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陽光和煦。
暖煦的微風透過窗子的罅隙斜照進來,照拂在靜靜睡在牀上的女子,淡淡的,暖暖的。
徐錦瑟翻了個身,一下子捲到了牀沿邊差些就要掉下去,她夢中一個激靈,嚇得從夢中驚醒過來。
當看到屋內的裝潢時,她怔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所處的屋內眼淚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她再怎麼遺忘也不可能忘記這間房子是她入宮前所住的閨房。
可是她爲什麼在這?
撫摸着脖子,卻沒有一點的疼痛,奔到奩鏡前拿起鏡子一看,鏡子裡的人兒年輕好十來歲,正是她二八豆蔻年華最好的光景,脖頸間別說勒痕了,就連一點點小小的傷痕都無,皮膚白嫩光滑。
徐錦瑟不敢置信的伸手撫摸着明顯年輕了很多的臉頰,鏡子裡的人兒也如法炮製,露出了呆呆震驚的臉色,一下一下的撫摸着臉頰。
不待徐錦瑟接下來有反應,門外就傳來了說話的聲音:“銀藤,小姐還沒有起來嗎?一個被仍在外院那麼久的失寵嫡女,以爲老爺把她接回來了就是高高在上的嫡女啊,也不想想老爺不過是不想其他的小姐嫁給四皇子纔會把她接回來的,真當自己是根蔥啊。”
那個叫銀藤的聽了,也不由藉口嘲諷的說道:“就是,不過是個被丟棄在外十幾年的嫡女罷了,這一招回府就把自己當成小姐一樣了,這都日上三更了還在睡,簡直跟一隻豬一樣沒日沒夜的吃了睡睡了吃,真不知像誰就知道吃吃喝喝卻什麼都不懂,真不知道老爺把她這個多餘的女人接回來幹什麼,浪費了糧食不說,還一副什麼都不懂的呆蠢模樣,看着就倒盡胃口。”
“我可是聽說我們的這位小姐在別院的時候可是一個人親自幹活的,什麼洗衣做飯,針繡縫補樣樣精通,怪不得這皮膚如此的粗糙,與府中別的小姐相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醜的可以。”
徐錦瑟聽着這對話,腦中的一根線倏然斷開,這銀藤不是當日她嫁入四皇子府時的陪嫁?也就是這位銀藤,日後聯合着染霜不知暗中陷害了她多少回,本來她被李晟如此的厭棄,這銀藤絕對是一大推力。
徐錦瑟好看的珠眸朝門外射出道道的冷光,正好新仇舊恨,她該跟銀藤好好地算算清楚。
不過眼下她該搞清楚目前的狀況。
徐錦瑟收回目光,四處梭巡了一遍屋子的裝潢,屋子很典雅,牀也很大,是上好的檀木所制,百蝶簾帳,隨着和煦的微風輕輕搖曳着,圓木桌椅,也是上好的檀木所制,就連奩鏡櫃檯也是一頂一好的木材所制。
她疑鈍的腦袋倏然炸開,一道精光一閃而過,快的幾乎不能抓住,疑惑重重,珠眸微瞠,不敢置信自己腦中那一閃而過的想法。
屋外聲討的聲音仍舊是不絕於耳。
“雖然我們這位小姐沒有腦子,不過老爺這次找她回來可是要當棋子的,爲了能夠讓她心甘情願的嫁給四皇子,老爺現階段對她可以說是有求必應,我們就兩個卑微的婢子,這話我們私下說說就好了,若是讓裡面的這位聽到了整出什麼幺蛾子,只怕我們是吃不了兜着走。”
“怕什麼!怎麼說也是老爺養着她的,不要老爺求她,只要一個命令她還不是乖乖地坐上花轎嫁過去,正所謂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還能抗婚不成?而且以她那樣的腦子,她會看得出這是一場陰謀?不用大家猜,我敢說只要老爺提出大婚一事,只怕裡面那位沒腦子的肯定是屁顛屁顛的趕上去嫁了,哪裡還需要別人求的。”
“就你這小蹄子會說話,小心被小姐聽到了懲罰你。”
“她那簡單地頭腦,息事寧人的態度會懲罰人?別笑死人了。”
屋子裡的徐錦瑟眼眸一暗,推開門,走了出去,冷道:“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裡頭的那位就是一名蠢……”銀藤漫不經心的應道,半道卻被與她一同的婢女給拉住,努努嘴,示意她看向後面。
銀藤終於發現不對勁,轉過頭,看到徐錦瑟一臉冷色的看着她,嚇得一身激靈,垂着頭,低眉順眼的叫了一聲,“小姐!”
