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兄弟難當

冬天的夜晚,來得總是比其它季節更早一些。

悍馬車從深源高速上下來進入海源市區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傍晚六點了,但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街燈與霓虹招牌紛紛亮了起來。

海源是他的故鄉,確切地說是他來到現代變作嚴小開後的最初的起點。這裡有他最初的夢想,是他騰飛的起跑線。

當他從這裡出發,轉了一圈,又回到了海源,這感覺很奇妙。人生就如一個圓,我們的時間也是一個圓,起點同時也是終點。

人都是感性的,縱使是嚴小開這樣的七尺男兒,也不免感嘆人生的奇妙。

駕車的雨女問後面的嚴小開:“主人,連夜回去,還是在市區住一晚呢?”

被她這樣一問,正思索中的嚴小開突然想起畢運濤,想起胡舒寶,尤其是想到後者的時候,心裡突地抽動一下,然後道:“今晚就在市區住下吧,我要去見一下同學。”

雨女問道:“那住酒店,還是住主人那個小樓。”

嚴小開看着窗外的夜色,想起了小樓裡曾經發生的事,想起了鄭佩琳,這就道:“去我那個小樓住吧,我懷念那個地方呢!”

雨女答應一聲,往市中心駛去。

在路上的時候,嚴小開撥打了畢運濤的號碼,可是那頭卻顯示是空號,顯然已經換了號碼。

這個好兄弟,是他重生之前最照顧他的,現在卻連電話都沒有了!不過也不能怪他忽略了兄弟之情,這一路走來,他歷經了太多的事,忙得暈頭轉向,很多時候顧得了自己就很不錯了,哪還能再顧得上其它!

掛斷電話之後,嚴小開猶豫一下,終於嘗試着撥打胡舒寶的號碼,這電話號碼還是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存下的,也不知道她是否已經更換。

沒曾想,電話撥出去之後竟然通了,等待的聲音只響了兩下,話筒裡頭就傳來了胡舒寶柔美的聲線,“喂。”

聽到她的聲音,嚴小開想起了那晚發生的事情,感覺有些尷尬,很堅難的開口道:“舒寶,是我!”

胡舒寶壓抑着自己激動的心情,努力讓聲音平靜的道:“我知道是你,你在哪兒呢?”

嚴小開道:“我剛到海源。”

聽到這個消息,胡舒寶心裡突地跳動了起來,日思夜想的嚴小開竟然到了海源,還給她打電話,是想要見自己嗎?她試探性地問道:“路過?還是回來辦事兒?”

嚴小開如實答道:“休假,會在海源呆一段時間。”

“那……”胡舒寶猶豫一下才鼓起勇氣道:“一起吃飯嗎?”

嚴小開想了想道:“吃宵夜吧!”

胡舒寶道:“呃?”

嚴小開道:“我想先見一見畢運濤,我跟他已經很長時間沒見面了。”

胡舒寶道:“哦,也好。”

嚴小開道:“我沒有他現在的號碼了,你有麼?”

胡舒寶道:“有,一會兒我發信息給你。”

嚴小開道:“好,那跟他結束之後,我再打給你?”

胡舒寶有些違心的道:“你要忙的話,明天也不遲,反正……我也不會跑。”

後面的話,胡舒寶說得極小聲,但嚴小開還是聽到了,又想起了那烏龍的一夜,心裡又劇烈的抽動了一下,故作平靜的道:“嗯,那先這樣吧!”

掛上電話沒一會兒,嚴小開的手機就收到了胡舒寶的信息,內容是一個手機號碼,自然就是畢運濤現在的號碼。

嚴小開打過去後,等了一陣,裡面終於傳來了畢運濤的聲音:“喂,哪位?”

聽到了這久違的聲音,嚴小開的臉上浮起了笑意,然後惡作劇的尖着嗓子道:“畢隊長嗎?”

畢運濤道:“我是畢運濤,你哪位?”

他顯然沒認出嚴小開的聲音,不過也難怪,作爲一個特工,多少口技功夫是必須會的,況且嚴小開又那麼的聰明,學什麼像什麼。

嚴小開道:“畢隊長,你別管我是誰,我只問你,我有一個情報想要提供給你,你們有線人費給的嗎?”

畢運濤道:“有的!”

嚴小開忍着笑道:“那有多少錢?”

畢運濤道:“這要根據你提供是什麼情報,重不重要來看的!

