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便察覺自己失了口,成媽媽又趕緊補充道:“老太太也派鄭嬤嬤來探望過三奶奶,到底是長輩們關心小輩,三奶奶素日也沒幾個年紀相仿的手帕交可以往來,出了事兒也沒個可以說知心話的閨蜜,唉……”
成媽媽手帕一擦,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任大太太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青,卻不好再拿殷素素作伐子,成媽媽再接再厲地繼續說道:“奴婢已經讓小丫鬟去叫醒三奶奶了,您千萬別生氣,三奶奶萬萬沒有輕待您的意思,唉……”
又是一聲長嘆,任大太太眼皮一跳,果然成媽媽又開始了哭訴悲情,“這些日子就沒個安寧的時候,三奶奶剛沒了孩子,心裡苦的很,大人又整日在外面忙碌,一會兒風雨聲一會兒雷電過,聽得我們三奶奶是提心吊膽,每晚沒瞧見大人完完整整的回來,就睡不安穩。”
“昨晚大人到了深夜纔回來,可憐三奶奶強撐着眼皮一直守着門,昨兒半夜下起了大雨,又驚醒了三奶奶,大半夜的再睡不着,天亮了才闔上眼,都沒好好休息幾個時辰。”
任大太太聽得臉一陣青一陣黑,這明着訴殷素素的苦,暗裡不就是在指責她折騰侄兒媳婦,不體諒人家剛失了孩子的痛苦嗎?“好了!別去叫她去了。”
語氣太沖,成媽媽被嚇了一大跳,驚慌的看着她,任大太太直想一巴掌扇過去,年紀一大把裝什麼柔弱少女的姿態,壓了壓火氣,“我也心疼雅汀呢,你早說她才睡沒多久,我就不一直唸叨着她了,你說你……”
“大太太教訓的是,奴婢受教了。”不給任大太太訓話的機會,成媽媽雙膝一彎,立刻跪在地上,連連不甚惶恐的說道,“奴婢這這也是太緊張太激動了,三奶奶平時沒少在念着您,您是任家宗婦,主掌中饋這麼多年,凡事處理的井井有條沒出過一點兒差錯,三奶奶心中很是敬仰,特別是最近,出了一大攤子的事,更是想跟您取經呢!”
這麼大頂帽子蓋上來,任大太太還能說什麼,無奈的擺擺手,“得了得了,你別再說話了。不用去叫她,也別管我,我就坐這兒等你家大人回來。”她說是說不過成媽媽的,想折騰人家,結果反被折騰了遭,得,她什麼都不做了,直接找正主要說法。
成媽媽眼睛一眨,“大人有時是在外面忙,忙到三更半夜纔回府,有時是在外面和朋友相聚,如果有事就讓外院的李管家去找他,他得了閒便會立馬回來。不知大太太有什麼事?”
成媽媽當真不知道她所爲何事,任大太太纔不相信,一定是任西樓夫妻聯手躲着她,“你直接派人找到他,說我在這兒等他回府便是。”
軟硬不吃呢!成媽媽笑容一滯,不過緊接着又振作起來,“那也行,不過,大太太,您還是得告訴奴婢您所爲何事?如果是私事就行,若是關乎朝上的……大太太您也知道,大人的身份得罪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上門想來求情,大人十分爲難不好辦事,早早的發過話了,不論是誰,都不搭理,一概拒
之門外。”
任大太太陰沉了臉,成媽媽笑嘻嘻的,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又有說打狗還得看主人,她氣的呼吸聲重重出氣,成媽媽彎腰低頭軟硬不吃,一副什麼都不怕的模樣站在那裡擋住任大太太,今天再鬧下去,出醜的只會是自己,任西樓也怎麼也見不到的了,摔了袖子走人。
寫意繪聲繪色的將待客堂處的情形當故事般講得趣味十足,不知什麼時候,那個嘴拙老實的小丫鬟也變成了如今的機靈活潑,爲人處世圓滑,一肚子壞水兒的大丫鬟。正屋裡殷素素想着,含笑聽着,她旁邊坐的赫然是成媽媽口中在外面的任西樓。
任西樓朗聲笑道:“我瞧着如今的寫意可不比道涵差啊!”讓任大太太吃了癟,他心情十分暢快。
提起道涵,寫意眼神暗了暗,道涵腦袋比她聰明,可身子卻不比她結實,現在才稍稍好了一些。寫意的變化儘量掩藏了,在任西樓面前依然如同透明人,“道涵還好嗎?缺藥儘管找你們三奶奶拿。”
他倒不是覺得愧疚,只是道涵寫意二人乃殷素素的心腹丫鬟,日後殷素素掌管這小任府的中饋,少不了成媽媽和這二人在一旁。
寫意福了一福道謝:“奴婢代道涵謝過大人。”至於殷素素已經說過這話,並且給了她們需要好藥的事便沒有提及,殷素素賞的藥是殷素素的意思,任西樓說的話是代表了他的一個態度。
又在一旁服侍了會,敏銳的察覺到氣氛不對,寫意識趣的告退,主子之間該有話說了。
等寫意剛關上門,任西樓便面色沉凝的說道:“躲的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大伯母的父親先後娶了兩房妻子,元妻只生了大伯母和她妹妹,她們和填房那位生的兒女不親,姐妹二人感情非常要好,爲了妹妹,大伯母不會這麼輕易罷休的。”
殷素素握住任西樓的手:“那你會因爲大伯母的相求就放過周大人嗎?”
