鬢邊華 20心有靈犀
牢房的味道古怪的讓人窒息,那種腐敗黴爛的潮溼加上已經乾涸的血以及不知道蹲了多久就有有多久的人氣味。空間十分昏暗,胳膊粗的柵欄上每隔幾步點着盞豆油燈,閃着微弱的光。被風一吹,來回搖曳,你以爲它要滅了,卻在下瞬又活了過來。
兩世一生,青果第一回面對這樣的情境,即使那些年窮得三餐不濟,她身上衣服,她們家那補丁打補丁洗得發硬的牀褥也是乾淨的。
“嘔……”
青果被薰得乾嘔連連,若不是場合不對,只怕會引起另一種暖昧的暇想!當然,眼下卻是不會,不僅是她,所有人都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姑娘,這……這就算是不被他們打死,也得薰死啊!”鳳梨慘白了臉,抹了嘴角邊的殘漬,對青果說道。
“你可真是嬌貴!”莊嬸沒好氣的斥了一句鳳梨,上前替乾嘔着的青果順着背,一邊輕聲問道:“姑娘,要不要緊,沒事吧?”
青果搖頭,她看着同樣乾嘔得臉色如紙的林氏和辛玉英,深吸了口氣,纔打算上前,可是隨着那種古怪的味道入肺,下一刻,她又是扒着柵欄沒命的嘔了起來。只是任憑她怎麼嘔,卻始終嘔不出胸口的那股濁氣。不上不下的那股濁氣橫在胸口,這纔是最叫人難受的!
好不容易止了嘔,青果不敢再吸氣,她拿袖子擋了鼻子,回頭對莊嬸搖了搖頭,“嬸,我沒事。”
莊嬸點頭,拍了拍青果的背心處,輕聲說道:“姑娘,我們先進去吧。”
青果擡頭,這纔看到一行人已經走到牢房的最裡處,柵欄已經打開,身後響起衙役催促的聲音。
“快進去,都老實點,可不是請你們來做享福的,這就受不了了,這大刑還沒上呢!”
走在青果身後的林氏一聽到上刑,腳一軟,差點就癱了下去,幸得辛玉英把她給扶着了。
剛纔一路往裡走的時候,有幾間牢房裡關着的應該是新來的犯人,皮開肉綻滿身血痕的趴在發黴的稻草堆上,不知死活!
光想想這樣的情景,都叫人遍體生寒,不敢想這樣的滋味在自已身上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林氏眼眶一紅,眼淚便“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她身側,辛玉英緊緊的抿了嘴,雖然也怕的很,但總算是沒有失態哭出來。
“娘,嫂子。”青果先進的牢房,一見辛玉英扶了林氏進來,她連忙上前,扶了林氏。
莊嬸已經在牢裡挑了個相對乾淨的地方,還脫了身上的襖子墊了墊,回頭對青果說道:“姑娘,快扶了太太和奶奶來這邊坐吧。”
青果點頭扶了林氏和辛玉英去莊嬸那邊坐了,拿了袖子擦林氏臉上的淚,輕聲說道:“娘,別怕,他們不敢對我們動刑的!”
林氏猶疑的看向青果。
青果輕聲說道:“您剛纔也看到了,襄荷逃走了,有襄荷在,我們不會有事的。”
林氏還沒明白過來,辛玉英卻是猜到了點什麼,她往青果身邊挪了挪,輕聲說道:“妹妹,你是不是讓襄荷去殺縣太爺?”
“不是!”青果搖頭,“我早前跟襄荷說了,讓她想辦法拿捏住縣太爺,讓他不敢對我們動刑。嫂子,你放心,襄荷的身手,你也看到了。”
辛玉英點頭。
她一直覺得襄荷這丫頭看起來冷心冷情的,當時還想着青果也太慣着她些了吧!弄得丫鬟比小姐還脾氣大。但現在……辛玉英只希望,一切都能像青果說的那樣,這些人只是關着她們,而不敢把她們怎麼樣!
