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眼裡閃過一絲的異色,她以爲徐錦瑟只是個沒有見識的鄉野丫頭罷了,雖說名義上是宰相大千金,不過落魄的鳳凰不如雞,縱然是宰相千金又如何,無母的失孤女,還不是任由她揉圓捏扁。
所以即使心中覺得這樣的徐錦瑟已然是今非昔比,可蘇氏自滿的心底仍是認爲這不過是小女孩的那點小聰明罷了,不足掛齒。
“瞧你這孩子說的傻話,你是徐府的嫡出千金,本就享受最好的一切,這衣裳本就是你月份內的,哪裡是什麼貴重的物品,以後你若有什麼需要只要開個口就好了,你如今入了你祖母的眼,你父親昨兒個特意大晚上的來我這把我給訓了一頓,也是我往日裡忙照顧不周,這不今日一大早我就把早就準備好的衣裳給拿過來,你瞧瞧喜不喜歡,若不喜歡,大可換過就是了,金絲坊的一件裙裳雖說是千金難求,不過好歹賣我們徐府幾分薄面。”
徐錦瑟心裡滑過一抹冷笑,不過表面仍舊是嫣然淡笑,態度不卑不亢。
“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我擇人把這些衣裳送到你院裡去。”
“一切僅憑母親的安排。”
與蘇氏虛以爲蛇的聊了好一會兒的天,徐錦瑟才悠悠的起身,客氣的告了辭,便轉身離開了。
待徐錦瑟的身影不見後,蘇氏臉上掛着溫和笑容的臉倏然的沉了下來,雙眸射出道道怨恨的光芒,泄恨一般的一手把桌上的杯子掃落在地,“哐當”的一聲碎了一地,杯盤狼藉。
花氏入了內,屏退了在旁侍候的婢女,才湊到蘇氏的面前,說道:“夫人,奴婢有事稟報。”
蘇氏仍舊是一臉的沉凝,鼻孔輕哼了哼,示意花氏說話。
花氏審視了一下蘇氏的臉色,才小心翼翼的把她打探來的消息給說了一遍:“夫人,奴婢剛剛可是聽說了大小姐那新進了一名嬤嬤。”
蘇氏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只是眼神更是陰鷙,“花蕎,你跟我身邊多年,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花氏趕忙陪着笑臉,道:“夫人容奴婢說完,若是區區小事,奴婢也不會緊巴的來煩夫人了。”
蘇氏不悅的瞪了花氏一眼,道:“說吧。”
花氏湊到了蘇氏的耳邊,輕聲道:“夫人,奴婢可是聽說老夫人把她身邊的莫嬤嬤送給了大小姐。”
“哐當”的一聲,又是一個杯子墜落破碎的聲音。
花氏心裡疙瘩了一下,更是小心翼翼,覷眼看了一下花氏,大氣都不敢哼一下。
“這消息可靠?”
“千真萬確。今天一大早莫嬤嬤就到了那,聽別的下人說那一向冷漠的莫嬤嬤對大小姐可是恭敬的很。”
一聽,蘇氏的臉色更是陰鷙。
掌管徐府十多年,蘇氏何嘗不知道這莫氏在朱氏心中的地位,就連她這個當家主母對莫氏也要敬上三分,不是說她的身份比不上一個嬤嬤,而是其他的奴僕根本就不能與莫氏同日而語,她一個當家主母在莫氏跟前也要矮上一分,如今朱氏把莫氏安排在了徐錦瑟身邊,其目的昭然若揭。
蘇氏原本就不好的臉色這下更是陰沉了,原本風韻猶存的面容在怒火的攻擊之下顯得十分的猙獰。
“夫人,你看……”
“我能怎麼看?我就算是徐府的當家主母又如何,別人表面上當我是徐府的女主人,可是人人都知道只要朱氏一天不死,真正輪到我做主的沒有多少,我這個夫人當的有多窩囊你比誰都要清楚。”
蘇氏怒不自抑,說出口的話也有些口無遮攔了。
花氏臉色大變,急道:“夫人,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了,若是被老爺聽到了,少不得你們夫妻又生縫隙了。”
蘇氏悠然長嘆,方道:“若是你這臉還好好的,多少還能幫我籠絡老爺,只可惜如今你這模樣……”
蘇氏這一番話恰好的觸到了花氏的痛腳,曾經的花容月貌,如今的貌醜如魑魅,花氏心中又怎能沒有恨?
