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講的什麼玩意兒——”楚夢啪的合上語文書,用書角懟了懟顧凱晨背脊,“這個‘史地生’不僅身殘還腦殘吧?”
“怎麼說?”顧凱晨轉過身,好笑地問。
“你看這,”楚夢馬上“嘩嘩譁”地翻開書,指着課文裡的一個句子,“‘上帝給我們出生這個事實時,已保證了我們死的結果。’這他媽不還是想死嗎!這藉口也忒爛了。而且既然出生不能由自己決定,那至少死亡可以自己決定啊!是條漢子就應該當場自殺!還寫個屁的文章!”說到最後還一巴掌猛地拍桌。
“哈哈哈,你說得好有道理……”顧凱晨總覺得她最後怨念滿滿的一句纔是重點,“但是考試時出的閱讀一般都是積極向上正能量的,肯定不能這麼理解。你可以反着來想:比如這裡,他這句話,並不是想死的藉口,反而是不想死的藉口:既然我們橫豎都會死,那‘死’這個問題還有什麼好糾結的?所以死這麼簡單,纔要挑戰難的活着……”
楚夢擰着眉聽,好像有點懂。就是要跟自己想的反着來,再用上一些積極向上正能量的修飾詞。有套路就難不倒她。
此時兩人手肘支着同一張桌子,眼睛看着同一本書,腦袋和腦袋幾乎挨在一起,看起來非常親密。至少對於楚夢這種被人碰了一下衣角都能暴走的、不知道算是重度潔癖還是社交障礙症患者,除了少數幾個雖然也會被嫌棄但起碼不被排斥的親近之人外,能近楚夢身還安然無恙的目前只有顧凱晨。
相處了兩個月,2班的大家已經摸清了楚夢不喜與人親近的古怪性子,因此對於能夠近距離接觸大佬的顧凱晨表示由衷的敬佩。
顧凱晨喜歡這種感覺,喜歡這種“對於楚夢來說,我是特殊的”的感覺。他喜歡給楚夢講閱讀理解,只有他能把年級第一講明白,這很有成就感。
課間十分鐘很快過去,上課鈴響的時候,顧凱晨還沒講完。思路被打斷了的話,就不好接了。他對楚夢說:“我寫下來給你。”沒等楚夢迴答,便轉身拿出便籤本。最近,貌似是自從月考之後,楚夢開始時不時跟他探討一些課文。與其說“探討”,不如說“吐槽”更貼切。依着她從來不按課程安排來學習的習慣,他經常要在其他課上解答她的語文閱讀理解問題。而且時常傳起紙條來就沒完沒了。這讓他很苦惱,但也算是“甜蜜的煩惱”吧。
“對了,”顧凱晨突然又轉回來,“你等下去看英語技能大賽嗎?今天決賽。”他表情語氣都非常平靜,似乎只是隨口問一下。
譚梓欣捏着書頁的手頓了頓。最近她的閱讀速度好像變慢了。
楚夢抿脣,正要說“不去”,突然想起中午吃飯時孫銘恩好像提了那麼一嘴,說要去看錶演?“……去吧。”楚夢含糊道。
顧凱晨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驚喜。
**
像英語技能大賽這種面向全校的表演型比賽,向來是學校風雲人物誕生的舞臺。而且這個比賽還是整個學年第一次大型的比賽,對於新生來說,是一個“贏在起跑線上”的機會。就拿去年而言,去年的冠軍便是魏爺魏蘭,季軍是周文楷,都出自當時的高一1班。只有亞軍出自國際班,當時的高二級沒有進前三的,一個英語的比賽,專業的國際班卻輸給了忙着搞競賽的1班,不用想當時幾個國際班的班主任心情有多精彩,也不知道後來魏爺轉到國際班有沒有給他們帶去一絲安慰。
如果說魏爺初露鋒芒是在去年的辯論賽上,那麼她聲名大噪便是在英語技能大賽上。哪怕一年過去了,14級的同學們仍覺得以一人分飾多角的“精分”魏爺把學校禮堂演繹成巴黎歌劇院的場景如在昨日。不過自從魏爺轉國際班後就“深居簡出”了,除了社團活動,平時都呆在萬國樓。今年的新生也只能通過華陽塘上口口相傳的故事來了解這位才貌雙全的女神了。
雖然女神沒有參加今年的比賽,但是還有男神在。14級的周文楷今年也參賽了,也順理成章地進了決賽。
由於決賽歷來人氣火爆,舉辦地點不再是階梯室,而是大禮堂。每年都幾乎座無虛席,今年也不例外。其中,爲周文楷而來的不少,比如兩個座位前的女生正在討論:“今年沒有魏爺,周文楷會不會寂寞啊?”