這邊廂,青果小聲的開導着林氏和辛玉英,莊嬸則帶了鳳梨開始收拾牢房。
眼見得青果哄好了林氏,莊嬸給青果使了個眼色,青果示意辛玉英照顧好林氏,她走到莊嬸跟前,輕聲問道:“嬸,怎麼了,有事嗎?”
莊嬸嘆了口氣,目光往柵欄外那羣虎視眈眈的衙役撩了撩,輕聲說道:“姑娘,這老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襄荷才傷了他們,你說他們會會藉機報復?”
青果順了莊嬸的目光看過去,果然,便看到幾個凶神惡煞一樣的衙役正目光陰沉的盯着她們看。
看這情形,還真有點像莊嬸說的那樣,這些人打算公報私仇!
“姑娘!”鳳梨攥緊了青果的手。
青果拍了拍鳳梨的手,輕聲說道:“別急,我估摸着襄荷那邊就快動手了。”
話是這般說,但現在她們是籠子裡被剪了爪子的貓,萬一襄荷那邊沒得手,她們……鳳梨只要想想,都覺得不好了!
事情也確實如莊嬸和青果擔心的那樣,這幾個衙役確實是在商量着怎麼制一制青果她們,替那些受傷的衙役出口氣。
“王麻子,你怎麼說?”說話的是長着一對三角眼,瘦瘦矮矮的一個漢子。
被點到名長了一臉麻子的王麻子,頭一擡,壓了聲音說道:“李四,這仇肯定是要報的,只是……”
“只是什麼?”被喚作李四的三角眼男人,瞪了王麻子,沒好氣的說道:“往常,你跟着大魁哥吃香的喝辣的可沒這般猶豫過!”
李四說的大魁哥,就是之前被襄荷一劍挑了肚子的那個滿臉橫肉的衙役,這會子正請了大夫診治,是死是活還不知道。這些人,平時沒少跟着他爲非作歹魚肉百姓,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氣,這會子明裡說是報仇,實則卻是想出心裡的那口惡氣!
“王麻子,平日裡大魁哥可沒少給你好處,這會子,見大魁哥不行了,你小子就想做那白眼狼是不是?”
餘下的幾個衙役都跟着起鬨。
到也不怪他們一定要拉着這王麻子行事,只因王麻子的妹妹跟袁可立身邊的師爺是相好,想着,這要是真鬧出了什麼,礙着王麻子的關係,師爺肯定得在縣老爺跟前說幾句好話!
王麻子被衆人逼得沒了辦法,只得點頭道:“行,行,就按你們說的來。但是可別鬧出人命來,不然……”
“就算是鬧出人命了又怎麼樣!”李四斜睨了王麻子,沒好氣的說道:“大魁哥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
“不行!”不同於之前的優柔寡斷,這會子,王麻子卻是斬釘截鐵的說道:“這京都一日不傳來,葉家被問斬的消息,人就一天不能死!不然,到時,不但我們要填了命,只怕家裡妻小都要受連累!”
聽他這樣說,有幾個人不由便跟着猶豫了。
是啊,萬一葉家沒事,那葉九爺回頭秋後算帳,那他們可就慘了!
這樣一想,好些人不由都後悔,剛纔不應該逼着王麻子表態的。這下可好,真動了手,這生死仇怕就是結下了!
“照我說,就一道弄死了!”李四咬牙切齒的說道:“到時就說是被老鼠咬了感染了鼠疫,葉家還能把死人弄活了,來問不成?”
王麻子看着李四的眼睛便冷了下來,沒好氣的說道:“李四,你一個吃飽全家不愁,腦袋掉了也就是個碗口的疤,我們可跟你不一樣,你這是想讓我們大家陪着你一起死,還是怎麼的?”
李四聽了王麻子的話,眼一瞪,便要罵人,但等看到不止是王麻子冷眼看着他,其他人也是這樣瞪着他時,那到了嘴邊的話又被吐了下去。終究還是不情願,跺了腳,對王麻子輕吼了一句。
“那你說,怎麼辦?”
王麻子抱了胸,淡淡道:“依着我的意思,我是想等京都那邊傳來葉家的消息後,再決定動不動手的,反正人總是在關我們眼皮子底下,想怎麼做,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不行!”李四斷然說道:“讓我看着她們安生生的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是受不了的!”
