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繁理了理思路,讓自己發燙的臉總算降了幾分溫。她努力地忘記了剛剛發生的一切,強裝鎮定道,“你難道都不覺得奇怪的嗎?”她有些不解,“比如……我爲什麼會還活着,爲什麼會用另一個身份出現?這種事聽起來應該挺玄的吧……”
柯明垂了垂眸,似乎有些不想提這個話題,“如果你是我的話,應該就可以理解了。”
他說這話時,聲音格外地低沉,顯得心情也格外沉重的樣子,“盛繁,或者說……竇扣。”他微微地吸了吸氣,像是在給自己增添勇氣,“不管你是經歷了什麼或者獲得了什麼,才能夠獲得第二次機會活在這世上,對於我來說,只要你還活着,這就夠了……”
一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已經死了的人是怎麼獲得第二次活的機會的,又是怎麼以另一個身份另一種模樣重新出現在這世上的,這些對於柯明來說都不是值得他好奇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她還活着。
因爲這如同意外之喜一般的發現,柯明甚至都不敢過多地深究這背後發生的事或者可能的意義,日夜都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深怕這只是一個易碎的夢,只是他一個不能接受事實而臆想出來的幻影,也許某一天,他就會重新清醒過來,繼而發現一切都只是假象罷了。
因爲這個,柯明從來都沒有多餘的好奇心,也沒有多餘的懷疑,同樣的,被盛繁告知了真相的查一典乃至連青城他們,都是對盛繁死而復生這件事諱莫如深。
是他們不好奇嗎?
不是的。
不過是怕這一切都是泡沫會隨時消失罷了。
既然已經失去的珍寶重新回來了,人欣喜若狂之際,還有誰會在意那點兒背後的所謂真相呢?
盛繁也想明白了這一點,同時內心的感受更加地複雜。
“其實……你可以問問我的。現在不管你問什麼……”盛繁認真地望進柯明的眼裡,“……我都會回答你。”
柯明似乎是笑了笑,但這笑卻沒有什麼愉悅的氣息,反而有些慘淡的樣子。他應當是猜到了些什麼,“那麼……我想問,你……”他似乎想了想,有些艱澀地選擇了一個詞,“重生,你重生回來,是有什麼條件的嗎?”
兩個從前都是無神論者唯物主義者的成年人,如今坐在夏日微醺的暖風裡,艱難地談論着一個玄乎其玄的話題。
盛繁面上雖然鎮定,但仔細看,還是能察覺出幾分苦澀,“確實有……我不知道爲什麼,一醒來,腦海裡就有一個很清晰的想法————要我獲得成功,否則……就得死。”
“成功?什麼算成功。”這個詞的定義未免也太寬泛了,按照人的主觀意願來分的話,會有很多種不同的分類,誰能知道哪種算是成功?因爲這個問題,柯明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而盛繁其實到現在,也依舊沒能弄清楚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所以最後還是保守地選擇了進入娛樂圈。之前我每在圈內更進一步,都隱隱地期待着我腦海裡的那行字能給我幾分迴應……但越到後來,其實我反倒希望它能一直這麼毫無動靜。”說到這裡,盛繁突然笑了起來,只是笑裡有些無奈,“反正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但柯明顯然並不是這麼想的,他微微蹙眉想了想,“它……一直沒動靜?”
盛繁點了點頭,“對,我其實猜測過,大概是它覺得滿足了條件纔會搭理我吧,又或者……是我只要還保持着目前這種在圈內還不錯的勢態,它就不會找我的麻煩?”
說到這裡,盛繁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這事情重要到她覺得她必須要和柯明說清楚,“我想你大概要知道一件事……”
“什麼……”
“我好像……還有可能回到我本來的身體。我也不知道那具體是什麼意思,但是我能感覺到,我現在所在的這個世界……好像是我以前世界的平行世界。”
柯明驚得差點兒沒直接站起身來,但就算他還勉強維持着算得上是帥氣的坐姿,也依舊無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出現龜裂,“什麼叫好像是平行世界?”
他凝視着盛繁的眼神已經逐漸深邃了起來。
平行世界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盛繁如果真能回到曾經是竇扣的身體,在她原有的世界,她確實能回到曾經正軌的生活,可是這個世界,卻要同時失去兩名大滿貫影后————不論是竇扣,還是盛繁,都將消失。
這對於柯明來說,叫他如何能接受。
而盛繁自然是很明白她這句話對於柯明的衝擊力,一時之間都有幾分心虛地避開了來自柯明的眼神,“現在還沒有定論,但我猜測……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這裡是我曾經世界的平行世界。”
盛繁沒有對柯明做什麼我不會回去的承諾,也沒有給柯明任何明確的答覆,她只是很誠實地把事情的真相剖開給柯明看了————雖然這真相有些殘忍,殘忍到讓人難以接受。
事實上,現在的她也是處於心亂如麻的狀態,姑且不談她究竟能不能達成成功的條件,就說到時候選擇真的到來之際,她是會作出留下的選擇,還是離開?
————原本的世界,有她自己用了二十多年的身體,有陪着她一路走來的夥伴和粉絲,有她爲之付出良多的事業,可是這個世界,有逐漸能打開她心扉的父母和哥哥們,有新生的對她投以全情熱愛的粉絲們,也有她新的團隊和夥伴,有新的旗下的藝人和她努力打造的工作室品牌,更有………………柯明。
雖然她從前的那個世界也有柯明,但那是不一樣的,盛繁知道,那是不一樣的。
盛繁愈發地頭疼了起來。
柯明卻不想再說這個話題了,他似乎想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的樣子,衝盛繁微微笑了起來,“不說這個了。對了,你這次在洛杉磯拍戲怎麼樣,累嗎?”
盛繁深深地望進柯明的眼睛,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事實上,柯明的這個轉移話題的本事十分地差,差到痕跡分明,幾乎一眼就能讓人察覺到他想轉移話題的心思。
而也正是因爲這樣,盛繁才愈發地難受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