眼中恨意波濤滾滾,花氏弓着腰,很好的掩藏住眼中的怨恨,低聲道:“奴婢不力。”
蘇氏也自知失言,擺了擺手,道:“這事也不怪你,只怪你那夫君是個不中用的,若不是你如今這副模樣,我早就讓你與他和離了,也省得我如今見到他都覺得厭煩。”
“是。”花氏也不願提到他,只是隨意的應了一下。
朱氏與莫氏是金蘭之義,姐妹之情,初見徐錦瑟便喜愛上了,不惜把跟隨在自己身邊數十載的奴婢派遣到徐錦瑟的身邊,甚至還耳提領命莫氏好好地照顧徐錦瑟,不僅是生活上的,還要謹防着別人的陰謀詭計,背後下毒手。
而莫氏跟在朱氏身邊幾十年,自然把朱氏的秉性摸的一清二楚,二八嫁人,不過幾年失去倚靠的丈夫,寡居養兒,睿智擊退狼子野心的親戚,也養成了朱氏堅強的性子,許是多年與人的周旋,也養就了朱氏的不苟言笑,喜靜,也造成了朱氏與府中的隔代孫子孫女並不是很親,甚至如外人一般,別府的孺慕之情,在徐府就顯得涼薄多了。
這不,一聽到朱氏不僅對一個初來乍到,一直無緣見面的大孫女格外的上了心,還破天荒的把她挑撥到那去,莫氏說沒有驚訝那是不可能的,不過她一向唯朱氏的話是從,縱然朱氏要她的命,她也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記得在來之前,她很認真的問過朱氏,“小姐,府中那麼多的小姐公子,你何獨獨對未曾謀面的大小姐與衆不同?”
她記得朱氏是這樣回答的,“因爲她像蕊兒。”
“蕊兒”這個名字,莫氏自然是不陌生的,十多年過去了,她對最初的少夫人唯有最初的印象,一襲淡紅色的長裙,婀娜的身姿,彬溫婉的笑容,賽若仙女的容顏,即使已經逝去了十多年,仍舊讓人記憶猶新。
若說這府中,莫氏對誰最有好感,不是蕊兒還能是誰。
當日蕊兒坐鎮,徐府的少夫人,不僅有出水芙蓉般的容顏,爲人也謙遜溫和,智慧與美貌並存,徐府上下哪一個不喜歡,只可惜紅顏多薄面,那樣美好的女子在韶華的年紀就早早的離去,這剛盛綻的花骨朵還沒有享受盡她該有的榮華便過早的凋謝了。
如今聽朱氏提起,莫氏才恍惚的記起這當初的少夫人膝下確實有個年幼的女兒,不過就在少夫人離世不久,娶進新夫人之後便被送到了別院寄養,想必就是這位大小姐了。
莫氏也知道這大小姐是個可憐的女子,沒有親孃的扶持,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徐府根本就難於存活,也難怪小姐心心念唸的。
朱氏是她不到八歲的時候就跟在身邊了,一直都是“小姐”、“小姐”的叫着,即使朱氏後來嫁爲人妻她都沒有改過口,也知朱氏最中意的兒媳婦也唯有這個早年就去了的少夫人罷了,逝者已斯,她多少了解朱氏是爲了補償少夫人留下來的遺孤。
莫氏理清了這些,便順着朱氏的心思過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