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後他答應了嗎?”
……
聽到這句問話,盛繁微訝着看了眼溫銳,似是沒有料到她會對這件事情如此上心。
見她在陽光下帶了幾分淺褐色的瞳孔轉過來,溫銳有些不好意思,臉上微燒解釋道。
“我只是好奇……”
她最近跟在盛繁身邊觀察學習,慢慢適應,很多事情都還是衛睿在負責,並沒有完全地交到她的手上。
她知道自己還不夠資格。
她畢竟不是專業的助理,很多地方不太熟悉也是情有可原,但溫銳自己不這樣覺得。
她內心本就敏感,大部分工作又被衛睿搶走,時常會產生一種無力感,覺得跟在盛繁身邊的自己很沒用,什麼都幫不上。
她也想做些什麼。
最近的溫銳變得積極了很多,常常會主動詢問盛繁哪些需要她做,不再像剛來的時候那般沉默不開口,只是靜靜觀察着什麼。
對此盛繁自然看在眼中。
見片場那邊還在處理道具的問題,沒那麼快輪到自己上場,她對着溫銳笑了笑,脣邊有個小梨渦若隱若現。
“阿爾弗雷德心思深沉,自然不可能在信息不對等的情況下貿然作出決定,不過他沒有拒絕便已經是很好的一個情況了,接着就看他如何決斷了。”
對於最後的結局,盛繁至少有八分把握。
“那你覺得,他會答應嗎?”
溫銳難得一次說這麼多話,對於這場沒有帶上她的合約談判,她顯得尤爲在意,不斷地向盛繁詢問着過程和細節。
盛繁也不在意,只俏皮地朝她眨眨眼睛。
“我賭一頓水煮魚,他會答應。”
那頭,場記已經扯着嗓子在喊她名字了,盛繁伸伸胳膊伸伸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年輕姑娘在燦爛日光下的眯眼一笑,顯得格外青春動人。
“哎呀,我拍戲去啦。”
衝溫銳打了個招呼,盛繁就朝着不斷變換着各種嗓音怪腔怪調喊她的場記走了過去,笑着舉起拳頭作勢要打他似的。
這一段時間的拍攝,盛繁早已經和工作人員混得很熟了,大家也忘了一開始因爲邵長歸這個角色對她產生的莫名敬畏,現在說起來都當玩笑在開。
盛繁因爲放得下架子能開玩笑,也被工作人員們捧成了劇組最受歡迎的人,走到哪裡都是歡聲笑語一片,連老是黑着臉訓斥演員的葛晉見到她都會笑着點點腦袋。
可是說是人緣相當的好了。
和工作人員搞好關係這種事情,大部分的演員明星都不屑爲之,能保持一個還算禮貌的微妙距離,就算是很恰當的做法了。
但盛繁天生性格就如此,即使不是刻意爲之,但那種大大咧咧的性子還是頗受衆人追捧,長得好看還天天一臉笑,誰見着都願意和她打個招呼拉近拉近關係。
其實盛繁的長相不是那種鄰家親切類型,她的面容氣質更偏向於一種清冷而極致的美,一眼望去就能驚豔世人,按理說很容易讓人產生距離感,不敢近觀褻瀆。
也許是因爲身體靈魂換了的緣故,盛繁如今的容貌越來越帶有曾經竇扣的些許影子,竇扣本就是聞名海內外的大美人,如今一混合,更是美得能讓人瞬間屏住呼吸。
但同時她也帶了些竇扣曾經的氣質,讓她自身莫名具有某種親和力。
這也許就是大家喜歡她的原因。
衛睿近來都點評過她的樣貌,言道她這長相,如今圈內可以說是無人可及——這壓根兒就不是能靠整容整出來的美貌,每一處都自然毫無雕飾。
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如此說來,盛繁確實是骨相極佳又不失特色。
溫銳遙遙看着盛繁的背影,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緒,又坐了好久,才似驚醒般突然站起,急急跑去幫盛繁準備等下下戲吃的水果去了。
在這方面來說,她這個助理一直是做得十分到位的。
與此同時,盛繁那邊也開拍了。
這次的取景是在劇中匡桐的家中,同樣是平靜和盛繁的對戲。
還沒開拍,場邊就已經圍滿了圍觀羣衆。房子面積不大,根本塞不進那麼多人,好多被排擠在外圍的人就一個勁兒推搡前面的人,伴隨着一陣陣‘哥們兒讓讓給我騰個地兒’的呼號,奮力地想要找到個視角以便觀賞,可惜根本沒用——
——因爲人實在太多了。
幾乎整個片場沒事做的人都跑過來圍觀了。
拍戲這麼久,要說誰還懷疑盛繁的演技,就可以完全說是找茬了。
誰敢質疑?
沒看葛晉都滿意得憋不住笑嗎?
難不成你還能比葛晉水平更高?
