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小插曲之後,林朔這支狩獵隊裡多了兩位新成員。
一位是大猙哥,也就是那頭雄性的巨猙,另外則是一隻小猴子,苗成雲看它一身亮黃色的漂亮毛髮,順便給這隻猴子取了個名,叫小黃。
大猙哥和小黃之間,顯然是老相識了,大猙哥這會兒走在狩獵隊前面開道,小黃就坐在它腦袋上。
兩個東西嘀嘀咕咕地,嗓子眼裡都在出聲音,應該是在說話,只是到底說什麼,狩獵隊裡的人都聽不懂了。
聽不懂就隨它們去,林朔這會兒的注意力也不在它們身上,而是在周圍環境。
這兒的異種看樣子智慧都很高,這大猙哥主動出來給狩獵隊帶路,林朔得防止其中有詐,所以一刻不敢怠慢,用“聞風辨位”密切關注着周邊的情況。
這一個白天走下來,狩獵隊的推進速度很快。
兩個原因,一是大猙哥在前面開道別看走得很從容,可這是肩高五米的巨獸,步幅大,衆人得一溜小跑才能保證不掉隊。
二是有大猙哥開道,這位此地的一方大佬,狩獵隊就不用給其他異種讓路了,省了不少時間。
這一路上林朔又遇上好幾撥異種,這些東西長得千奇百怪,可一看到大猙哥,這些傢伙甭管什麼體型,都老老實實趴在路邊。
這幾撥異種林朔基本不認識,應該是大西洲特有的,只有一撥,他是認識的。
不僅林朔認識,苗成雲也認識,而且苗公子一看到它們就覺得自己手腕疼。
猙獰猙獰,有猙就有獰,這就跟華夏地界的老虎和豹子相似,兩種動物活動地盤基本重合。
傍晚的時候,林朔他們碰上的這羣異種,就是獰。
種羣數量不少,二十多頭,也跟之前大猙哥一家子似的,體型有大有小,大的跟老虎差不多,小的跟豹子差不多。
這羣獰看樣子是狩獵歸來,嘴裡叼着背上馱着不少獵物,有白色的大駱駝,也有腦門上四隻角的野牛,這一趟看來是滿載而歸。
領頭的那頭獰,體型雖然跟大猙哥沒法比,物種差異,可也非常壯碩,就是缺了一隻耳朵。
看到大猙哥晃晃悠悠走過來,這頭一隻耳對身後的獰羣吼了一聲,大夥兒齊刷刷地讓到了一邊去,把獸道給騰出來了。
這還不算,一隻耳又在獰羣中走了一圈,嘴上叼出來一頭白駱駝,拖到了獸道上。
嘴一鬆放下駱駝死屍,一隻耳跟大猙哥點點頭,似是在打招呼。
大猙哥一看對方這麼懂事,於是也停下腳步,跟這頭獰聊了幾句。
聊了有三四分鐘,大猙哥把這頭死駱駝扔到自己背上,邁步往前走了。
一隻耳一家則在獸道邊上恭恭敬敬地站着,一動不動,目送大猙哥經過。
狩獵隊在後面跟着,看到這副場景不免嘖嘖稱奇。
苗成雲整個人都不好了,嘴裡嘀咕道:“這還是咱知道的猙和獰嗎?”
“還真是不一樣。”魏行山說道,“你們看無論大猙哥還是那些獰,神情都很沉穩,一舉一動也很從容,沒有那種窮兇惡極的神情,更不慌亂,這跟其他地方猛獸異種不是一個氣質。”
林朔說道:“這裡是它們的地盤,更是它們的故鄉,祖祖輩輩生活在這兒的,生存也是無憂無慮的,一舉一動自然就淡定從容了。咱在家不也這樣嗎?”
“那是你。”苗成雲說道,“我在家可不這樣,我老婆一看我,我就心慌。”
“那是你家庭地位的問題。”魏行山笑道。
“你這方面還有臉笑話我呢?”苗成雲瞪了魏行山一眼,“你什麼時候敢認兒子了,再跟我說這話。”
蘇鼕鼕一看兩人聊得有些僵,岔開話題道:“哎,你們看這頭白駱駝,也不知道什麼異種,有四個駝峰呢。”
“今晚咱們的晚飯算是有着落了。”楊寶坤笑道,“總魁首,駝峰這可是上等食材啊,您會處理嗎?”
