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父母外,祖母是最疼我護我的人了。”任西樓道。
殷素素唔了聲,低下頭繼續把玩着瓔珞結子,而任西樓則回想之前假山石後的事。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是,原來關於那個孩子的事陛下早就知道了,還是喬珏密信裡自覺告知的。且他也多想了,那孩子身份是有些特殊,卻與陛下喬珏無關,乃是曾經倍受寵愛的先帝七皇子,後來造反的蜀王的孩子。
孩子的母親是蜀王酒後寵幸的一個小丫鬟,酒醒便將其拋之腦後,那丫鬟生他時難產逝世,喬珏是和任西樓在蜀王府抓人時發現他的,他差不多兩歲左右,沒人管,渾身髒兮兮的,一個人在下人廂房院落外面的樹下玩泥巴。
蜀王造反,王府上下所有人都逃不過一個死字,喬珏一時心軟,想着反正他也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便將他藏了起來,帶在自己身邊;後來才發現他竟然是蜀王之子,喬珏老老實實的嚮明德帝稟告,並求了請,明德帝沉默的同意,不過身份太特殊,蜀王餘黨也不知道清乾淨了沒,故那孩子還是給藏了起來,想着等以後再找個什麼身份讓他光明正大的出現。
任西樓長長的嘆了聲氣,他真想喬珏早些離開,喬珏走了,不論是誰都少事。任西樓在這邊深沉的惆悵,殷素素那邊突然倏地尖叫了聲,驚得他差點從座位上跌下來,任西樓惱火的看着殷素素,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閉緊嘴低頭,任西樓想吼她,又張不開口,憋氣的又坐回去。
殷素素撫着胸口順氣,她就覺得散宴時那位晉國公夫人聽着耳熟,直到剛纔,她恍然想起,她娘皇甫氏不就出自晉國公府嗎?那位晉國公夫人,就是她孃的嫡母,她的外祖母呀!
待到幾天後,殷素素和任老太太共乘一輛馬車,任老太太又提起這件事時,說道:“你外祖母回京了,過些日子要特地辦個宴會,你到時切不可再賭氣。”
殷素素乖巧的應是,任老太太滿意點頭,又說:“你姨母奕王妃,這次跟着奕王爺回來爲太后娘娘賀壽,聽說也要留一段時間,你也不可失了禮數,記得要先上門去拜訪請安。”
殷素素不管心裡是如何想的,口上一一應下。她娘皇甫氏是庶女,奕王妃是嫡長女,感情能好到哪裡去?不過自己嫁給了任西樓,憑着任西樓,奕王妃應該也要高看幾眼,不會太落她的面子。
任老太太就提醒了這麼兩句,倆人便一路沉默的到了那位婦科聖手的女大夫家門前。女子不好拋投露臉,且治的病是女兒病,病人也不好跑到街上的店裡診病,故這位女大夫便將看病的地方定在自己家中。
自古以來女大夫便少,醫術好,擅長治女兒病的女大夫更是珍稀,這位大夫名氣響了,自然持才傲物,除了權勢傾天、貴胄皇親是她上門就診,諸多達官貴人皆按着規矩自個兒上門求診,任家雖說不錯,也得按着規矩來。
先前有了預約,剛下車,門口已有候着的小丫鬟迎接,殷素素跟在任老太太身後進了宅
子。宅子不大,三進三出,聽說這位女大夫因自己立業看病,爲夫家所不容,以七出之無子而休棄,放現代絕對就是女強人的啊!
進了一間屋子,屋子的擺設就和殷素素認知裡藥鋪的擺設一樣,女大夫面帶微笑的看向她們。“任老太太。”女大夫三十幾許,模樣溫潤,態度和藹,見之親切,“這位便是任三奶奶吧。”
任老太太道:“是的。她身子不好,勞煩大夫爲她好好調理一番。”
女大夫含笑頷首:“容我先爲任三奶奶把個脈吧。”
不知爲何,殷素素突然緊張得厲害,沒頭沒腦的想起了小產後鄭嬤嬤唯一一次來看她時,說的她已經壞了身子,想再有孕很難的話。女大夫的指尖已經觸摸到她的手腕,她倏地縮回來,另一隻手捂着被診脈的手腕,女大夫一怔,依舊好脾氣的笑了。
“三奶奶還有什麼事嗎?”女大夫問道,任老太太在一旁也疑惑的眼神看向她。
她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擡首問道:“如果被下藥小產了,還能再懷上孩子吧?”
任老太太頓時臉青了,“胡說什麼呢!”這種事屬於家宅隱秘的事,十分不光彩,卻被殷素素如此坦誠直白的說了出來,一輩子接觸的都是很懂後宅規矩的任老太太被莽撞胡鬧的殷素素給氣瘋了。
殷素素知道這事兒不光彩,可她更忌諱的忌病諱醫,在現代看某些病,異性醫生問你每個月同被幾次,每次多少時間你都得老老實實的說出來,更何況在這件事情中她是受害者呢!
