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乙本來以爲盛繁在這段短短的開場戲份中已經表現得足夠優秀了,至少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但他很快發現,盛繁還能給他帶來更多的驚喜。
在雲之凡和江濱柳說着話時,後面佈景的草叢裡卻多了兩個人在探頭晃腦地往這邊張望,一下子就把觀衆給吸引住了。
這兩個人是幹什麼的?
看他們並不像是這齣戲裡該出現的演員啊,至少之前演到這一段的時候,可沒有這兩個人出現。
坐在臺側的導演生氣了,“後邊在幹什麼呢!”
雲之凡和江濱柳動作微微遲滯了一下,但並沒有受到影響,繼續對着臺詞,又說了幾句後,那兩個人直接撥開了草叢,走了出來,一臉狐疑地躬着身子靠近深情款款中的雲之凡和江濱柳,歪着腦袋打量他們的神情。
雲之凡還在極力地勸說江濱柳忘記戰爭,背後卻有一個人扛了張桌子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等到雲之凡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凝視住江濱柳時,又一個男人扛了塊兒大板子走雲之凡面前走了過去,板子還把她的臉擋了幾秒,讓觀衆什麼也看不見。
導演蹬蹬蹬地又跑過來了,生氣地大喊,“你們在幹什麼呢!”
按理說這一聲喊會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過去,話劇場上,就拼的是搶觀衆眼球的能力,肢體語言,臺詞音調,這些都是能讓觀衆注意到自己的方法,單看你會不會用。
只是這一次,羅乙發現自己的注意力沒法被搶走了,被打斷了排戲的雲之凡十分不虞,披着江濱柳的外套一跺腳,叉着腰轉身就憤怒走開了,“哎!在搞什麼啊!”
她的聲音帶了幾分女孩子特有的嬌俏,聽得衆人都忍不住笑了。
這一跺腳,就讓底下人都不自覺地看向了她,整場的重心都被她抓在手上了,這幕戲的節奏正在不知不覺地爲雲之凡所把控。
等到《桃花源》的負責人袁老闆和導演爭執起來後,沒有臺詞的雲之凡就氣惱地在臺上走來走去,這裡是沒有她的臺詞和戲份的,但她並沒有讓自己的表演空白下來。
她不時跟不斷往臺上搬道具的人小聲竊竊私語,似乎在交涉着什麼,面上的表情變了又變,她在臺上似乎有些無措地打量着新搬上場的並不屬於她們劇組的道具,有心想要護住自己這邊的佈景,卻又有心無力。
觀衆們耳朵裡雖然還在聽着導演和袁老闆有些啼笑皆非的爭執,眼睛卻是一直跟着雲之凡在動,這會兒沒有她的臺詞,哪怕看見了她在說話,這音量也不足以觀衆知道她在說什麼。
但觀衆們就是好奇啊!
心裡抓耳撓腮地想要知道雲之凡在幹些什麼,她臉上的表情又是什麼樣的。可是劇本就彷彿在故意吊大家胃口一樣,一直就是副導演,導演,袁老闆,還有江濱柳他們在說話,在舞臺上晃盪的雲之凡一直就沒出過聲兒。
羅乙看着周圍觀衆隱隱的騷動,心裡忍不住嘆了口氣,現在他已經完全收起了心裡對盛繁的敵視,甚至還隱隱生出了幾分好奇的心理。
這個女孩兒究竟是怎麼把自己的演技提升到這樣的地步的?他在心裡默默地想道,這不應該啊?這麼年輕。
現在全場的重心都轉移到了雲之凡身上,即使她現在身上連束光都沒打,但觀衆們就是有一種慣性牽引一般,習以爲常地把自己的視線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看她演戲是一種享受,羅乙承認,她身上壓根兒沒有任何入戲或者齣戲的痕跡,就宛如水到渠成一般,自然地扮演着雲之凡這個角色。
而且不得不說,雲之凡身上那種剔透乾淨的氣質,她倒是展現得很不錯。
羅乙手癢地摸了摸自己的平板,腦海裡有無數字句想要立刻寫下來,不過臺上的雲之凡一出聲,他就立刻把這個想法拋到了腦後。
還是先看劇吧……看完再說。
飾演漁夫的老陶帶點兒好奇地偏頭問雙手抱在胸前的雲之凡,“對不起,請問你們是在排什麼戲?”
雲之凡沒好氣又不得不忍住心頭的惱意,“暗戀!”
老陶抓了抓腦袋,“暗戀,暗戀是在講什麼東西?”
雲之凡這下徹底氣結,瞪瞪眼睛不說話了,看起來倒沒有剛出場時候的清冷氣息了,多了幾分普通人身上的小性子,反倒讓觀衆覺得可愛得緊。
臺下斷斷續續地傳來悶笑聲,不少都是年輕人,看起來還看得挺投入的,絲毫沒有羅乙事先想象中會出現的不耐煩。
第一幕完後,場上的燈光徐徐暗下去,不少人還發出了有些遺憾的聲音,迫切地等待着第二幕的開始。
羅乙聽見自己身後的女孩子又開始興奮地嘰嘰喳喳,“盛繁好漂亮!好漂亮啊!”
→_→都知道盛繁好看,但你也不用這麼激動吧。
“我就說盛繁演什麼都能演得好!看,網上那羣噴子打臉了吧!”
→_→也沒有演什麼都能演得好吧,太浮誇了一點,難道讓她演貓演牛也能演好?
“啊盛繁身上那身衣服也好有氣質,要不我們去買身同款穿吧!說不定今晚過了這身衣服就要火呢。”
→_→餵你認真的嗎?這年頭大街上穿旗袍真的正常嗎,而且這旗袍也不是誰都敢上身的,別穿得像條蠶纔是。
見臺上的佈景還在繼續,羅乙懶得聽後面的閒話了,他總覺得自己這麼偷聽有點兒變態,索性拿起平板開始噼裡啪啦的打字。
又寫了大概兩三分鐘後,臺上的光再次徐徐地亮了起來。
羅乙眯着眼擡頭,果不其然,這第二幕已經換了演員,變成了《桃花源》的演員上臺,至於之前《暗戀》的演員江濱柳和雲之凡,此時自然是沒了戲份。
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早就知道這一點,羅乙的心頭還是有點兒淡淡的失望,而有這樣情緒的可不止他一個人,羅乙能聽見自己周圍至少十來個觀衆發出了遺憾的聲音,有些還在交頭接耳地發問,盛繁呢?盛繁去哪兒了?
羅乙抿了抿脣,拿起手邊的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口,覺得面前的劇也彷彿如同這水一樣變得淡而無味了起來。
臺上飾演老陶的演員正在氣憤地拿着殺豬刀砍酒瓶,有些神經質地自言自語着謾罵武陵的窮山惡水,臺下的觀衆覺得有趣,倒也沒有太糾結盛繁沒上場這個問題,只是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面前的劇就是沒之前那麼好看了,總是差了一點什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