“小意思。”林朔笑了笑,“不過這東西全是脂肪,得找一些解膩的香料……”
林朔話剛說到一半,小猴子小黃竄到了他跟前,比劃來比劃去的。
林朔當然看不懂了,於是就看向了身邊的苗成雲。
苗成雲低頭看了一會兒,隨後似是很敗興,嘬了個牙花子:“今晚駝峰吃不了了。”
“啊?”一聽說沒法吃,林朔心裡挺在意的,“爲什麼?難道大猙哥不肯?”
“不是它不肯,而是再往前走六十里地,就算是出了大猙哥的地盤了,那是隔壁大鵬姐的領地。”苗成雲解釋道,“大猙哥說了,到了人家地頭,得知道禮數。
這頭白駱駝,是附近極爲難得的肉食,就當做送給大鵬姐的見面禮,這樣我們這行人借道路過,對方心裡才舒坦。
大猙哥還說了……”
苗成雲說到一半停下來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林朔。
“它還說什麼?”林朔只好問道。
“大猙哥還說,你們人類,真是一點道理都不懂。”苗成雲指了指林朔,“就知道吃。”
林朔翻了翻白眼,心裡一陣哭笑不得,自己打了半輩子獵,沒想到今天被一頭異種給教育了。
獵門總魁首這會兒也沒什麼脾氣,點點頭:“大猙哥說得對。”
……
很快就入夜了,衆人紮營的這個山頭,算是大猙哥地盤裡的最南端。
根據小黃的翻譯,大猙哥說了,再往南走十里地,就是其他異種的地盤了,你們人類晚上基本等於是瞎子,晚上進入那裡很不安全,所以明天白天再進去,今晚就在這裡過夜。
人家說得有理有據,又安排得妥妥當當,林朔還能說什麼呢,聽人家的唄。
衆人在一片石灘上開始紮營,其中魏行山是個八面玲瓏的傢伙,先不管營地怎麼樣,而是先把大猙哥給安排舒服了。
老魏叫上了龐威瑟和唐珂德兩人,找了一塊空地,底下鋪上一層厚厚的樹葉,然後四面立柱子,再用帶着樹葉的樹枝搭屋頂,一個多小時給大猙哥弄出來一個巨型的牛棚。
大猙哥也不客氣,看着“牛棚”搭完了,不用魏行山來請,自己就走進去一趴,換了幾個臥姿,點點頭,看樣子比較滿意。
魏行山三人忙得一身臭汗,一看大猙哥滿意了,三人齊齊對着大猙哥一鞠躬,這纔去忙旁邊營地的事兒了。
林朔在一旁看着,心裡還有些吃味。
老魏這小子,自己好歹是他師傅,他可從來沒這麼孝敬過自己。
晚上紮營過夜,無非就是兩件事,吃飯睡覺。
睡覺這事兒魏行山安排得差不多了,可吃飯卻成了問題。
到了今天晚上,衆人這趟帶着的乾糧,已經見底了。
狩獵隊這趟的伙食其實不錯,除了林朔自己專用的獅鷲肉乾之外,其他種類的肉、糧食,包括蔬菜,狩獵隊一路上都在採購,吃飯是從來就不用愁的。
可伙食無憂,是建立在及時補給的基礎上,在天瀾帝國境內,林朔一行人有官面上的身份,無論路過小鎮還是城池,都能很快採購到需要的物資。
而到了明月帝國境內,明着去採購已經做不到了,所以最近幾天一直在吃存糧。
當然這羣人大多是獵人,進山林沒道理會餓死,不行就狩獵唄。
獵門哪怕有最大的規矩,也架不住人要吃飽肚子,這是基本需求。
可原本是打算今天狩獵的,稍微補充一下肉食,結果遇上人家大猙哥了。
這兒是人家地盤,人家又在前頭幫着託運貨物順便開路,要是去狩獵取人家地盤上的東西,那顯然不合適。
傍晚看到那頭獰送過來一頭白駱駝,還以爲晚飯無憂了,結果這頭白駱駝人家大猙哥另有安排,不能吃。
