,她也一味的勸我和她一同西去。最後那軟綿綿的一掌,她確定能殺得了人?”
唐安不斷給自己找理由,無數念頭電光火石間在腦海中交織,雙手卻是緊緊抱住蘇媚兒的腰肢,根本沒有鬆開的打算。
“隆隆”的水聲不絕於耳,彷彿是因爲兩個陌生人侵犯了領地,觸怒了這條河流的神明,水勢越來越急,越來越兇。“隨波逐流”這四個字用在此時的二人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抱緊我!”
“奴——噗!”
蘇媚兒還想張開口說些什麼,但河水不時灌進口中,加上她不諳水性,不懂得在水中不能用鼻子呼吸,一時間吸入的河水比喝下去的都多,連連咳嗽,難受的像是快要死掉了一般。但哪怕再痛苦,她緊緊抓住唐安後脊的手都不曾放鬆分毫。
這個蠢娘們兒!
唐安見她嘴脣發紫,表情痛苦不堪,無奈之下一隻手拖住她的後背,另一隻手捏住她的鼻子,深吸一口氣,對準那櫻桃小口狠狠印了下去。
蘇媚兒雖然腦海中一片混沌,可當小嘴被堵上的一剎那,條件反射般地瞪大雙眼,有心想要躲閃,可隨着唐安度過來的一口氣吸,竟感覺無比舒暢,彷彿瞬間又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得以呼吸的蘇媚兒終於有了生氣,被河水衝的發紅的美眸瞥了唐安一眼,眼神複雜難明。
她的嘴被堵着,一種異樣的感覺傳遍全身,似是抗拒,又似是享受。她雖然表現的如同紅塵老手一般風騷入骨,但她清楚那一切只不過爲了迎合“魅舞妖姬”這個身份。真正的納然烏朵,未曾被任何一個男人染指分毫。
除了唐安。
眼前的這個男人,不斷刷新自己可以承受的底線,就好比眼前的情況一樣。她從未想象過有男人可以品嚐自己芳香的雙脣,而唐安卻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推翻了她自以爲是的天真。
值得欣慰的是,自己到現在還活着,值得悲哀的是…自己的初吻沒了。
唐安渾然沒有感覺到懷中玉人的一樣情緒,而是陷入到一種美妙的情緒之中。
冰冷的水,柔軟的女人。饒是此時環境險惡,唐安仍然迷醉在那兩片柔軟的脣瓣之中,腦海中有些飄飄軟。
媽的,這小嘴真甜。
當天邊最後一顆星星被晨曦驅逐,天空漸漸由暗夜轉作一片光明。
奔涌的河流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涓涓細流,如同一個溫婉恬靜的少女一般。
昨夜能在洶涌的河流中逃得一命,多虧唐安竭盡全力衝入了一條分支,順着河水不知道漂了多久,才漂到這片地方。
河流的四周是一片青山,半山腰有一處山洞,山洞裡有兩個人。
一個坐着,一個躺着。
躺着的女人面色蒼白,早已陷入了昏迷,憔悴中透出一股讓人憐惜的美。溼漉漉的衣服粘在她的身上,哪怕身旁燃起的火堆似乎都不能驅散她心中的寒意,四肢蜷縮在一起瑟瑟發動。長長的睫毛抖動,纖細的眉擰在一起,夢境都似化不開她那濃郁的憂愁。
“水…奴不會水…”
“唐安…你跟奴走好不好?”
“爲什麼…爲什麼你就算死…也不願意跟奴走?”
“水…不要…好多水…”
“唐安,你…走!奴…再也不要看到你…看到你…”
整整一晚,蘇媚兒一直在翻來覆去重複着這幾句話,好像已經陷入了夢魘之中。
唐安往火堆裡扔一把柴火,搖頭苦笑。
一晚上的時間,顛覆了他對蘇媚兒的所有認知。魅舞妖姬是假的,她登門勾引自己是假的,挑戰柳傾歌是假的,半路遇到土匪是假的,甚至這一路所經歷的種種,都是假的。
因爲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蘇媚兒”。那個活在自己記憶中的女人,不過是魔教聖女納然烏朵的一個鏡像——一個爲了圖謀大唐,編織給所有人看的鏡像。
他忽然想起一句話:越漂亮的女人,就越會騙人。很多男人自以爲是的認爲不會被女人欺騙,只能說他們沒有遇到箇中高手。
蘇媚兒雖然年紀輕輕,但毫無疑問,她是唐安見過的女人中,最會騙人的一個。哪怕得知鳳之嵐用十年時間欺騙了天下,也沒有帶給他如此強烈的心理反差。
最起碼,鳳之嵐沒有狠狠撩動他的那根心絃。
一夜時間,給了一個人充足胡思亂想的時間。他看着如同小貓般安靜的蘇媚兒,回想着兩個人的點點滴滴,分辨着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她的人是真的,但身份是假的;她對自己的感情未必是真的,但是恨卻是假的;她一顆愛國心是真的,昨夜要殺自己也許是假的…
真真假假,越想越亂。
及至後來,他聽到了蘇媚兒夢中的呢喃。睡夢中的人,難道也會說謊麼?
如果不是,那“你走,奴再也不要見到你”這一句,是不是說明就連最後要“殺”自己,也是她爲了讓自己妥協,最終乖乖跟她回夏國而編造的謊言?
一個無比愛國的人,面對另一個對自己祖國造成巨大威脅的人,在一個千載難逢的殺局中仍舊選擇放棄,實在是有違常理。
但這種感覺唐安很理解。他們都有自己的使命,卻難以違背自己的心。感情這種東西,總是潤物細無聲,當你想要抗拒的時候,纔會發現原來自己中毒已深。
因爲,中毒不深的人,不會想要抗拒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