嚴小開道:“這個情報挺重要的,是關於一個製毒團伙的情況,電話裡也很難說清楚,畢隊長你現在要是不忙的話,咱們見面說吧!”

畢運濤想也不想的道:“可以,你來市局吧!我正在單位呢!”

“啊!?”嚴小開作出被嚇一跳的樣子,“那種地方,我可不敢去,萬一進去了就出不來了呢?”

畢運濤道:“這位小姐,你只要沒犯事兒,沒有人可以爲難你的!”

嚴小開皺眉道:“小姐?”

畢運濤改口道:“女仕?”

嚴小開汗得不行,“我不想去市局那麼陰森的地方!”

畢運濤道:“那你說個地兒吧!”

嚴小開想了想道:“就海源警官學院的斜對面的食爲先飯館吧!”

“呃?”畢運濤顯然是愣了一下,然後道:“那家飯館早就沒有了,現在改爲賣女生用品了!”

嚴小開愣住了,“沒有了?”

“是的!我就是那個學校出來的,時不時都會經過那裡。”畢運濤說着就試探的問道:“這位女仕,你也是那所學校畢業的嗎?”

嚴小開道:“不錯,不過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回來了!”

畢運濤道:“既然咱們是校友,那就好說了。”

嚴小開道:“不好說,你現在是警官,我可是一介平民小百姓!”

畢運濤疑惑的道:“你認識我嗎?”

嚴小開道:“當然!海源市鼎鼎大名的緝毒英雄,誰不認識啊!”

畢運濤道:“呃……既然你對那一塊熟悉,那咱們就約在原來食爲先的隔壁吧,那兒開了一家天天吃餐廳,二樓還有廂座。”

嚴小開訝然的道:“那以前不是一個賣樂器的琴行嗎?”

畢運濤笑了起來,“讀警校的,有幾個是好那種不等吃不等喝的玩意兒的,早就倒閉了。”

“好吧,就那兒!”嚴小開答應一聲,想到一會就能見到久違的兄弟,心裡挺高興的,現在自己這麼捉弄畢運濤,一定會讓他大吃一驚,再想到曾經一起在海源的地方已經變了,心裡則忍不住感嘆: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啊!

悍馬車駛到了嚴小開以前住的那個小樓,開門進了屋之後,嚴小開留下優美與雨女在家裡打掃衛生,自己則驅車往母校駛去。

這個時候,學校已經放寒假了,加上天氣也極爲寒冷,所以原本極爲興旺的學生路變得相對冷清,路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行人。

嚴小開將車駛到學校門口附近的時候,果然看見原來賣樂器的琴行已經改爲了一間餐廳。

將車停到門前,嚴小開就直上二樓,擡眼看看,發現這兒竟然是一個個小小的情侶包間,洋溢着曖昧的氣氛。

看見這樣的環境,嚴小開有些汗,敢情畢運濤真把自己當成女的了。

按照之前約好的包廂房號,伸手敲了敲門,聽畢運濤的聲音,嚴小開就推門進去。

進門之後,坐在裡面的畢運濤給愣住了。

嚴小開也有點發愣,因爲畢運濤的身旁還坐着個年輕的女孩。

呆了那一下之後,畢運濤疑惑難解的道:“是你?”

嚴小開笑道:“可不就是我嘛!”

畢運濤又問道:“剛纔給我打電話的也是你?”

嚴小開道:“不錯!”

畢運濤霍地站了起來,衝上來對着嚴小開就是一拳。

嚴小開下意識的就想擡腿,但這一腿真要踢出的話,畢運濤非得從窗戶直接飛出去不可,所以他就忍了。

果然,這一拳也正如嚴小開所料的那樣,畢運濤沒有使勁兒。兄弟之間總是以這樣的方式來表達情感。

畢運濤笑罵道:“你小子,我剛剛還真以爲是個女的給我打電話呢!弄得我緊張了半天。”

嚴小開則是哈哈大笑,“濤哥,這麼長時間不見,你的腦子還是不見長進啊!”

畢運濤則是訕笑着。不能怪他不長進,要怪就怪嚴小開這小子太會裝。這麼久沒見,這小子總是能給人帶來驚喜。

兄弟難當,嚴小開和畢運濤曾經是有難一起闖,有福一起享,一杯酒陪到天亮。現在這個情景就好像和從前一樣,雖然

平時都很忙,很少的來往,但兄弟難當,一輩子的兄弟情比天還要長。

看着兩人打打鬧鬧,兄弟情深的樣子。旁邊的年輕女孩一臉疑惑不解,忍不住問道:“畢隊,這是……怎麼回事?”