“亂嚼舌根,暗誹謗主子,沒大沒小,不思進取,造謠生非,按徐府家規,重則二十大板,罰俸銀一月,來人,把這多嘴的丫環壓下去,還有如此多嘴的丫環,告知總管,把這丫環調往別處,如此不安分守己的丫環,我可不敢用。”
“小……小姐,你要懲……懲罰我?”銀藤橫眉怒目的瞪着徐錦瑟,彷彿眼前站着的不是徐錦瑟,而是一名怪物。
徐錦瑟手起手落,不客氣的一巴掌直接揮到了銀藤的臉上,冷道:“這巴掌是要教訓你無尊卑之別的,我是主,你是僕,對我,就該以‘奴婢’自稱,要不然你這樣沒大沒小的態度,遇到我還好說話,若是遇到的是另一名主子,只怕你不死也脫了一層皮。”
“可是……”銀藤還要辯駁,卻被徐錦瑟一個暗瞪阻了話。
“小姐,銀藤不懂事,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繞過她這一回吧。”與銀藤亂嚼舌根的丫鬟,小心翼翼的求情道。
徐錦瑟冷眸凝睇着她,“別以爲我計較就代表了你沒事,月華,以後管好自己的言談舉止,不該自己議論的事情就要閉緊嘴巴,別到了最後被人累了一身的罪過卻找不到人來申訴。”
那丫鬟,也就是月華瑟縮了一下,清晰的感覺到徐錦瑟的變化,也不敢再多話。
“怎麼,我的話不聽了?還不把人給我帶下去。”冷掃着不遠處的僕從婢女,徐錦瑟冷眼一瞪,聲線也冷了下來。
“是……是。”衆僕從魂歸來兮,唯唯諾諾的應道。
其中兩名比較有眼力的小廝跑了上來就要壓制銀藤下去受罰,卻被她一下子掙脫開撲到了徐錦瑟的腳下,聲淚俱下的求饒着:“小姐,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小姐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奴婢一場吧,不看僧面看佛面,奴婢服侍小姐也有一段時日了,小姐一直以來又是個觀音心腸,是個極好的,小姐不能見死不救啊。”
銀藤假意的滴落了兩滴眼淚,擡着眸,楚楚可憐的注視着徐錦瑟。
她以爲徐錦瑟還是以前那個心腸軟,愚蠢的徐錦瑟,只要她軟軟的一求,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銀藤也是摸準了徐錦瑟的脾性纔會如此的肆無忌憚,驕縱蠻橫的性子多半也是以前的徐錦瑟給縱容出來的。
“怎麼,你們都聾了不成?”銳利的珠眸冷冷一掃,那兩名在前的小廝立馬迎了上來,手腳並用的就把銀藤輕而易舉的架起來。
“把她給我帶下去重則二十大板,誰若敢徇私枉法,你們明日也無需在徐府裡面待着了。”徐錦瑟珠眸看着在場的奴僕,冷冷的說道,裡面暗含着濃濃地警告之意。“還有這樣譁衆取寵的奴婢,整日就知道搔首弄姿,我這樣的主子可無福消受得起,叫劉總管把她安排到別處去,再令調兩名靠譜的丫鬟過來。”
“是。”
“小姐……”
“把她的嘴給我堵上,亂吵亂嚷的污了徐府的安寧。”
得令,兩名小廝很有眼色的也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塊抹布,直接塞進了銀藤的嘴裡,支支吾吾的被人拖走了。
“大家記住了,我在這裡就說一遍,不會再重複第二遍,大家在其位謀其職,若是讓我知道誰在背後亂嚼舌根,謠言四起的話,就趕緊的給我滾蛋,我們徐府不需要不務正業就知道尋八卦的僕從,明白了嗎?”
冷肅着眸,不怒自威的看着在場的衆人,語氣淡淡的,不過話中的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在場的僕從不一而同的被徐錦瑟的改變震懾住,卻在她的掃射之下紛紛地低垂下頭,不敢造次,唯唯諾諾的應道,“是。”
“小姐,你怎麼出來了?”
徐錦瑟的身子一瞬間僵了一下,不敢置信的轉過身,緩緩地尋着聲音望去,怔愣的看着那一抹好幾年沒有見過的身影就這樣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徐錦瑟的眼淚情不自禁的流了下來,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她還能見到她的奶孃,她被分配到別院生活,院中就只配了一名丫鬟侍候着,可當初的自己懦弱可欺,膽小怕事,事事都只想着息事寧人,所以別院中她都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不過別院中資源匱乏,主院所發放的月銀也多半進到了那丫鬟的口袋中,若不是暗中有着曾經是她孃親的奶孃,最後卻被髮賣出去的李嬤嬤幫助着,要不然她早就被餓死了。
徐錦瑟現在一想也不由得鄙視上一輩子的自己,活得太窩囊,也活得太沒有自我,難怪她爲李晟做了那麼多卻始終換不來他的一記憐惜,她與李晟之間也輕而易舉的被橫空出世的染霜給插了進來,到了最後,她到成了局外人,再也插不進他們兩人之間。
重新見到李嬤嬤,徐錦瑟算是驗證了她腦海裡剛纔一閃而過的想法,她卻是回到了十年前,十年前的這一天,她確實在屋裡聽到了銀藤兩人對她的編排,不過那時候她膽小怯懦,再加上初到徐府內宅人生地不熟的,念及着銀藤是她父親派來侍候她的,便息事寧人的忍了所有的委屈,現在想想,當時的自己可真夠傻的。
不過老天給她重回十年的機會,她不會再那麼傻,那麼的天真,她要睜大自己的雙眼,不再被任何人所左右,活出自己的錦繡人生。
“小姐,臉色怎麼那麼的蒼白?這風寒還沒有完全的好就亂跑出來,這要是吹了風又給着涼了。”李嬤嬤走到她的身邊,一把把她給推了進去,一邊還簌簌叨叨的。
“你們是怎麼當奴才的?小姐身子不舒服你們還聚在一塊吵吵嚷嚷的擾得小姐睡覺都不安寧,老爺昨日也發下話了小姐身體不舒服,今日的晨請能免就免了,你們還這樣不識規矩,是不是覺得小姐好說話就得寸進尺了?你們大家若是不想再幹的話,我就親自去回稟一下老爺,一切任由老爺來定奪。”
除了被帶下去的銀藤,其餘的僕從婢女皆是戰戰兢兢的斂眉低首,不敢再造次。
以前大家都當徐錦瑟是個怯懦可欺的,就暗地裡使勁兒的欺負着,不過對徐錦瑟身邊的李嬤嬤卻是不敢造次,因爲大家都知道李嬤嬤是個厲害的,手段凌厲的教人害怕,卻也是個極其護短的,一心一意的待着徐錦瑟,才保證了徐錦瑟在徐府沒有過的那般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