開玩笑呢。
於是盛繁的演技實力在諸多吃瓜羣衆眼裡都被捧上了一個極高的位置,偶有誇張,都是處於對她的好感加分。
這樣一個她,再加一個演技也是衆人無話可說的平靜,二人每每對戲,都必定會吸引一大波吃瓜羣衆,看熱鬧看得是津津有味。
同是新人出身的姜華,在謀殺者這個劇組裡卻可以說是被盛繁壓風頭壓到了極致,壓根兒沒有翻身的餘地,而且不管她恨得如何牙癢癢,都無法對這個局面起到任何改變的餘地。
也許是因爲她長相太豔氣場太刻薄的原因,工作人員對她的風評都不大好,讓私下裡不小心聽到點兒風聲的姜華簡直恨得牙根都咬緊了。
憑什麼盛繁所有人都喜歡,到她就不行?
她差在哪裡?
姜華眼眸沉沉,隔着人羣遙望盛繁的身影,開始認真地思考之前岑喻一和她說過的那個提議。
而此時的場內,提前跟導演又確認了一次走位之後,盛繁比了個OK的手勢,示意自己已經準備好。
那邊,迎上葛晉的目光,平靜也淡淡點了點頭,示意自己這方也沒問題。
於是今天的第八場第一鏡就此開始拍攝。
【幽暗的室內,毫無光線,門外,一陣腳步聲在走廊裡響起,高跟鞋在地面上敲擊出沉悶的聲響,彰示着女子的疲憊】
“咚”。
門被鑰匙轉開,又重重關上,好幾秒種,伴隨着一聲拖長了的嘆息聲,燈才被輕輕啪嗒一聲按開。
女人姣好且被妝容精緻修飾後的面龐在燈光之中毫無遺漏地暴露了出來,眼裡卻是和其面容毫不相符的疲憊。
濃重到彷彿在其眼下都暈出一片陰影。
又是一聲嘆息。
兩聲嘆息長度和聲調都不同,似乎表達出了完全不同的情緒。
匡桐把自己手上的包扔到了一旁,隨意地掛在了沙發邊緣上,搖搖欲墜。
她看也不看,撩撩難得披在肩上的秀髮,捋到耳後,重重的拍了兩下臉蛋。似乎是喝了些酒,匡桐的眼神時而清醒,時而迷茫。
她快速甚至有幾分暴力地扯下腳上的高跟鞋,緩緩朝着洗手間走去。
——她得先把臉上的妝卸了才行。
匡桐這樣想着。
洗手間的水管有些老舊了,她工作繁忙,就一直沒找人來修,此時房內安靜,她一步步朝着洗手間走去,耳朵邊能聽見水管頗有節奏地一滴一滴向下滴水的聲音。
由於只有客廳的燈開關在門口,此時屋內只有客廳昏黃地亮着燈,臥室那方都是一片黑暗,地板上能看見鮮明的光與暗的分界線。
匡桐當警察的收入並不算高,一個人在外漂泊,電費更是能省則省,這會兒沒去臥室,燈便也懶得打開。
她摸黑進入洗手間,由於腦袋有些暈乎的原因,在牆上摸了幾下才摸到開關,燈管驟然亮起。
廁所的燈用的是那種偏慘白的燈管,這種會比護眼的節能燈便宜個十來塊,匡桐也就將就了。
她就着這燈光看着鏡中自己死白的臉色,艱難地扯脣笑了笑,眼底不見絲毫開心的神情。
爲什麼會不開心呢?
明明罪犯都抓住了啊……
那些在自己手上沉積許久的懸案都找到了正主,十字街的殺人案也鎖定了嫌疑人,警局一時風頭無兩,大家趁今晚都好好宰了局長一頓外出聚餐。
明明在餐宴上自己笑得那麼開心,爲什麼一回來,心情就低落了下來呢?
她摸摸自己被人拿酒灌得有些暈的腦袋,內心深處不停地有個聲音在說,不對勁,不對勁。
真相不是這樣的!
可那又是哪樣呢?
匡桐細細回想起自案發以來的一切細節,突然腦仁一疼,尖叫一聲捧着自己的腦袋撐住了洗手檯檐。
她甩甩腦袋,索性不再想。
洗手檯上擺着她的卸妝油,她用水潑溼了臉,閉眼均勻地把卸妝油抹在了自己臉上,雙手輕輕按摩着臉蛋。
這個卸妝油是朋友從外國帶回來的,說是植物成分,對皮膚極好,卸妝時閉着眼多按摩一會兒,可以對化妝品損害的皮膚起到一定的修復作用。
匡桐聽話地認真閉眼按摩。
而也就是在這時,洗手間裡水管滴水的聲音停止了一瞬,而後才繼續滴滴答答地響起。
匡桐眼皮上的燈光一暗,鏡中反射出她背後多的一道身影。
一個清澈而冷淡的女聲徐徐響起。
“匡警官,你是個好人。”
“可是最好的……從來都是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