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逸仙拄着柺杖一瘸一拐遠去的時候，已經是午夜時分。
神農架林區這天晚上月黑風高，馬王爺來的時候一陣風，這會兒又是一陣風。
晚風過後，苗雪萍出現在了火堆旁邊，跟林朔一起看着地上。
火堆邊的泥地地上，馬逸仙剛纔用樹枝畫了一張簡易的地圖。
他想讓林朔去一探究竟的目的地，在這張圖上是個小小的圈兒。
神農架的地圖早就被林朔記在了腦子了，馬逸仙這個小圈兒，要是按比例縮放，大致上是兩三個山頭。
這些山頭還不是一般的山頭。
這是神農頂，海拔三千多米，號稱華中第一峰。
所以這會兒林朔嘴角抽了抽，三個字兒“神農頂”就能交待清楚的事情，這三百多歲的老頭兒硬是畫了一張圖出來。
圖還畫得這麼難看，看樣子這人腦子是不太清楚了。
而這會兒，身邊這位忽然出現的，腦子同樣不是很清楚的苗姨娘說話了：“林朔，這人的話你信嗎？”
林朔笑了笑：“您覺得呢？”
“這世上，有三種鬼，他們的話就是鬼話，那是不能信的。”苗雪萍說道，“一種是色鬼，他們說的話，女人不能信。
第二種是賭鬼，他們嘴裡的話，但凡是關於借錢的，一個字都不能信。
最後一種，嘴裡所有的話都不能信，那就是煙鬼。”
賀永年這會兒正在給林朔遞煙呢，一聽這話手停下來了：“這位阿姨，我不知道您是總魁首的什麼人，可您歧視我們菸民可不行，總魁首也抽菸。”
“我說的煙鬼，那是以前的說法，指的是抽鴉片的。”苗雪萍說道，“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吸毒的。
這種人只要犯了癮，那是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的。
這個馬逸仙，剛纔你們聽到他說什麼了嗎？
他現在這個情況，就是個吸毒的。
所以他的話不能信。
而且，他這些話本身就有問題。”
賀永年沒聽懂，問道：“什麼問題？”
“這個人活着沒盼頭。”苗雪萍分析道，“他說他活了三百七十九歲，這事兒我信。
可問題是他憑什麼活麼久呢？
煉神能耐強，這只是個客觀原因，可是主觀上呢？
他活這麼長時間，爲了什麼？
從他的話裡，我們知道，雲語蘭要嫁給他，他就娶了。
雲語蘭要教他能耐，他就學了。
雲語蘭要找地菩薩，他就跟着。
早知道這事兒不對，他也不管，在這兒跟着雲語蘭一跟就兩百年。
雲語蘭死了之後，他雲遊四海，說是找地菩薩，可實際上的行動呢，把猛獸異種的幼崽一隻一隻往神農架裡搬，搬完了他又不怎麼管。
一直到氾濫成災了，他又覺得這樣不太好，跟賀家人商量了一個獵場的辦法。
而有了獵場了，他還是不管，經營的事兒全讓賀家人去做。
從這些經歷可以看出來，這人做事是極其被動的，做人沒什麼目標。”
“這個倒是沒錯。”賀永年也說道，“馬逸仙我之前也接觸過，就感覺這人混吃等死。”
“可這世上有這樣的人嗎？”苗雪萍說道，“人年輕時比較迷茫，這個很正常，幾百歲的人了還這樣，這就極不正常。
就算是有這種人，那他能修煉到如今這個能耐嗎？
人心態好，凡事不爭不搶，心理確實會相對健康，也確實有利於長壽。
可這種長壽是有極限的，一百歲就不多見了。
他能活到將近四百歲，這就跟心態無關了，這是修行的本事。
沒有堅強的意志，也沒有明確的奮鬥目標，他這身本事是天生的？
不可能。
所以這人說的話，結合他的情況和歲數，處處透着不對。”
林朔說道：“這人的話確實經不起推敲，可我們現在的問題不是信還是不信，而是能信多少。假情報也是情報，關鍵在於怎麼判斷。”
說完這句話，林朔指了指賀永年，介紹道：“姨娘，這人叫賀永年，賀永昌的堂弟。賀永年，這位是我姨娘，苗家獵人苗雪萍，她老人家也是賀永昌的乾孃。”
“原來是苗前輩！”賀永年趕緊換了一張笑臉，“您既然是我們家主的乾孃，那乾脆也認我一個乾兒子吧。”
苗雪萍一臉嫌棄地搖搖頭，隨後說道：“賀永年，我揍過你爹，這事兒你知道嗎？”
