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看着現場記分牌上的“2:0”發呆。
賽前他還想着用自己的表現把歡哥給逼出來——他理所當然地認爲只要自己表現出色，能夠幫助科維特競技在客場給薩里亞製造一些麻煩。
當薩里亞方面發現比賽的過程不如他們所想象的那麼順利，說不定就會考慮把張清歡派上來。
哪想到，雖然薩里亞很難爭奪歐戰資格，可他們在主場，面對排名下游的科維特競技還是有優勢的。
比賽踢到現在，過去了七十五分鐘，比分2:0，主場作戰的薩里亞領先。
在比賽的過程中，歡哥數次跟着隊友們一起去熱身，但就是沒有要被換上場的意思。
這不行啊，還是要繼續對薩里亞施壓！
薛明重新振作起來，然後找了個機會，從邊路內切到中路，衝着正在拿球的隊友大喊：
“這兒！我在這兒！”
隊友看見他，立刻把足球傳了過來。
薛明做出要停球的架勢，但是當足球滾過來之後，他卻直接起腳射門！
足球貼着草皮飛速竄向薩里亞的球門！
“薛明突然起腳！”
薩里亞門將約爾·索霍縱身飛撲，但他還是差了點距離……鞭長莫及！
不過足球並沒有最終飛進球門，而是擦着門柱飛出了底線！
看臺上的薩里亞球迷和科維特競技的球迷們同時發出驚呼。
只不過兩者驚呼的含義顯然完全不同……
“喔！好險！”西班牙解說員驚呼道。
中國解說員則遺憾到雙手抱頭：“薛明差一點就能幫助球隊扳回一分了！可惜！這腳球滑門而出！他距離自己本賽季第五個聯賽進球，就差幾釐米！”
慢鏡頭顯示，足球確實是物理意義上擦着門柱飛出底線的——擦在門柱外側，變線彈飛出去。
等鏡頭再切回來的時候，就看見薛明雙手抱頭，仰天長嘯。
“本賽季才從葡甲球隊波爾蒂芒轉會而來的薛明，迅速佔據了科維特競技的主力位置，他已經在聯賽中打進了四個球，並有兩次助攻。他是中國足球這些年大力推進海外留洋計劃的受益者，從葡乙到葡甲，再到西甲，短短四年時間裡，薛明的職業生涯實現了三級跳……”
中國解說員感慨道。
“距離今年在咱們中國國內舉辦的世界盃開幕還有七十天……和四年前相比，這次咱們的國家隊陣中有了更多的留洋國腳，並且他們可不是在替補席上枯坐當看客的，而是在各自球隊切切實實打上了主力……
“當然，這都要感謝以胡萊、張清歡爲代表的的第一代成規模留洋的球員們，正是他們在各自球隊的出色表現，爲中國球員們打下了良好的口碑，讓更多的歐洲球隊願意將目光投向中國，也願意給中國球員們更多的機會……”
電視轉播中，重放完薛明這腳射門之後，又切到了客隊看臺上那些身穿科維特競技的球迷們，他們並沒有因爲薛明沒能進球就表示不滿，反而在鼓掌。
儘管比賽時間只剩下十五分鐘，比分上他們還落後兩球，不過科維特競技的球迷們還是對薛明的表現感到滿意，畢竟薛明能製造威脅，並且一直都很積極，比賽態度沒毛病。誰不喜歡呢？
就算要給失敗找“背鍋人”，也應該輪不到在本場比賽中表現很積極的薛明。
球迷們的寬容和掌聲，並沒有讓薛明感到高興。
歡哥結束了熱身，剛剛回到替補席上，坐了下來，還是沒有要出場的意思啊……
薛明搖着頭往回跑，對自己的表現不甚滿意。
※※※
那一腳打在門柱外側彈出去的什麼，就是薛明本場比賽距離進球最近的一次了。
在七分鐘之後，全場比賽第八十二分鐘，薛明又獲得了一次機會。
這是一次科維特競技的反擊機會。
不過因爲在之前的比賽中過於活躍，導致薛明的體力在這個時候下降明顯。
他雖然還在在禁區外接到球，卻因爲體力耗盡，導致一腳射門打上了後面的看臺……
在這腳射門之後，油盡燈枯的薛明就被換了下去。
很顯然，科維特競技的主教練也知道這場比賽不可能再贏下來，甚至連打平都做不到。
與其在這場比賽中拼到精疲力盡，還不如讓主力球員休息一下，準備下一場比賽呢。
科維特競技要保級是不假，但他們保級的關鍵積分也未必一定要在薩里亞身上拿。
也就是在薛明被換下的同時，薩里亞的主教練羅德里格斯·巴爾蒂亞親自去把張清歡從替補席上叫了過來：
“張，上去找找比賽感覺吧。”
比分2:0領先，比賽時間所剩不足十分鐘，這個時候換上張清歡，並沒有什麼特殊任務，就是爲了讓他上去感受一下比賽氣氛，找找比賽感覺。
畢竟他已經暫別綠茵場七個半月了。
張清歡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恭喜你傷愈復出，這次是真正的傷愈復出。”巴爾蒂亞對張清歡咧嘴笑，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
“‘歡哥’！‘歡哥’！！”
當張清歡站在球場邊緣，等待上場的時候，鸚鵡球場上空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呼喊聲。
中國解說員也激動地提高了聲量：
“張清歡要出場了！經歷了漫長的傷病恢復期之後，張清歡重新回到了球場！自從在本賽季首輪聯賽中遭遇膝蓋韌帶的重傷之後，他接受了手術，一直等到三月初才重回訓練場。至於在比賽中出場……更是等到了現在，四月八日，聯賽第三十二輪！我們所有人都已經等待太久！歡迎再次回來，張清歡！”