“那你說怎麼辦?”王麻子看了李四。
“今天就動手。”李四撩了眼牢裡的人,目光落在青果身上,陰沉沉的說道:“這個小賤人下令人讓人傷的大魁哥,我們就拿她開刀!”
王麻子順着李四的目光看過去,見青果不避不懼,目光淡淡的迎着他們看。心下不由便嘆了口氣,這事情真的是難善了了!
“行!”王麻子點頭說道:“回頭你們打算動手的時候,我去趟許師爺那,跟他先交個底。”
“這不行……”李四連忙說道:“這事,要做,大傢伙一起做。”
王麻子冷冷一笑,看了李四說道:“大傢伙一起做,回頭也大傢伙一起去找許師爺?”
李四被王麻子給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縣府後衙。
袁可立正與穿一身青灰色儒衫年約四旬出頭的許師爺說着話。
“哎,這不想做也做了,現在只希望京都那邊不要再出什麼茬子還好,不然……”
不然什麼!
袁可立沒往下說,但許師爺卻是明白。
不然,等葉家一反撲,別說是段大人許諾的高升,只怕眼前這七品縣令的職位都保不住!
許師爺搖了搖頭,他當時是竭力相勸,讓袁可立不要淌這趟渾水的,但後來發生的事,確是由不得他們做選擇!
“大人,”許師爺指着袁可立放在桌上的那疊信,輕聲問道:“您打算怎麼處理?”
袁可立默了一默,搖頭苦笑道:“師爺,這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啊!”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許師爺想了想,輕聲說道:“大人,依老朽的意思,這渾水您還是別淌的好。”見袁可立要說話,許師爺擡手,示意袁可立先聽他說完。“段大人派來的那個幕僚不是被抓走了嗎?”
袁可立點頭,沒錯,那人是被抓走了,不但被抓走了,還被傷了,是死是活尚且不知!
“師爺的意思是?”
許師爺捋了頜下山羊鬚,輕聲說道:“大人不妨做場戲!”
“做戲?”袁可立越發的狐疑了。
許師爺點頭,“沒錯,做場戲,做場被刺客刺殺的戲!”
袁可立眸子一亮,朝許師爺看去。
許師爺知道袁可立這是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了,笑盈盈的說道:“大人若是沒有疑議,老朽這就下去安排?”
袁可立想了想,緩緩了點頭。
許師爺拱手退下。
袁可立重新轉身坐回椅子裡,目光落在身側茶几上的那些信封上,正欲伸手把那些信收攏歸置好,外邊卻的突的響起驚惶的喊聲。
“有刺客,抓刺客啊!”
袁可立手一頓,不由擡頭朝外面看去,忖道:許師爺辦事越來越利索了!
念頭才落,便看到一抹蒙面黑影像離弦的箭一樣射了進來,四目相對,袁可立上下打量眼前黑衣人一番,正猶疑着是讓這人在手上劃一刀還是在腳上劃一刀時,來人卻是一頓之後,便縱身一躍,沒等袁可立反應過來,一柄短劍已經指在他脖子上!
“大膽!”
明知是作戲,但黑衣人的動作還是嚇了袁可立一跳。
“嗤”黑衣人冷聲一哼,手裡的短劍順着袁可立的脖子便移了移,頓時一股溫熱便流了出來,袁可立怎麼也沒想到,這人上手就來這般狠的,嚇得連聲喊了起來。
“許師爺,許師爺……”
“大人,大人……”
驚惶失措的喊聲夾着雜亂的步子和擁擠的人羣,潮水似的撲了進來。
走在最當前的正是許師爺。
袁可立正要開口喝斥許師爺,身後的人開口了。
“不想死,就讓他們全都退下!”
黑衣人一開口,袁可立頓時臉如白紙。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已才和許師爺策劃着刺殺,這人真就摸到縣衙府來了!
“你是什麼人,敢行刺朝庭命官,這可是要抄家滅門的!”許師爺指着襄荷,怒聲喝道:“快放開大人,饒你不死!”
