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呵,算是吧。”獨孤篪無奈地撓了撓頭,不再爭辯。
對於這個固執已見的老人來說,與其爭辯,實在是辯不出個所以然來,不如默認算了。不過說來也是,若按常理,象他這般年紀的,無論身處那家宗門,學的是何家道法,還正處於從師受教的階段,明道悟理,辨僞知非,也須那所學積累到一定程度之後,纔有可能體悟到。
而獨孤篪,無論看其修爲,還是年紀,按常理,是不可能及達那明道悟理,辨僞知非的階段的,總不過是人云亦云,師傅如何說,那便是如何了。
而處於這個階段的弟子輩人物,那門戶之見也最是根深蒂固,便是同宗別脈之間,也是固步自封的厲害,對於這阿修羅道,這樣頂級大能眼中都視作爲外道邪法來說,那裡能夠作到平常視之。
“嗯,也罷,縱然不是你自己的見識,不過有那師傅在,你今後也不會步入那些個腐修之列,算了,你既然能夠見到老夫,也算有緣。”那阿修羅王又自定定看了獨孤篪一會,深思一番,擺了擺手道。
這句話聽在獨孤篪耳裡,不由的讓他心裡一動。一般來說,能夠遇到大能前輩遺留的一縷分魂,便預示着莫大的機緣,莫不是這位阿修羅王有什麼好處要給自己?獨孤篪心裡暗自道。
“你是想老夫會給你什麼好處麼?”這老頭也真夠鬼精的,那一雙眼睛,便如能夠看透人心一般。“哈哈,若是妄想得到什麼好處,你就死了心罷,老夫這裡既沒有什麼寶物與你,也沒有什麼曠世絕學授予,只有老夫對於世事的一點心得說與你聽,不知你這小子,可有興趣?”說着話,那阿修羅王銅鈴的大眼之中,閃爍出一絲狡獪之色。
“啊,那晚輩恭聆前輩教誨了。”聽了那老人的話,獨孤篪連忙恭敬行了一禮,神態之中,也流漏出一絲難掩的喜色。
其實說來,對於寶物,功法之類,他的興趣實在不大,可對於這般大能人物,對於世事的理解與見識,他可是最願意聽聞的,這些東西,對他來說纔是最大的財富。
“咦,好奇怪地小子。”那獨孤篪的神色,自然落到這阿修羅王眼中,讓他又是感到一番奇怪。
按理,象這修爲極低的晚輩人物,一般情況,最樂意得到的除了寶物,便是功法,只有這些東西,才能使得他們的修爲大幅度地提升,卻不想這小傢伙,竟然對於自己所說的世事見識有興趣,還真是個怪胎。
“哈哈,既然如此,那小傢伙,來來來,坐下來,聽老夫嘮叨嘮叨。”那阿修羅王笑了笑,按下心中的奇怪,將那大袖一揮,在其面前憑空便出現了一座木臺,臺上機案具備,旁邊更有兩張蒲團,他一邊向獨孤篪招了招手,自己便先於其中一張蒲團上坐了下來。
這獨孤篪簡單地告了個罪,亦在另外一張蒲團上盤坐了下來。
這老人也是言簡意賅,並無許多廢話,一坐下來,便開門見山地娓娓道來。
“如今這一神紀,諸教林立,可算是百家爭鳴,各有各的法統,各有各的教義。若論起其教義來說,不過體悟天道以強已身,逆奪造化之數而得長生。其中或以悟心爲要,或以體天爲本,或制性,或隨心,諸般不同,則立佛,道,儒,魔諸家要意之根。
只是在老夫來看,這世間萬物生滅逆進之根本,便在一個爭字。”說着話,他那大袖一揮,隨着他的動作,那木臺下翻涌的血海之中,緩緩升起一方巨大的血色鏡臺來。
而在那鏡臺之中,亦幻化出許多的光影出來。獨孤篪定睛向那鏡中看去,所見卻是許多野獸捕獵的場面,不由得心中極是奇怪,這野獸捕獵的場面他也是見的多了,平常的緊,也不知這位老人顯化出如此場景其意爲何。
看到獨孤篪疑惑的表情,那老人笑了一笑,緩緩而言道:“有一句叫作物競天擇,世間萬物,生老病滅,總不脫於天道控制之外,不過這競之一字,其中卻極有玄妙。何爲競,那便是爭,閒花爭那一抹春光,草食之獸,爭那一搓青草,肉食之獸,爭那一口碎肉,莫謂其小,卻是不折不扣的決定着他們的生死。若不去爭,那結果最後必然是一個死。”
他的話說到這裡,那鏡臺之中也顯現出一幕,許多動物在沙漠之中被飢渴迫死的場景。聽着這話,看着那境臺中顯示的畫面,獨孤篪的心中忽地似乎有所感悟,可等他想細細琢磨之時,卻是半點痕跡也找不到了。
