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家的宅子大雖大,卻布落俗氣,庭院無章,雖與任府一樣種竹子養百花、建假山引流水,房間裡傢俱一水兒的金貴木頭,擺設古書木簡名畫瓷器,毫不見風骨。
殷素素一路行來,引路的婆子笑得恰到好處,遇見的往來下人沉穩有禮舉止得當,丫鬟小廝衣裳大致相同,涇渭分明,殷素素越看,越不敢回頭看身後的寫意道涵。
道涵倒還好,藏得住,寫意露出幾次驚訝豔羨的表情得到引路婆子隱含鄙夷的目光後,夾起尾巴自卑的低頭走路。
也不是所有人都規規矩矩的。任西樓一手負背一手把玩着把烏木扇骨山水畫扇面的摺扇,瀟灑不羈,惹得殷素素好不眼紅。人比人不如人,氣死人。到了正堂,進屋前隱約聽到任三太太辨識度極高的的笑聲,殷素素餘光飛快掃了眼屋子裡坐得滿滿的人,低眉順眼的站在任西樓身側,活脫脫一個乖巧小媳婦。
“娘,小三媳婦兒來了,初次相見您小心嚇着她了,瞧她那可憐勁兒。”任三太太挨着任老太太嗔道,“您慈祥的性子早傳遍了,今兒個才板臉唬不住人的。”
面色淡淡的任老太太禁不住任三太太一直在旁邊唸叨討好,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個皮猴。在這麼多晚輩面前也真放得下身段。”微微偏了頭瞟了眼旁邊從今早一起牀就沒說過話的人。
任老太太旁邊坐着一名銀髮半鬢寬袖烏袍的老人,雙眸清亮氣質儒雅,斯文中暗藏精明,和藹卻不乏狠厲,且面相極好,一雙眼角高挑的風流眸可回想當年的倜儻——任西樓那雙神采飛揚多情肆意的眸想來便來自任老太爺了。
今天任大太太安靜坐於一側,任三太太主導全場,一個眼神,便有下人立馬端上兩盞茶。
任西樓與殷素素面對任老太爺任老太太,齊齊跪在軟墊上,“孫子、孫媳婦給祖父、祖母請安,願祖父祖母長青不老延年益壽。”下人遞過茶杯,任西樓殷素素側身接過,低着頭手高高舉着恭恭敬敬的奉上。
待二老接過茶後,殷素素又從寫意手中接過兩雙鞋子,“孫媳婦針線不佳,只求盡心,爲祖父祖母做了兩雙鞋子,還望祖父祖母喜歡,穿得舒適。”那鞋子樣式簡單,做工卻很是細緻,用料都是上好的布料,入手一捏便覺
得柔軟舒適。
任老太爺“嗯”了聲,接過茶慢慢嘬了口,依舊不發一言。
任老太太的貼身老嬤嬤嚴嬤嬤接過,面上軟和了幾分,任老太太看在眼裡,點了點頭,給二人紅包和磁刻鴛鴦鼎:“起來吧。不管前事爲何,如今你二人結爲夫婦,以後要攜手共進,舉案齊眉相敬如賓。”頓了蹲,又分別對任西樓與殷素素訓話,“西樓,這一切都是你自己求的,自當珍惜,再不可胡鬧;雅汀,嫁進任府,以後便爲任家人,當恪守本分,謹記爲人妻、爲人母之責,上要規勸夫婿賢良淑德,下要育子管家掌理後院。憐你生母早逝,日後若有不懂的,便過來請教你大伯母,三嬸子吧。”
“孫子曉得了,祖母放心。”任西樓摸摸鼻子,無恥一笑。
接過紅包,殷素素一掂量,厚厚的,面上露出幾分真心實意的笑容:“是,孫媳婦謹記祖母的話。”
任老太太閱人無數,自是看出了殷素素的笑容真假,見她識趣,且從殷素素踏進任府後的規矩舉止,俱得當,不像那起子輕浮的人,面上更添了幾分軟意,“再將那糯底陽綠白玉百子千孫觀音像給她吧。你公公婆婆過身得早,二房也就西樓一個男丁,你日後要多多爲西樓開枝散葉,延綿子嗣。”