誰想,許師爺的話聲才落,黑衣人非但沒放了手裡的短劍,還往前送了送,又往袁可立的脖子裡深了點,頓時血流如注。
嚇得袁可立連聲喊了起來,“退下,快退下,都給我退下。”
許師爺不敢耽擱,他因爲有事沒去青陽鎮,並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襄荷,但他卻也猜到,這人只怕是個亡命之徒,這樣的話,哪裡還敢再違背襄荷的話。
“都下,你們都退下!”許師爺一邊示意身後的退下去,一邊對襄荷賠着笑臉說道:“這位壯士,我一介書生手無傅雞之力,就讓我留下吧。”
襄荷哼了哼,不置可否。
屋子裡很快便只剩下三人。
許師爺看着身子抖得像篩子的袁可立,試着與襄荷求情道:“這位壯士,我們有話好好說,您先放了大人如何?”
“可以!”襄荷冷冷道。
許師爺一怔,剛纔因爲心急,人多,他沒聽出襄荷是女的,這會子,才驚覺眼前一身黑衣持刀行兇挾持大人的,竟然是個女的!
一時間,便怔在那失了反應。
袁可立卻是比許師爺醒悟的快,他顫了聲,對身後的襄荷說道:“姑娘,有話好好說,您先放開我好不好。”
“好!”
襄荷還是那個字,只是手裡的短劍卻是沒有移動分毫。
“姑娘……”袁可立要不是個男人,只怕就該扯着嗓子哭了。
“我這有粒止血藥,你吃了吧。”
襄荷小小巧巧的手掌託着一粒黑色的藥丸,舉到袁可立面前。
止血丸?
騙鬼呢,這是!
“姑娘,您……您到底有什麼要求?”袁可立哆嗦着嗓子問襄荷。
“是吃了這粒藥,還是讓我把你脖子拉條口子,你自已選!”
袁可立能怎麼選?
他抖着手拿了襄荷手裡的藥。
“大人……”許師爺看着袁可立。
袁可立知道許師爺的意思,但是眼下哪裡是他能決定的事啊!
抖着手將藥放到嘴裡,還沒等他把藥壓到舌頭下,一隻手忽的便照他的面門拍過來,袁可立嚇得倒吸一口冷氣,不由自主的便做了個吞嚥的動作,略帶苦澀的藥丸留下一股辛澀味,滑落到肚子裡。
與此同時,那隻拍來的手掌和脖子上的短劍同時一收,襄荷退到了三步開外,眼見許師爺要高聲喊人,襄荷冷冷說道:“獨門毒藥,除了我,神仙也解不了!”
許師爺張開的嘴就僵在了那。
“姑娘,您有什麼要求,您說,我一定滿足您。”袁可立哀哀的看着襄荷。
襄荷冷冷一笑,淡淡說道:“好生侍候着我家姑娘,她缺根頭髮,這解藥你都別想要了!”
袁可立“……”
“姑娘,您何不把你家姑娘救出去呢?”許師爺看着襄荷說道。
襄荷看白癡似的撩了眼許師爺,“然後再讓你們給我家姑娘定個畏罪潛逃的罪名?再讓段遠坤名目張膽的追殺?”
許師爺頓時一頭汗水的退到一邊,不言語了。
還說什麼?
人家一語道破了他的目的!
襄荷目光掃過神色複雜的袁可立和許師爺,冷聲說道:“好了,現在送我去牢裡見見我們姑娘吧!”
袁可立一臉汗水的看着襄荷,“姑娘,這……這解藥?”
“七天服一粒解藥,我到時會讓送來的。不過……”襄荷看着袁可立,冷冷道:“別打着仗着人多把我留下的想法,我牙齒裡有見血封喉的藥,只要你不惜命,我肯定也不會惜命!”
才琢磨着讓人在牢裡把襄荷留下的許師爺,一聽這話,一顆心跌到了谷底!
他幾乎可以百分百斷定,襄荷絕對不是一個尋尋常常的丫鬟!
會是誰的人?
葉家的?
還是……
沒容他多想,襄荷已經催促道:“好了,還磨蹭什麼?見了我家姑娘,我會給你這七天的解藥,餘下的,到時再說吧!”