“萬物都在爭,都在鬥,在與環境爭生存權利,在於敵人爭生存機會,而這種爭與鬥,便成了萬事萬物體內潛藏的本性,成了與生具來的東西。”說着話,老人將手一揮,那境面之中又變成了一位修士度劫的場景。
“人是萬物之靈長,長於衆生者,便是其擁有極高的智慧,也是這智慧,讓人類能夠在艱難的環境中,尋找出更利於自己生存的空間,走出利於自己生存的,更寬闊的道路。而修行,便是這相對寬闊道路中的一條。其實說來,人們走上這條修行的道路,其最終的目的,也還是生存,更好的生存。而反觀那各教,各家,各種功法,其實質,也是爲了更好的生存而總結出來的鬥爭之法。”
“啊?”這阿修羅王一番話說將出來,直驚的獨孤篪瞠目結舌,不過回頭細想,那道理還真是如此。這世間的萬事萬物,從無知的茂草,卑微螻蟻,到堂堂的人間帝王,和擁有着大威能的修士,任你是無知者,還是有知者,那爭之一字,可說是早已深深融浸於他們的血脈與靈魂之中了。
“爭之一字,便是放在這神紀之間來說,一樣是存在的。”讓獨孤篪沒想到的是,這阿修羅王的後一句話,更是下了一記猛料。“曾經天界之中,有一位絕世強者,其曾遊歷過數個神紀,甚至見到過神紀湮滅,就他所說,那神紀的強盛與否,甚至是其成長生滅,也脫不過與其它神紀之間的爭奪。
據他所言,其曾於時空長河之中,看到過一些奇怪的影像,比如各神紀修者之間的戰爭,一個神紀勢力,對於另外一個神紀勢力的掠奪,甚至於,有那麼一種極其古怪的神紀,能夠寄生於別的神紀之上,汲取其營養來壯大自己。”
“啊,”這一番話又讓獨孤篪驚訝出聲,聽那阿修羅王話語之中的描述,這所謂的神紀,看起來到象是世間有生命的東西一般,如狼之獵食,如人之戰爭,還有如寄生蟲般的偷取他人體內的營養。
“神紀與神紀亦各有不同,嗯,以老夫所想,其中差異,便如人的性格一般,有人謙遜溫婉,有人暴烈好戰,有人陰鷙,有人大度。好鬥者常欲亟人,陰鷙者擇機而噬,而那謙遜溫婉者,卻常常是被動應付,反而常見的,那被滅亡者,便是這溫婉謙遜的。
神紀也是如此。也正是那一位絕世強者遊歷有見,這才一力推動了這一方時空的封印之事,企圖以這一手段,爲這一神紀留下一枚萬一之火種。”此時的阿修羅王的神色一時變的肅靜起來,那一雙眼睛,滿有深意地看着獨孤篪。
“哦,卻不知,咱們這一神紀,屬於何種‘性格’?”獨孤篪好奇地問道。
“咱們這一神紀,諸道平衡,實論起來,就屬那謙遜溫婉的性格。”
“那麼以前輩的這個理論,豈不是糟糕至極?”獨孤篪疑惑再問。
“要不然,那位絕世大能會如此費心備下後手麼?不過這樣‘性格’的神紀,到也有其自身的好處。這樣的神紀,大勢取一‘和’字,便不至諸般大道出現一枝獨秀的情況,這樣一來,也會使這世界諸道法統,呈現百花齊放的局面,卻是比着別的神紀紛繁多彩。”阿修羅王又笑了笑道。
“就拿這道法來說,咱們這神紀便有道,佛,儒,魔,還有西天多門,修道類族,更有人,妖,冥,真靈,等諸多族類。”
“那這種情況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獨孤篪又問。
“好與不好,便在你的本心取捨了。不過在老夫看來,咱們這一神紀,雖然多彩繁華,卻是自保之力不足,比如人之貪多學雜,便不如專志一門易得精深,所以,或真有一日,遇到那不測之事,咱們怕是要吃大虧呢。”那阿修羅王搖頭苦笑,眼中滿是擔憂之色。
“前輩以這一番話教導晚輩,怕是另有深意,晚輩愚鈍,還請前輩明示。”獨孤篪低頭想了一想,隱約已經明白這位阿修羅王向自己說這一番話的意思,不過不是抱拳一禮,如此問道。
“你既然能夠來此,尋到這地獄核心之所在,想必應該也能破開這一時空世界的封印,那麼今後,神界纔是你真正的舞臺。老夫說這一番話的意思,也只是要你去那神界之後,能夠拿出一些強橫的姿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