“是,孫媳婦記住了。”殷素素又磕了個頭,道涵小步上前從嚴嬤嬤手中接過觀音像。
任老太爺任老太太這兒完事了,殷素素跟着任西樓挨個認人繼續行禮。
高堂之上二老居坐,左下手便是任大老爺、任大太太,右下手是任三老爺和任三太太的位置。任大老爺任文成官居高位,乃從二品禮部侍郎,不同於任老太爺淡漠高傲的嚴肅,而是官威已久氣度肅然形成的,任大太太端莊沉靜,笑容比昨晚的勉強好得多了。
殷素素奉上兩雙自己做的鞋子,收下任大太太給的一支鳳尾鑲珠刻絲流蘇金釵和一對綠得喜人的透徹玉鐲子,又向任三老爺任三太太行禮。
任三太太笑容滿面春風得意,好似成家娶妻的是她兒子,原本因年紀大而顯得有些刻薄的臉龐也年輕了許多,眼角眉梢嫵媚飛揚,稍一聯想任西樓成親的事任三太太忙前忙後,任大太太被擠在一旁冷冷呆着,即可得知倆人必然達成了什麼協議。
任老太爺是翩翩儒雅,任大老爺是沉穩威嚴,任三老爺則是比任西樓還多情的真正的風流才子富貴閒人。面上笑呵呵的,不似章溫玉軟弱討好的笑,灑脫自在渾不在乎。殷素素見過了任家的老爺們,突然好奇任西樓的父親,那位不在的任二老爺又是怎樣的人。
壓住心底不合時宜的好奇,殷素素向任三老爺夫婦送上兩雙鞋子——直到此時,大家明瞭,方纔對着任老太太說的“針線不佳”不是謙虛,而是真的針線不佳。
或鄙夷或不屑或好奇的紛紛將目光投在殷素素身上,任西樓也揚起入鬢眉梢,饒有興趣的笑了。
“瞧三嫂子這做鞋子的針線,想來平時都沒繡花,功夫全花在做鞋上去了吧。”一名少女忍不住笑出聲,打趣道。
“就你話多。”任三太太怕殷素素尷尬,趕緊道,“知道你等不及了,我就越了你大哥二哥,特特向你三嫂介紹你,咱們家的才女二小姐。”
殷素素出乎意料的大方坦誠,毫不窘迫,“原來這就是二妹妹。”長房二小姐,十九仍舊未嫁的二小姐,身爲庶出心高氣傲的二小姐。殷素素並未再多說,隻眼神頗爲明顯將意味深長流露出來,目光肆意的將二小姐從上到下打量了遍,嘴角帶着不明的笑意。
任二小姐惱了,扭過身不讓殷素素見她正面,在座的任家人都看清了殷素素的舉動,但殷素素又未明說出來,也只得裝作沒看見,其中也不乏幸災樂禍圍觀看戲的人在。
任四小姐閒閒在任西樓與殷素素之間打了個轉,“三嬸還沒給三嫂見面禮呢,三嬸休想作亂糊弄過去。祖父祖母還在,二姐姐不過天真活潑好動了點,哪敢任性越了次序。”
殷素素將局扳了回來,任西樓才漫不經心的道:“喜歡繡花如何,喜歡做鞋又如何,我將你三嫂娶進了門,她樂意做什麼便做什麼,哪怕一匹布做一雙鞋我也養得起。”
戲謔的掃了任二小姐一眼,後半句話未說出口:喜歡寫詩如何,喜歡作詞又如何,沒人願意娶,便是才華滿腹,也只是曲高和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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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能求評嗎,感覺好冷清
不太懂熊貓的後臺,作者有話該在哪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