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忽然想起什麼,對藍海棠道:“對了表妹,你的病最近怎麼樣了?”
藍海棠不知道唐安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如實答道:“說起來,還要多謝冷公子纔是。他費盡周折央求天下三大高手之一的魏中天魏大師爲我續命,我才得以活到現在。”
“魏大師?”唐安一臉誇張的表情,震驚道:“莫非就是號稱功力天下無人可及、英俊瀟灑又虛懷若谷、博學多才受世人所敬仰的那位魏老前輩?”
聽他毫無節操地給師伯拍馬屁,冷落情自尊心得到了極大滿足,微笑道:“世上只有一位魏大師,便是在下的師伯了。”
唐安哈哈大笑幾聲:“實在是太好了!冷兄弟,不瞞你說,內子也是習武之人。得知海棠負氣遠走的消息,內子一定要堅持和我一道前來齊國。誰知道路遇歹人,打起了內子的主意,雙方一言不合便動起手來。雖然趕跑了歹人,可那人武功高強,內子受了不輕的內傷,必須找一位內功深厚之人幫忙療傷方能痊癒。雖然是初次見面,提出這等請求有些無禮,但我一見冷兄弟你便心生親切,所以......不知道冷公子能否和令師伯說項說項,讓他救救內子?”
說着,唐安很自然地伸手指了指萎頓在椅子上的慕絨。
聽他將自己形容成妻子,慕絨內心又是好奇又是欣喜,有氣無力地白了他一眼。可是見衆人都像看珍稀動物一樣把目光偷過來,從來沒有聚焦在別人眼皮子地下的她頓感吃不消,有些侷促地偷偷挪了挪屁股。
藍海棠心思最是靈活,聯想到唐安這些天來步步驚心的經歷,瞬間便明白了他冒險前來稷下學宮的用意——定是慕仙子爲了護她周全,受了極爲嚴重的內傷,所以唐安心懷愧疚,決定鋌而走險,來到稷下學宮找魏中天碰碰運氣。
但讓藍海棠有些意外的是,慕絨貴爲大雪山傳人,身份何其高貴,唐安竟敢聲稱其爲內人。反觀慕絨,竟是沒有絲毫牴觸,雙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羣中間侃侃而談的身影。
那種眼神她再熟悉不過,若非動了凡心,她的眼眸怎會流露出水波一般的柔情?
想到又有一個女子着了這傢伙的道兒,藍海棠又是好氣又是無奈。以自己的才智容貌,所選擇的夫婿理應倍感珍惜,再不對其他女人動情纔對。哪知唐安愛了一個又一個,而且每一個還都是姿色本領不弱於自己的奇女子,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這......”
“大舅哥”的稱呼從“姓冷的”變成了“冷兄弟”,剛讓冷落情心中一熱,可聽到他後來的要求,眉頭卻又不自然地皺了起來。
原本爲了討好“未來大舅哥”,他理應傾盡全力纔對。可是魏中天年事已高,承諾救治藍海棠完全是看自己的面子,自己怎好接二連三地麻煩前輩?
見他有些爲難,唐安一張臉頓時冷了下來,道:“怎麼,冷公子不肯幫這個忙嗎?”
冷落情爲難道:“唐兄,並非冷某不肯說項,只是……師伯他老人家常年隱居後山,早就不問世事。若要讓他出手幫忙,只怕……”
一聽他要拒絕,唐安頓時翻臉,指着冷落情鼻子道:“你就是不肯幫忙對不對?”
見“大舅哥”發火,冷落情越發尷尬,解釋道:“冷某自然是想幫唐兄的,但他老人家的確早就不過問江湖事了……”
“不過問江湖事?那爲什麼肯救我表妹?”唐安瞪着一雙牛眼,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喔——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看我表妹長得漂亮,想要泡她是不是?你覺得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成了她的救命恩人,她心懷感激之下一定會以身相許對不對?”
冷落情心裡一沉,暗忖這位大舅哥還真是厲害,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最終幻想。可是這種事能承認嗎?當然不能!
“不,我想表哥你又誤會了……”
“誰是你表哥!”唐安惡狠狠得橫了他一眼,轉身來到慕絨身前,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帶着哭腔道:“老婆,以你的容貌,若是煢然一身,想必這位冷公子也會捨命相救。怪只怪你嫁給了我,人家不稀罕。可憐你爲了救我落下重傷,我卻沒本事給你療傷,是老公我太沒用,是我對不起你啊!”
唐安“哭”得好傷心,說的好動情。饒是慕絨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卻也只能硬着頭皮,用無比冷硬的聲音配合道:“這都是我們的命……”
咦,仙子姐姐居然也會演戲了?