魏行山是狩獵隊的炊事員,搭完牛棚回來點了點餘糧,發現還剩下小半袋白米,大概五斤多。
然後林朔那兒還有六斤獅鷲肉乾,這點量都不算正餐了,獵門總魁首原本打算用來做零嘴的。
大部隊都吃不飽了怎麼可能還有零食,魏行山於是把這六斤肉乾充公了,跟白米攙在一塊兒,再加上水,煮出來一大鍋熱熱乎乎的肉粥。
這頓飯大夥兒已經沒法吃乾的了,稀的倒是還能吃飽。
林朔在上繳了自己的零食之後,最後分到了一大碗肉粥。
獵門總魁首端着這隻碗,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腦袋掉了碗大的疤,再苦再累都不怕,唯獨吃不飽,這事兒太讓他難受了。
這輩子自從他記事起,他就沒喝過粥這種東西,老爺子不允許,說營養不夠。
今天晚上,這是他輩子第一次喝粥,搞得他很迷茫,不知道怎麼下口。
在那兒運了半天氣,獵門總魁首還是下不了口,瞟了一眼附近不遠處的那座巨型牛棚,說道:“老魏,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呢?大猙哥給咱們運貨開道,人家這會兒還沒吃呢?我們怎麼能先開吃呢?”
魏行山一臉冤枉:“就咱這點東西,塞它老人家牙縫都費勁嘛。”
“東西夠不夠兩說,道理咱得做齊了。否則咱這趟是名副其實地丟人。”林朔瞪了瞪眼,把手裡的碗一遞,“去,把我這份送過去。”
“哎。”魏行山應了一聲,接過了林朔遞過來的碗,把這一大碗肉粥給送到牛棚裡去了。
結果魏行山回來沒多久,在牛棚裡的小黃跑出來了,“歘”一下閃到林朔面前,很快,然後連叫喚帶比劃,神情很激動。
林朔很納悶,問苗成雲道:“它這是踩到電門了?”
苗成雲看了一會兒,直接翻譯了:“啥玩意兒你就敢送給大猙哥吃啊?
那是能吃的東西嗎?
難怪你們人類這麼弱小!
等着,大猙哥給你們弄好吃的去。”
小黃在比劃、苗成雲在翻譯的這會兒,牛棚那邊大猙哥已經出去了。
別看體型那麼的傢伙,行動起來幾乎沒聲音。
龍從雲虎從風,衆人就只覺得營地邊上颳起一陣大風,眼睛都快睜不開了,眼前的篝火也都快被吹滅了。
等衆人回過神來,“咣噹”一聲巨響,一頭大傢伙砸在了篝火邊上。
得虧是這次營地選了一片河灘,很寬敞,中間空地多,這才容得下這麼大的東西從天而降,還沒砸着人。
林朔定睛一看,心裡微微一驚。
這東西他認識。
這是駁獸。
駁馬虎疑,這東西他在阿爾泰山脈上收拾過。
沒那麼好對付,三錘纔拿下的。
而眼前這頭駁獸,脖子顯然已經被咬斷了,四隻爪子還在那兒抽搐。
這頭雖然體型比阿爾泰山脈的那頭小不少,也就跟一頭大象差不多,可物種天賦在那裡,林朔自問哪怕自己出手,從索敵到得手也得花一點工夫。
至少沒這麼快,這前後也就十秒不到的時間。
快去快回的大猙哥,這會兒已經回到牛棚裡躺下了,在裡面嗚嗚叫。
小黃繼續比劃,苗成雲也繼續翻譯:
“大猙哥說,其他部位歸你們,它只要兩條後腿當宵夜,讓你們好好烤,火候一定要到位。”
“那我來烤吧。”林朔點點頭。
於是這一晚上,大猙哥和隔壁大鵬姐的領地邊界,香飄數十里。
隔壁的大鵬姐實在熬不住,親自來拜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