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麼?”任西樓一身朝服格外正經威嚴,飛揚的眼角拉平了下來,抿着嘴角表情肅然,雙手負背立於假山石後,眼角眨都不眨的盯着殷素素,“偷偷摸摸鬼鬼祟祟,這是在宮裡,小心被抓起來。”
殷素素撫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氣,“嚇我一大跳……”她輕手輕腳邁着步子到假山處,本想悄悄偷看山後有人嗎,有什麼人,孰料眼睛瞟去,任西樓一副牛頭馬面也不敢靠近的表情,氣勢凜凜的就站山後等着她,“怎麼是你?”
任西樓眯起眸子,殷素素的問話有些奇怪,“不是我……你以爲是誰?”負在背後的雙手手掌心捏出汗,他一雙異常漆黑明亮的眸子死死瞪着殷素素。
殷素素微微愣了下,圓話的說道:“剛人影我瞧着就像你,跟來一看,果然是你!你不好好待席上,偷跑出來做什麼?”任西樓幾不可聞的鬆了口氣,扯了她的袖子往回走,“席上悶得慌,我出來透透氣。”
她頓時就不樂意,不過還記得收起脾氣,委委屈屈的說她也只是悶了出來透透氣。同人不同命啊!雙手捏着衣角,垂着腦袋一臉受了委屈的小媳婦模樣,任西樓瞧見,倏地笑了,指尖點了點她額間,語氣分外寵溺的說道:“這宮裡我路比你熟,人比你熟,面子比你大。你跟我比,嗯?”
手指下是觸感細膩的肌膚,殷素素瞪圓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根手指頭,任西樓也怔住了,維持着一陽指的動作,倆人皆以爲,他們的關係縱然親密,但還沒親近到可以隨性做出這種恩愛的舉動。尤其是殷素素。
男人可以爲了忄生而愛,女人卻只能爲愛而忄生。殷素素的反應太大了,任西樓拉不下面子,隨機板了臉有發狠的點了點她的腦門,以教訓的口吻說道:“叫你好好跟着祖母別亂走,你還不聽,這宮裡是你能亂跑的地方嗎?別給爺丟人。”
他不高興了,力道大了些,一下一下摁得殷素素額頭有些疼,殷素素莫名其妙的覺得非常無辜委屈。
額頭柔細白膩肌膚的紅了一處,她的眼眶也微紅,任西樓抿着脣收回手,強撐着面子輕咳幾聲,“好了,你快回去找祖母吧。”不能反抗,不能怨懟,殷素素氣得憋紅了雙眼,離開前跺腳留下一句“你欺負人!”他一口氣提上來咽不下去,噎住無語。
“我還以爲她只是你爲了和任家對着幹,負氣娶回來的,沒想到……”伴隨着呵呵輕笑聲,假山石後又轉出兩人,其中一人低沉說道,嗓音清潤溫澤,衣袍肅黑威穆,盤龍五爪兇猛。
任西樓扯了扯嘴角乾笑,幸好現在殷素素的脾氣溫柔許多,要是放之前,她擰起性子在這皇宮裡和他吵起來……他想想就覺得頭疼,別說她會知分寸懂進退,任西樓對她還真不抱太大的期望。“其實她,還是有可取之處的。”任西樓思索了好一會兒,最終想出這麼個詞來誇獎。
明德帝轉身,衣角隨之一旋,邊緣處繡着的醒
目龍紋也呈波線起伏,顯得栩栩如生。作爲最後一個到這裡,而殷素素跟着就尾隨找來的人,她跟着的人到底是誰,在場三人都心知肚明。帝王的威儀不容侵犯,更別說殷素素這種鬼鬼祟祟的行徑,若不是明德帝因爲要來這裡見人,早先揮退了隱秘處保護的侍衛暗衛,殷素素眼睛一瞟就會被抓起來了。
轉後看向身後衣着利落簡單的喬珏,明德帝笑道:“我記得她瞪過你。”喬珏眉頭一皺,說不關你的事。這便是側面默認了事實,明德帝點點頭,又道:“她和西樓吵過好幾次架,好像也是因爲你吧?”