“啊？”
“不僅僅是你爹，你爺爺我也揍過。”
“是嗎？”賀永年一臉迷茫，“爲什麼呀？”
“當年我進你們獵場狩獵，他們居然管我要錢。”苗雪萍說道，“錢我不想給，他們就不讓走，於是我就把他們揍了。”
“揍得好。”賀永年一抱拳，“那是當年我家兩個老爺子不懂事兒，您別跟他們計較。”
苗雪萍有些意外，點了點頭，對林朔說道：“這小子好像比永昌機靈。”
“我也是這麼認爲的，就是有時候機靈過頭了。”林朔笑道，“賀永年，那你分析分析，馬逸仙這些話能信多少？”
“獵場由來，應該八九不離十。”賀永年說道，“其實我們賀家祖上，對這獵場怎麼來的也一直是語焉不詳的。
我曾祖父那輩獵人的能耐，我也知道，想要滿世界抓捕猛獸異種的幼崽去，確實不太可能。
馬逸仙說是他抓得，應該沒錯。
他後面說得關於地菩薩的事兒，您就左耳進右耳出吧，聽着太玄乎。”
說到這裡，賀永年頓了頓，說道：“不過總魁首，這馬逸仙說地菩薩的時候，我就覺得您這臉色就變了，說明這事兒您在意。
他啊，這是對症下藥，在給您下餌呢。
尤其是關於令慈的事情，他最後特意給您點出來，這也太明顯了。
他畫着的這個地方，是神農頂。
您千萬別去，不然就上當了。”
林朔微微頷首：“賀永年你很不錯，在這神農架裡窩着，倒是有些可惜了。”
“嘿！”賀永年摸了摸後腦勺，“那還得仰仗總魁首你多提點，以後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儘管吩咐。”
林朔點點頭，隨後問苗雪萍道：“姨娘，這事兒您怎麼看？”
“話是不能信的。”苗雪萍一邊說着，一邊指了指地上的圖，“不過這地方，還是要去。
這趟我們來，就是來平事兒的。
這神農頂本就是賀家獵場的一部分，那兒的事情不擺平了，賀家獵場的事兒也就平不了。
林朔，咱娘倆聯手，這世上就沒有不能去的地方。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馬王爺有什麼陰謀詭計還是難言之隱，咱娘倆接着就是了。”
林朔笑了：“姨娘，您這話對我脾氣。”
“那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苗雪萍說到這兒左右看了看，終於注意到火堆邊上還坐着個姑娘。
林朔剛纔給她介紹了賀永年，卻沒介紹這姑娘到底是誰。
苗雪萍一看這姑娘，哎呦，小模樣長得不錯。
苗雪萍心想林朔這個兒子，桃花運那是真旺，無論到哪個山腳旮旯，都能撞上美女。
苗雪萍一看齊老師這狀態，低眉順眼，含羞帶臊，心裡大概就明白了。
好事兒，多個媳婦生娃娃，林家以後枝繁葉茂。
她捅了一下林朔，瞟了一眼齊老師：“兒子，這是咱家老三？”
“咱家老三？”林朔沒反應過來。
“三媳婦啊！”苗雪萍白了林朔一眼，“你小子手下夠快的啊，我才離開兩天不到，這就又騙了一個？”
“什麼叫騙啊！”林朔一臉冤枉。
“你就別解釋了，這真是老鼠生兒會打洞，你這個德行跟你爹當年一樣一樣的。”苗雪萍埋怨了一句，然後拍了拍身邊的空地，對齊老師說道，“我是林朔姨娘，如今他父母不在，我跟他親孃是一樣，你坐過來，我跟你聊聊。”
“對，聊聊！”賀永年起鬨道。
“哎。”齊老師應了一聲，這就乖巧地坐到苗雪萍身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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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朔伸手要攔沒攔住，心想完了。
賀家獵場的事兒，今晚馬逸仙這麼一來，總算是有點眉目了。
可沒想自己娶三媳婦的事兒，看意思進度更快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