“獨孤求敗嗎哈哈哈哈!”
像這樣,優秀的人總是會被放在一起,如果少了一方,就總覺得少了點看頭。
汪曉琴也是因爲周文楷來的,還“拖家帶口”地叫上了孫銘恩,孫銘恩則叫上了楚夢。她聽到前座的女生的話,默默吐槽:這口奶有點“毒”。隨即再次對那個經常被與周文楷“捆綁銷售”的魏爺產生了好奇,仔細想想,貌似入學以來她都沒見過高二級級花真人,只在學校的宣傳欄裡有幸一睹芳容。據說魏爺是學校動漫社的社長,而他們2班某位大佬貌似是該社團的?
汪曉琴下意識地探頭去看坐在旁邊的旁邊的楚夢。
“好多人啊……”楚夢摘下一邊的耳機,有些擔憂地說,“等一下飯堂豈不是要搶?”
“……”很好,很實在,孫銘恩由衷地地佩服楚夢考慮問題這麼面面俱到,不過她不打算回答,而是把入場時領的節目單懟到楚夢眼底,揶揄道,“看我找到了誰的名字?”
楚夢掠了一眼,以她自動過濾無關人和事的本領,只認識兩個名字:顧凱晨,以及她的同桌,譚梓欣。
兩個名字放在了同一欄裡,不是的單人,而是雙人。顧凱晨和譚梓欣以組隊的形式參賽。
楚夢面無表情地移開目光,繼續玩自己的手機,並沒有如孫銘恩所願,流露出看到心上人的名字所該有的情緒。
孫銘恩習慣了楚夢大多數時候如老僧入定般的“坐懷不亂”,本來也沒多期待楚夢會給點什麼反應,於是轉頭和另一邊的汪曉琴“研究”節目單去了。
今年的高一1班也不容小覷,參加初賽的三人,Vivi、冷嘉欣、還有另外一個男生,都進了決賽,其中,Vivi和冷嘉欣在之前的辯論賽中已經在全級面前混了個臉熟,還未開始比賽,很多高一級的觀衆已經看好她們了。而2班參加初賽有4人,進入決賽有3人,除了顧凱晨二人還有江海靈,淘汰掉的是身爲英語課代表被趕鴨子上架的凌莉,晉級率也是相當高的了。光是1、2班,就佔了決賽選手總數的差不多三分之一,剩下十四位選手則零星分佈在高一高二級的其他班。光看這選手的分佈情況,最終前三名會花落誰班並不難猜。所以一口咬定高二的周文楷能奪冠,不是“毒奶”是什麼?誰能說今年就不會像去年一樣“長江後浪推前浪”?
