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素是被一巴掌掄醒的。
鋒利的指甲劃過嘴角，火辣辣的一陣刺痛，殷素素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心裡已經先親切的將那人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從來只有她教訓別人的份，什麼時候有人敢騎在她頭上過？揉了揉痠痛的腰背，待殷素素睜開眼，瞬間怔住。
面前站着一名容貌姣好的少女，烏髮明眸，膚若凝脂，一身水紅色的直領對襟短襖襦裙襯得她人比花嬌，明豔動人。殷素素還沒瞧完，她柳眉橫立，怒火洶洶，又是一個大耳刮子落下。殷素素蹲在地上，來不及起身躲閃，只得靠着牆壁抱膝側身打了個滾。
少女一巴掌落空，火更大了，指着殷素素破口大罵道：“章雅汀你個賤人，狐狸精，不要臉！你除了會勾引男人你還會做什麼，峻哥哥就見了你一面，魂兒都被你勾走了，我告訴你，峻哥哥是不會娶你的，你不過是個空頂着章家大小姐名頭的賤人，你什麼都不是，他只能娶我章雅儀，你就別癡心妄想了！”
一連串的罵詞兒像機關槍噠噠噠地就朝殷素素射來了，殷素素還沒搞清狀況就被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壓住心裡的火，殷素素冷笑，早練成人精的她根據少女的幾句話就判斷出前因後果，章雅汀、章雅儀，一聽名字便知是姐妹，前後一聯繫，無非是姐妹、男人、愛情和婚姻罷了。
殷素素起身，平視章雅儀，揚起小巧的下巴譏誚道：“這世上的男人就是這麼賤，良家好女兒不要，偏偏就愛狐狸精，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不過換言之，又未嘗不是他們火眼金睛，那表裡溫柔嫺淑的大家閨秀，在揹着人的時候，可比那殺豬屠夫的婆娘還潑婦，一臉猙獰凶神惡煞，若是娶回家，不知是娶的賢妻還是母老虎呢！”
似是沒想到殷素素竟會反抗，章雅儀張着嘴愣在那呆呆的望着殷素素，殷素素趁勝追擊，眼神挑剔地上下打量了章雅儀一圈，不懷好意的附在她耳畔低聲道：“再說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像你這種一沒大胸二沒豐臀三沒情趣，還自己上趕着往男人身邊
湊的青澀小果子，更是被嫌棄的命了。”
“你、你……你還要不要臉啊，竟然說這種話！”不只是羞是氣，章雅儀漲紅了臉，結巴道，“我告訴爹孃去！”
“我說什麼了，你這麼激動。”殷素素無辜的眨眨眼，勾起一抹縱容無奈的笑，彷彿是疼愛妹妹的好姐姐，悠悠道：“我是沒臉沒皮啊，我的臉不是早都被你給丟盡了嘛？唉，真傷心，妹妹你丟光了我的臉，現在還反怪姐姐沒臉，我這爲的都是誰啊！”
見過不要臉的，可章雅儀當真沒見過殷素素這麼是否不分黑白顛倒不要臉的人。
恨恨地跺腳，章雅儀想破了腦袋，翻來覆去也就賤人、狐狸精那幾個詞，再想不出新的，看着殷素素得意猖狂的笑臉，章雅儀努力抑制住自己撲上去撕爛她的臉的衝動，大聲罵道：“混蛋！”
“住嘴！”一聲厲喝突兀地自門外響起。
殷素素和章雅儀齊齊擡眼望去，門口站了一位婦人，遍身綾羅滿頭珠翠，端的是雍容貴氣大度從容，一派當家主母的大家風範。章雅儀見着婦人，頓時喜形於色，連忙迎上去喚了聲“娘”，還不忘拋給殷素素一個“走着瞧”的得意眼神。
既然是姐妹，婦人應該也是章雅汀的母親了。不過看章雅儀這樣子，婦人明顯偏於她，和章雅汀不親。子女有元配嫡出、繼室嫡出和正室嫡出、姨娘庶出之分，殷素素搞不清自己頂着的“章雅汀”到底是什麼身份，叫聲母親總是錯不了。
婦人淡淡的應了聲，在丫鬟的擁簇下姿態優雅的走進來。這時殷素素才發現她身後還跟了一大堆人，在全是眉清目秀舉止有禮的丫鬟，一個白鬍子老頭夾在其中分外顯眼。
“方纔我在門外聽雅汀的聲音，應該挺精神的。寫意慌慌張張地跑來找我，說雅儀把你推倒了，你昏迷不醒半天沒喘過氣，嚇了我一跳，還以爲真發生什麼事了呢！兩姐妹拌嘴罷了，你的丫鬟也這麼大驚小怪，不穩重不知事，以後嫁入婆家怎麼能幫你。”章夫人選擇性忽視了剛纔章雅儀對殷素素的侮辱罵詞，說道。
章夫人說話間，她身後一名梳着雙丫髻，長得很包子的少女低着頭懦懦的走到殷素素身邊，雙手絞着衣角，一副膽怯軟弱的模樣，看樣子她便是章夫人口中的寫意了。
殷素素瞥了她一眼，笑眯眯對章夫人道：“這丫頭性子懦，膽子也小，許是沒見過一言不合便要下這麼狠手的妹妹，一時慌亂失了分寸，母親放心，我以後會好好教她的。”
被軟軟的刺了下，章夫人彷彿渾不在意，翹起嘴角微微笑，垂眸，長長的睫毛掩去眼底的詫異，轉動了下手腕的玉鐲子，章夫人指着丫鬟中間的白鬍子老頭道：“雖說你現在沒什麼事了，但大夫我也請來了，就讓他請個平安脈給你瞧瞧吧，免得日後出了什麼問題又扯到今天這事上來。”
請脈？殷素素臉色一變，突然想起了件事。她看了看笑裡藏刀的章夫人，又瞟了眼拎着小木箱子走近的老大夫，推脫是不可能的了，殷素素只得安慰自己，既然自己出現在這個房間裡，又被當做章家大小姐，那麼這具身子應該也是章家小姐的身子了。
因爲，殷素素她，懷有身孕。
沉默的挽起袖子，伸出皓白的手腕放在桌上，殷素素有種詭異的不詳之感。老大夫在她的手腕上鋪了層絹帕，伸出兩指按在脈上，凝神細察，過了好一會，老大夫擰眉，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又仔細把了一會兒脈，再三確認後方收回手。
老大夫神色的變化被她們收入眼底，殷素素心砰砰跳得極快，章夫人瞟了眼她，向老大夫問道：“大夫，我女兒身體有什麼問題嗎？”
“這個，還請夫人摒退下人。”老大夫不自然的說道，待章夫人揮退所有下人，屋內僅餘老大夫、她、殷素素、章雅儀和躲在殷素素身後被漠視的丫鬟寫意，老大夫爲難的看了眼殷素素，低聲道，“令千金乃是，滑脈。有喜了。”最後一句幾不可聞。
章夫人手中的茶盞清晰一聲脆響，碎瓷片一地。
——在古代，對於不貞潔、未婚先孕的女兒，家族一般怎樣處置的？
——沉塘，處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