任西樓立馬倒退幾步,離喬珏遠遠的,一臉嚴肅老學究的說道:“爲何有喬將軍孕吐表現疑是懷孕的傳言流出?被秘密掩藏的五歲孩童存在到底是真是假?在這重重迷霧下究竟隱藏着什麼?是驚天動地的陰謀,還是無關緊要的噱頭?陛下,臣以爲,這件事的真相比較重要。”
喬珏不禁惡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明德帝被逗得暢懷大笑,“西樓啊西樓,你果然很着緊章雅汀啊!真沒看出來,她那麼一個一無是處的女子,竟然中了你的意上了你的心。”
沒有反駁,任西樓順水推舟道;“情人眼裡出西施。說實話,臣一直覺得喬將軍真不像個女子。”
明德帝揮揮手,“好了,朕又不是你夫人,沒懷疑你什麼。”喬珏一直沒說話,可眼裡熊熊怒火若能噴出來,估計可以立馬將任西樓燒成灰燼,任西樓若再說下去,就連他也得遭池魚之殃了。
任西樓和他與喬珏是一起一路走來的,他或許會對他其他地方生疑,但於喬珏這一事上,明德帝有絕對的自信和信任。
回到席上,殷素素落座於任老太太之側,她還在和老閨蜜熱熱鬧鬧的聊着天,任大太太瞥了她一眼,沒多說什麼,殷素素幾不可聞的鬆了口氣,半眯着眸子朝不遠處那邊看去,高高凌於百官朝臣之上的皇位上果然是空着的,那麼她剛纔的確沒有眼花看錯,那片衣角是陛下,假山石後卻鑽出了任西樓,殷素素沉吟片刻,便撒開手不再關了。
陛下和任西樓約在假山石後,總不可能是幽會吧!
有的時候,有些事知道太多了,對自己沒好處。許多電影裡面,有一句適用於許多地方,尤其是殺人滅口前的臨場告白真相的臺詞,就是“你知道的太多了。”
等任西樓再回到席位時,宴會也快要結束了,太后身子乏了,在中途便離去休息,陛下也沒再回來,皇后獨撐大局。在散場的時候,她察覺到一位老婦人一直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她有些納悶不解,任老太太也注意到了,上前向那老婦人行禮,“晉國公夫人。”
禮沒行完,那位被做成晉國公夫人的老婦人便端起笑容扶起了任老太太,說太多禮了。二人緊接着三言兩語簡單寒暄了幾句。
兩位年紀相仿,身份又差不多貴重,想來少年便相識,言語間帶着熟稔。殷素素
在一旁側耳聽着,聽任老太太的話裡,倆人已經許久不見了,晉國公夫人才回京沒多少日子,道是晉國公與她年紀都大了,受不了顛簸,這次回京也不打算再走,改日上門好生敘敘。
任老太太一個眼神朝她看來,不等她老人家多言,她立馬機靈的上前也蹲身福了一禮道:“晉國公夫人。”笑容客套有禮,只是有些生疏,任老太太蹙眉,張了張嘴,又什麼都沒說。
晉國公夫人先是一愣,又微微嘆氣,“這樣生分。”
殷素素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只沉默的低着頭裝慫,這一舉動落在二人眼裡又是另一種意味。晉國公夫人無可奈何的微笑,不強求;任老太太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鬆了口氣,有了定論,更加堅定。
任西樓動作她們快,已在皇城門口等她,遠遠便看見小任府的馬車側,任西樓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牽馬而立,好一個濁世翩翩佳公子,任老太太眼裡滿是喜悅驕傲的神色,突然停下腳步,拉住殷素素。
“祖母?”
“雖說已經出了小月子,身子還是要好生調養。”任老太太又繼續往前走,低聲說道,“剛纔宴會上你也聽見了,有一位專治女兒病很出名的女大夫,過幾天我帶你去找她。”
殷素素條件反射的皺眉要拒絕,又反應靈敏的將快出口的話壓在舌根下,溫順的笑着點頭。
這時她們已經離任西樓只有幾步之遙。任老太太鬆開握着她手腕的手,滿面慈藹的囑咐了任西樓幾句,又笑道:“我可是將你媳婦兒可是完完整整的交還到你手上了。”
任西樓眼角都沒掃她一下,只看着任老太太對她扮小撒嬌道:“孫兒怎麼聽着,覺得祖母這話好酸呢!祖母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任老太太佯怒的打了他一下,“渾小子!娶了媳婦兒就忘了祖母了,怎麼的?還不許祖母吃個酸了!”
“哪兒能呀!”任西樓做出一副小兒郎天真又無辜的姿態,“孫兒只是想說,媳婦兒再重要,也沒有祖母重要。”只是句打趣玩笑的話,殷素素聽過耳,心裡重重一顫。
“去!”任老太太樂得心花怒放,“你媳婦兒還在呢,雅汀聽見都不開心了。”
殷素素心裡有事,提不起太多的興致演戲,小媳婦模樣的低頭小聲道:“祖母別打趣孫媳了。大人心中,祖母是頂頂重要的。”殷素素說過那麼多話,就這句是任老太太聽着最悅耳的。
任家的馬車也來了,任大太太插話道:“娘,咱們上車吧。你和小三祖孫情深是全京都都知道的事,就別站這裡惹人豔羨了。”說罷,攙扶着任老太太的手上了馬車,任老太太依依不捨的握了又握任西樓的手,才離去。
殷素素也和任西樓上了馬車,任西樓今兒沒騎馬也坐了進來,道涵寫意便和青團青原坐在外面。車廂狹窄,空間寂靜,殷素素撥弄着腰間的瓔珞條子,說道:“祖母真疼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