雖然但是,汪曉琴就是來給師兄捧個場,評委打多少分都不會動搖師兄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禮堂鬧哄哄了十分鐘後,主持人拍着麥克風,走上講臺。
楚夢意識到四周安靜下來時,主持人已經“有請第一位選手”了。
中規中矩的英文歌,紮實的唱功,標準的發音,或是冗長的演講,豐富的詞彙量,流暢的語句。形式大多這兩樣。也許真的很精彩,但楚夢除了霸着一個觀衆席位以外,並沒有他想。只是在輪到江海靈的演講時,她腦海裡浮現出對這個同班同學最深刻的印象——上週的辯論賽中的正方三辯,說話鏗鏘有力的一個女生。然後楚夢不可遏制地想起了那整個場面,包括差點動搖了她“信念”的那些辯詞,甚至腦海裡還能回放姓邵的的平靜、清晰的聲音。
回過神來,一片嘩啦啦的掌聲又送走了一個選手。
“江海靈好六,這應該是脫口秀吧?可以上肥倫秀了。”孫銘恩在一片掌聲中用三個人都能聽到的音量說,“有個地方太快我沒聽懂。欸楚夢,那個ox,那個牛撞到籬笆後,後來怎麼了?”
“沒聽。”楚夢面無表情地回答。
“你怎麼又走神!”孫銘恩頗有點恨鐵不成鋼,“下一個就是顧凱晨了,你繼續走神吧!”
這次,楚夢終於給了點別的反應——眼珠轉了過來,瞪了孫銘恩一眼。
“下面有請第十號選手,高一2班,顧凱晨和譚梓欣帶來的英語相聲,《New Term》!”
今天是星期一,大部分選手直接穿着學校的制服就上臺了。雪白的襯衫,鮮紅的領結,墨藍的西褲或百褶裙,把青春活力裝裱在莊嚴肅穆下。定製的制服很合身,把少年原本瘦小的身軀襯得挺拔。那西裝革履的儒雅少年,帶着自信得體的笑容站在寬敞的講臺上釋放着他的光芒。在他的光芒籠罩下,一位少女和他並肩而立。那少女或許並不耀眼,但她那柔和的神情、帶笑的眉眼、優雅從容的姿態、以及、與少年配合時彷彿浸泡過漫長時光的自然,和身旁少年是那麼的和諧。
在cp圈裡,該怎麼形容來着?哦,相性很高。
楚夢被自己的想法雷到了,狠狠地皺眉,顧凱晨是她看上的人,她是傻了纔會覺得他和別人相性高。排練出來的默契,怎麼比得上真正的心意相通呢?舞臺效果罷了。
顧凱晨和譚梓欣的表演也贏得了非常真誠的掌聲,全場大概就只有楚夢是真心實意地拒絕鼓掌。她不否認顧凱晨的才華,如果他不站在講臺上接受這麼多道目光,如果他不與別人搭檔、與別人平分他的榮譽,她會很樂意欣賞他的驚才豔豔。
楚夢獨自鬱悶了許久,連周文楷精彩絕倫、感人肺腑的演講也沒認真聽——就算她不走神,也不會去聽那麼教科書式煽情勵志的演講。但是在楚夢眼中無聊至極的演講,在其他人眼中卻“不愧是周文楷”,也不知道光環效應起了多少作用。連向來無差別毒舌的汪曉琴也不吝讚美:“文楷師兄功底好紮實啊!”
比賽進行到七點才結束,評分很快統計出來,前三名依次是江海靈、周文楷和謝唯唯。顧凱晨和譚梓欣排名第八,1班的冷嘉欣第七。雖然沒有獎牌,但前十名都有獎品和代表學校參加市賽的資格。
頒獎環節除了選手的“親友團”,其他觀衆都陸續離席了。顧凱晨在臺上目光找了一圈終於找到某個興致闌珊地離去的背影時,有些失望。
這個時間,楚夢之前對搶不到飯的擔憂已經不成立了,因爲飯堂已經沒菜了,並不存在搶不搶得到的問題。倒是小賣部的速食麪變得特別搶手。這一天臨近晚修,從小賣部到教學樓一路飄蕩着各種調味包的香氣。
雖然好像不太頂飽,但楚夢又有買一堆垃圾食品來填肚子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