唐安心中大樂,若非身在戲中,恨不得抱着慕絨親上幾口。
他抽了抽鼻子,繼續道:“你說的對,這都是咱們的命!什麼稷下學宮,什麼天下聖地,連一個受了重傷的可憐人都不肯相救,這些人的良心都餵了狗了!罷了罷了,他們不就便不就,咱們也不求人!老婆,你若爲了我而殞命,我也絕對不會獨活!你放心,就算去了黃泉路,你也一定不會寂寞!表妹!”
藍海棠差點都被他感動了,險些忘記了此時自己的身份。聽他驟然一吼,茫然應道:“啊?”
唐安沒有回頭,無比悲憤地道:“麻煩你幫我選一塊墓地,若我和你嫂子都死了,就把我們合葬在一起,碑上就寫‘唐小安與愛妻慕小絨之墓’!還、有!一定一定要再寫一句話——稷下學宮見死不救、喪盡天良,我要讓全天下都認清稷下學宮的真面目!”
見證了二人“生同眠、死同穴的悽美愛情”,許先憤然道:“冷公子,枉我還認爲你是一個好人,你看看這一對璧人,難道真捨得見死不救嗎?”
藍海棠咳嗽一聲,道:“冷公子,海棠原本就沒想久活於世,若是魏大師只能救一人,便救救我嫂子吧。你若肯幫這個忙,來世海棠替你銜環結草、做牛做馬也在所不惜。”
身處暴風中央的冷落情,只感覺到了山一般的壓力。沒想到這位大舅哥這麼難纏,在自己面前上演了一出聞者傷心、聽者流淚的“悲情戲”,連他自己都被深深打動,覺得不幫此忙簡直枉稱爲人。
更何況,他還把稷下學宮也擡了出來。
以冷落情下一任夫子的身份,如何能眼睜睜看着學宮威名被侮,受盡天下唾棄?
思慮再三,冷落情終於想到一個折中的辦法,道:“不瞞唐兄,爲了給藍姑娘治病,師伯他老人家耗費了無數心血,冷某實在不方便麻煩他老人家。不過還有一個辦法,倒可以試上一試。”
“什麼辦法?”
唐安眼睛一亮,扭過頭來問道。他只想要救慕絨的命,至於魏中天親自出手還是通過別的方式,他根本不在乎。
方纔唐安幾度哽咽,讓所有人都感覺此時的他應該早已淚流滿面纔對。可如今他滿臉希冀和熱切,臉上哪有半點淚痕?
冷落情愣了愣,似是在琢磨大舅哥的眼淚都去了哪裡?但見他無比急切地等待答案,終究先把心中的疑問放下,答道:“我認識一個人,他一定可以治好嫂夫人的傷勢!”
“小師弟——小師弟——”
稷下學宮後山,冷落情扯開嗓子大聲呼喊。唐安抱着慕絨,與藍海棠、許先一同跟在他身後。
之路來到魏中天所在的“清心洞府”前,冷落情忽然看到鋪着方磚的平臺上,一個少年拖着下巴,百無聊賴地盤膝坐在地上,一隻手正撥弄不知從哪裡摘來的野草。
小師弟似是感應到了有人來,擡頭看到來人是大師兄,咧開嘴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可當發現後面還跟着幾個陌生人,卻又收斂笑意,換上一臉警惕,撲打撲打身上的泥土站起身來。
藍海棠低聲解釋道:“唐安,這裡就是魏大師的居所了。”
唐安聞言一喜,還以爲冷落情爲了泡妞下血本,再度要騷擾騷擾這位武林傳奇人物。可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唐安的心又冷了下來。
“唐兄,這位就是能給嫂夫人治病的人了。”
唐安順着冷落情的手看去,看到了一張未脫稚氣的笑臉。
小師弟今年十七歲,但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的模樣,長的矮矮小小,穿的破破爛爛,一張小臉上還沾着泥土,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此時,小男孩正瞪着白漆漆的大眼珠,滿是好奇地盯着唐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他?”唐安將不信任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顯然並不認爲這小屁孩有多高深的造詣。
冷落情笑着解釋道:“唐兄,別看小師弟年紀不大,卻是魏師伯唯一的親傳弟子。在師伯身邊耳濡目染多年,功力極爲深厚。”
唐安剩下的倒是沒聽清,只注意到了一句“唯一的親傳弟子”。若真如他所說,那傷了仙子姐姐的謝淵又算什麼?
冷落情沒有注意到唐安臉上的疑惑,而是蹲下身來,笑道:“小師弟,藍姑娘你已經認識了,而我身邊這兩位就是她的表哥和嫂嫂。這位慕姑娘身受重傷,如若不及時救治,很可能會有性命之虞。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試試看能否幫幫他們,好不好?”
小師弟是個啞巴,或許連聽都聽不到,冷落情只能一邊說着,一邊配上手舞足蹈的動作闡明意思。
哪知道小師弟很痛快得搖搖頭。
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