“當然不會。”任西樓揚眉,這次的人可是陛下親自點的名。
“既然如此,大人想怎樣做便怎樣去做,你躲好了大伯母就行了。”殷素素笑道,“其他的事,我來處理。”
任西樓倒是吃了一驚,“大伯母可不是個好相與的。”殷素素堅定的笑着,依舊是固執的神色,卻與往日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他忍不住問道,“我還以爲你會勸我顧忌親戚情面呢!得罪了大伯母,恐怕她日後少不了會爲難你,甚至在祖母面前也會……”
殷素素伸手捂住他的嘴,滿不在乎的說道:“親戚固然重要,也重要的人裡也有主次之分,在我心中,大人你更重要。”停頓片刻,給任西樓一個消化的時間,“我以爲,做大人的賢內助,不是爲了處理複雜的後院和親戚,而讓大人退讓,添麻煩;而是爲了讓大人更無打擾煩惱,來擺平它們。”
這樣的她,真的是越來越不一樣了。任西樓感慨稱奇,殷素素綻放出一個豔色迫人的笑容:“以前的無理取鬧是因爲在乎大人,如今的通
情達理還是因爲在乎大人。”同一件事,不管最初是真是假,說的多了,到後面自然會成了真的。
被她如此大膽直白的表白,雖然不是第一次了,任西樓還是臉紅了。天知道他雖然年少風流不羈,可一貫是他調戲別人,何嘗被人如此……過,而且還是最最令人羞於開口的這事。
不勝涼風的嬌羞的別過臉,任西樓輕咳了幾聲,“嗯,很好。”然後望望天……天花板,哦,是在屋內,“今兒天氣挺不錯的,我出去找有用喝酒了。”說完便要拔腿就跑,殷素素連忙道:“大人你不是提過幾次請關公子來府上做客嗎,今兒天氣不錯,不如就把日子定在今天吧。”
先是任西樓大發雷霆以霹靂手段處置了剛提爲姨娘寵愛無比的姬妾,又對殷素素連續幾日的倍加關懷,不嫌棄房間悶熱、氣味難聞,安慰寬解她,又有復寵的跡象,衆人不由嘖嘖稱奇,幾度爭吵鬧翻,幾次和好復寵,瞧大人的模樣,對之前的種種是半點兒嫌隙都沒有,完全忘了三奶奶的斑斑劣跡,不由對殷素素肅然起敬。
能夠制服住任西樓,不得不對這位三奶奶的手腕嘆一聲好。在殷素素小產後的第十天,殷素素又和任西樓好的像是新婚夫妻,蜜裡調油的時候,章家終於來人了。
章侯氏帶着章雅儀和章老太爺吩咐送的一大堆補品、禮品,姍姍來遲。
“知道你出事的時候,你祖父幾宿幾宿的闔不上眼,翻來覆去就惦記着你,我和你爹爹也擔心呀着急啊得不得了,可那幾天小任府上風聲鶴唳,我們也不敢輕舉妄動,錦衣衛天天進進出出的,不知道這裡面到底是個什麼情形。”
章侯氏撫着她的肩膀和藹慈善的說道,先是開解她的失子之痛,勸她日子會更好的,然後問候她這些日子過的怎麼樣,做足了一個母親知道女兒被害得小產後,都會做的事——就是表情太假了,最後才解釋爲何遲遲不來。
章雅儀站在章侯氏身後,眼睛眨個不停,一直朝殷素素使眼神;見殷素素盯着自己身後,章侯氏笑了笑,將章雅儀拉到跟前,“要說最想念你是還是你妹妹呢!真不愧是親姐妹,她從回來後就天天在我耳邊唸叨,說不知道你怎麼樣了過的好不好,叫我快些來看你。”
最後一句話殷素素相信是真的,至於前面的,且當客套修飾句吧。
勾脣扯出抹笑容,殷素素移開了眼神不再看章雅儀,與章侯氏假模假式的聊道:“沒事,孃家人對我到底如何,我還不清楚!怎麼會誤會呢,母親你多想了。”
章侯氏一邊和殷素素聊着天,一邊四處打量着,一個人究竟受不受寵,得不得看重,是可以從那人眉眼間的神采和房間的擺設看出來的,她說不準是鬆了口氣,還是有些失望遺憾;自從殷素素嫁給了任西樓,章家的生意可是好了不止一點半點兒,章家又崛起了她自然高興,可是殷素素和章雅淳姐弟的地位也相應的提高了,她心裡怕啊,真怕章雅淳把她的兒子女兒給擠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