隊友跑下球場，在場邊和張清歡擁抱一番後，拍拍他的後背，把他送上場。
“在比賽還剩下七分鐘的時候，換上張清歡。很顯然薩里亞主教練巴爾蒂亞是希望讓張清歡找找比賽感覺……因爲這個換人對比賽的結果並不構成什麼影響——薩里亞目前2:0領先科維特競技，客場作戰的科維特競技很難在最後這幾分鐘時間裡，連進兩球，扳平比分……”
張清歡踏上球場，稍微用力，感受着從右腿膝蓋傳來的細微感覺。
然後他又加速衝刺了幾步。
目前一切正常。
很快隊友就給他傳來一球：“‘歡哥’！”
這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傳球，就是簡單的倒腳。
他輕鬆接到球，再把足球傳向另外一名隊友。
然後自己轉身跑向下一個接應地點。
在他跑到位後，足球再次被傳過來。
薩里亞的隊員們知道這是張清歡受傷七個半月後首場正式比賽。
儘管他已經在隊內訓練的時候踢過熱身賽、對抗賽了，可那些比賽和真刀真槍的正式比賽還是不一樣。
他需要重新找感覺。
這種簡單的傳球等於是幫助張清歡熱身。
反正現在球隊兩球領先，只要科維特競技不上來逼搶，薩里亞的球員們可以在後場一直給張清歡傳球，和他倒腳，幫助他找到踢比賽的感覺。
面對隊友們的好心，張清歡也不矯情，照單全收，配合着隊友們來回傳遞、跑動。
讓自己的身體一點點重新記起受傷前的那種感覺。
在這個過程中，他逐漸忘記了自己的右膝，也忘記自己受過傷。
然後他變得依依不捨起來，希望比賽不要結束。
幾分鐘太少了啊……
幾分鐘夠幹什麼？我要更多的比賽時間！
※※※
時間轉瞬即逝，科維特競技也沒有辦法再威脅到薩里亞的球門。
當主裁判吹響全場比賽結束哨音時，薩里亞的主場鸚鵡球場裡響起巨大的歡呼聲。
薩里亞球迷們在慶祝比賽勝利，也在慶祝張清歡傷愈歸來。
薩里亞的球員們紛紛上來和張清歡擊掌擁抱，慶祝他成功迴歸球隊。
張清歡的臉上也帶着笑容，顯得非常開心。
中國解說員由衷讚歎道：“真是溫馨的一幕！在薩里亞八個賽季，張清歡早就已經贏得了球員和球迷們的喜愛，他也是目前在歐洲同一球隊中效力時間最長的中國球員……希望這場比賽能讓張清歡迅速找回狀態，畢竟距離世界盃開始可只有七十天了……
“啊，薛明也從科維特競技的替補席上走了過來，他走向張清歡。兩個人互相擁抱，然後脫下彼此的球衣，交換給對方……這一幕也是非常具有紀念意義的，兩名中國球員在比賽中互換球衣……交換完球衣之後，兩個人還聊了兩句，也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麼……”
薛明捂着嘴對張清歡說：“歡哥，世界盃上等你啊！”
張清歡對他笑着點頭：“好！”
※※※
“我今天差點後悔了。”
躺在牀上，雙手枕着頭的張清歡突然說。
睡在旁邊的孫娟輕聲問道：“怎麼了？”
“在薩里亞踢球感覺真好，這裡有熟悉我的隊友，喜歡我的球迷，真的有些捨不得了……”
孫娟說道：“如果你不願意離開也可以，反正你和球隊還有一年合同。”
張清歡沒有立刻說話，而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說道：“不，還是要走。今天這一切只是因爲我已經太久沒有回來了，是新鮮感而已。繼續留下來毫無意義，等新鮮感沒有了，最後一定是互相看着都不順眼。與其到那個地步，還不如現在就結束在美好裡。”
這次輪到孫娟沉默了，好一會兒她說道：“你決定好之後，還是應該和胡萊他們說一下吧？”
“當然要說，不過……明天再說吧。”
話音剛落，張清歡突然翻身鑽進了被子。
把孫娟嚇了一跳：“誒你幹嘛？”
“別動！”張清歡控制住了想要掙扎的妻子，然後把耳朵輕柔地貼在她的肚子上，“讓我聽聽。”
孫娟有些害羞，又有些癢：“這能聽到啥啊！還不到三個月呢……”
被子裡傳來張清歡悶悶的回答：“聽ta的心跳啊！噓……”
聞言孫娟安靜下來，任由丈夫把頭靠在自己的肚子上。
“聽到了嗎？”過了一陣兒她問道。
“聽到了，挺有力的呢！”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之後，張清歡從被子裡鑽出來，側身撐起頭，凝視着近在咫尺的妻子。
“看什麼？”孫娟看着他問。
“看孩兒他娘。”
張清歡用最深情的語氣說着最土的話，把孫娟給逗樂了：“那你就是娃兒老漢。”（注1）
然後兩個人頭抵着頭，吃吃吃地笑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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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老漢，方言裡“爸爸”的意思，父母就是“媽老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