畢運濤道:“哦,沒事,一場誤會,這是我一個同學,跟我鬧着玩的,小許,這兒沒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

年輕女孩看看嚴小開,微點一下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轉過頭對畢運濤道:“畢隊,那我先走了!”

畢運濤點點頭,待得她走了之後,再次笑罵道:“你小子還敢再草蛋一點嗎?竟然男扮女裝的玩我,要是我真把你上了怎麼辦?”

“誰上誰還不一定呢!”嚴小開笑着應他一句,扭頭看向剛纔那女孩坐的位置,沒個正經的問道:“哎,剛纔那是誰啊?”

畢運濤道:“只是一個跟着我的實習警官,剛剛我接電話的時候,她就在旁邊,我想着要見個女線人,萬一有什麼事的話,可能說不清楚,有女的在邊上比較好,所以就讓她跟着來了!”

嚴小開恍然道:“哦,我都忘了,你現在可是個領導呢!”

“領導個屁!”畢運濤笑罵一句,“你就別埋汰我了!”

待得嚴小開落座之後,畢運濤就喚來了服務員,上酒上菜!

酒是以前上學的時候兩人經常喝的,菜也是嚴小開愛吃的。

看着端上桌的酒菜,嚴小開有些觸動的道:“這些,你都還記得呢?”

“怎麼可能忘呢?”畢運濤說了一句,然後啓開了灑,連着倒了三杯之後,這就道:“哥們,我先自罰三杯。然後咱們再聊。”

嚴小開道:“爲什麼?”

畢運濤道:“因爲之前去做臥底的事情,保密條例擺在那兒,所以我當時什麼也不能跟你說。”

嚴小開笑笑,“沒什麼,這個事情,我多少也猜到了,你的性格我還不瞭解嗎?再怎麼落魄,你也不會真的跑去黑社會的。不過……”

畢運濤道:“不過什麼?”

嚴小開道:“不過我有些奇怪,你跟陸姍婰,以及那副局兒子的事情都是假的嗎?”

畢運濤搖頭道:“不,那些都是真的,我跟陸姍婰確實分了,也確實毆打了人,包括被學校開除也是真的。”

嚴小開道:“那後來又是怎麼回事?”

畢運濤道:“後來是原來的市局局長,也就是現在的省廳副廳長找到我,讓我去做臥底的。”

嚴小開猜想也應該是這麼一回事,原本他還有挺多疑問的,例如毒王陳志雄最後的結果怎麼樣了?又例如已經和他登記結婚的二小姐陳貝雯又怎麼樣了?但看見畢運濤提起做臥底的這件,臉上並沒有什麼驕傲與得意,反倒一臉的痛苦,顯然他雖然完成了上面交給的任務,成爲了緝毒英雄,但臥底生涯也成爲了他的一個傷疤。

這時候,嚴小開突然想起了一句話;傷疤是男人身上最性感的紋身。

每個人都有一個死角,自己走不出來,別人也闖不進去。有最深沉的秘密放在那裡。雖然有些人不懂,但不應該去怪他們。

每個人都有一道傷口,或深或淺,蓋上布,以爲不存在。

每個人都有一場愛戀,用心、用情、用力,感動也感傷。

每個人都有一行眼淚,喝下冰冷的水,醞釀成的熱淚。

儘管嚴小開並不能特別體會畢運濤說這些事的情情,但他假假也客串過臥底的角色,所以多多少少還是能夠理解的,爲了任務,很多事情都是由不得自己的。

他的兄弟把難過的心情藏在心裡,雖然他不說,但嚴小開多少是懂的。因爲他們是兄弟。

畢運濤不說,是怕自己擔心。自己不問,是不願意觸及他的傷口。這就是兄弟間的默契。

已經漸漸變得成熟,漸漸學會換位思考的嚴大官人這樣想着,便將到了嘴邊的疑問通通嚥了回去,端起酒杯道:“來,濤哥,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彼此又各自經歷了什麼,咱們仍然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哥們。”

這是嚴小開對兄弟的承諾,不管發生任何事,兄弟情永遠不變。

畢運濤感受到嚴小開的真誠,用力的點頭,眼眶則見了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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