女大夫倒有些訝異的看了殷素素一眼,殷素素被任老太太氣急敗壞的吼了一句,立馬扮溫順小白兔的垂下腦袋。
大夫溫柔的笑道:“請三奶奶伸出手,有什麼問題等我診過脈再說好嗎?”這是中醫,看病診脈望聞探切,不是現代的西醫需要拍片驗血等經過重重機械科技來判斷。
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殷素素和任老太太目不轉睛的看着女大夫臉上的神色,可惜人家從頭到尾面不改色,她們沒看出個不同。聽從大夫的吩咐殷素素又吐了舌頭讓她瞧瞧,女大夫終於看完了。
“任老太太,任三奶奶,”女大夫面色有些凝重,喚了她們一聲,跟着一頓,殷素素的心被提到嗓子眼處,“任三奶奶的身子……怕是需要長時間的好好調養,或許還有可能懷上孩子。”
任老太太的心沉了沉,不過比殷素素要更穩得住,她早有心理準備,來這一遭只是來確認一下,也是給殷素素看的,讓她親耳聽到事實。
長長的吐了口氣,任老太太的眼光憐憫的看着她,她比誰都更想殷素素生下任西樓的嫡子,可殷素素不能。她見到了大房嫡子年少於庶長子那麼多歲的後果,她不能讓殷素素成爲第二個任大太太。
拿着女大夫開的藥方和她配的藥,耳邊是她的叮囑,心裡迴盪的是一圈又一圈震撼,殷素素素來挺得筆直的背脊微微彎曲,此時像一棵還未成長,便風雨打壓得彎了脊樑
的小樹。
道涵等在外面沒有進去,瞧見任老太太和殷素素的神色,心裡一咯噔,難道真有什麼不好?趕緊迎上去扶着她。
上了馬車,任老太太說道:“之前我給你提過的那事,你也同意了。回去我便着手準備了。”
殷素素懨懨的埋着腦袋。
任老太太一嘆:“我知道我這麼做,你心裡難受。”牽起她的手握在自己兩手間,任老太太的手掌溫和舒適,殷素素只覺得如火碳炙熱,“可爲了小三的子嗣想想吧。你現在難受,等許多年以後,你會更難受,你看看你大伯母。我替小三答應你,娶了平妻誕下子嗣後,不會再又庶子的出生,好不好?”
她可以選擇說不好嗎?“……好。”
“乖。”任老太太摸了摸她的臉頰。
任老太太這也算是對她不抱期望了,等有了平妻生下的嫡子,她最後有沒有生下孩子都不再重要。她有了孩子更好,孩子越多她越開心,沒有也沒關係,不是還有平妻嗎?如果怕平妻的地位還是低了,將孩子記在她名下也是個辦法。
消息傳的太快,快到有人衝上門斥責她的時候,她還沒反應過來。殷素素正拿着賬本簿子看經過任西樓幫忙後,這半個月來的收益,章侯氏和章雅儀母女再次登門,章雅儀眉眼間滿是對殷素素的鄙夷,章侯氏則滿是打量算計。
“母親,妹妹。”殷素素揮退了正候在跟前的掌櫃和管事,請二人入座,“寫意,上茶。”
章侯氏這次倒端起了架勢,像是有把柄在手,“雅汀,最近還好嗎?”
殷素素含笑道:“託母親妹妹的福,我過的很好。”
章侯氏皺了下眉頭,她還想看殷素素愁眉不展的樣子呢!“雅汀啊,任老太太傳出的話現在滿京都都知道了,你還想瞞着我們嗎?”見殷素素疑惑不解,她道,“你身子不好,進門沒幾個月病了好幾次,她要爲任大人再娶一位,”
她進門幾個月,的確只參加了寥寥幾次宴會,不過卻是因爲懷了孩子肚子挺起來了,殷素素有些不高興,怎麼說都是她的錯,什麼事都扔到她頭上。
章侯氏瞅了眼殷素素的神色,頓了一下,又連忙補充,“還是以平妻之禮呢!”是平妻還不是貴妾,管她貴妾良妾都是妾,平妻可不一樣,可她當年的兩頭大一樣,但又多了個名分,是得到家族承認的。
原來是這事,殷素素只是沒想到任老太太竟然鬧得這麼大,她還以爲她只是私下挑人呢!畢竟平妻這事,許多大戶人家還是不太認可的,認爲沒規沒矩,不到非不得已是不會做迎娶平妻的事。
“我知道。”
她知道?章侯氏頓時就炸毛了,“這麼大的事你都不通知孃家一聲嗎?我知道你和我們的感情不好,可再怎麼樣,你也是章家女兒!”章侯氏一氣之下拍桌而起,茶杯被震得抖了抖茶蓋。
殷素素怪異的瞅着章侯氏,她這是在爲她做主?沒那麼好心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