許師爺連忙做了個請的動作,“姑娘,您請,老朽給您引路!”
襄荷哼了哼,頭一擺,示意許師爺前面帶路。
纔出了門,圍在外面的衙役頓時又圍了上來,許師爺一擺手,冷聲喝道:“都退下。”
衙役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是說是刺客嗎?怎麼搞得好像是大人的貴客一樣?但他們不敢不聽許師爺的話,連忙退到了一邊。
許師爺正要帶着襄荷去縣衙大牢,卻見前面急急的跑來了個人。
“師爺,師爺,小的有事要向您稟告……”
許師爺步子一頓,等來人走到跟前,他擰了眉頭,輕聲喝道:“王麻子,我現在有事在身,你有天大的事,也稍後再說。”
王麻子也發現了事情不對,等看到一身黑衣只露出一對冰碴子一樣的眸子時,不由失聲喊道:“是你!羅青果的那個逃走的丫鬟!”
襄荷冷冷哼了一聲,對許師爺喝了一聲:“走。”
許師爺連連點頭,便要引着襄荷去大牢。
王麻子連忙跟了上前,輕聲問道:“師爺,大人怎的不將這人拿下,還有,您這是要帶着她去哪?”
因爲跟王麻子孀居的妹妹有些不能說的事,許師爺私下裡待王麻子還是客氣的,聽了王麻子的問話,便輕聲說道:“大人中了這姑娘的毒,她逼着我帶她去見她主子呢!不然,解藥就不給大人!”
王麻子一聽,頓時失聲道:“糟了!”
“怎麼了?”許師爺擡頭看了眼王麻子。
王麻子覷了眼走在身後的襄荷,大氣也不敢喘,聲音壓得像蚊子叫,對許師爺說道:“李四他們正打算對人用刑呢!”
“什麼?!”許師爺步子一頓,但很快驚醒過來,這身後跟着的可是個煞神啊!他連連深呼吸,對王麻子說道:“快,你快去阻止,我這裡想辦法拖這個煞神一步。”
王麻子應了一聲,便往前跑。
“站住!”
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王麻子便好似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定在了那!
“姑娘,你家姑娘到現在還沒吃上口熱飯呢,我讓他去張羅些吃的。”許師爺賠了笑臉對襄荷說道。
襄荷到不怕王麻子去搬什麼救兵,但她想到青果的吩咐,讓她必須留在外面,時刻注意事情的變化。是故,橫生枝節的事,能免了還是免了!
“不必了,等我看過我家姑娘,我自會安排人送飯。”襄荷說道。
許師爺和王麻子頓時如遭雷擊。
見許師爺僵在那不動,襄荷不耐煩的說道:“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前面領路?”
“是,是,是。”許師爺連連點頭。
“師爺……”王麻子朝許師爺看去。
許師爺能說什麼,只能趕緊的,爭取搶在李四他們動手前,趕到牢裡!
大牢!
李四一行人走至關押青果一家人的牢房前。
“把門打開吧。”
當即便有人拿了鑰匙開門上的鐵鎖。
原本相偎着坐在一起的林氏還有辛玉英,頓時如驚弓之鳥般惶惶不安的看着不懷好意的李四等人。
“姑娘!”莊嬸將青果拉到身後,目光警覺的盯着李四等人,怒聲喝道:“你們想幹什麼?”
李四使了個眼色,便有人上前一把扯開了莊嬸。
“放開,畜生,你們想幹什麼!”莊嬸瘋了似的叫喊着,踢打着。
鳳梨一見莊嬸被制住了,她二話不說,張了雙胳膊老母雞似的擋在青果跟前,吼道:“我們家姑娘是縣主,你們要敢亂來,我們姑爺回頭誅你九族!”
一羣人被鳳梨一吼,臉上果真便有了一絲猶豫。
李四掃了一眼,心裡頓時生起一股惱意,上前對着鳳梨便是狠狠的一巴掌,打得鳳梨身子踉蹌不穩後,他擡腳狠狠的踹在了鳳梨了的肚子上,把個鳳梨踹翻在地後,對那羣怔住的人喝道:“還愣着幹什麼?動手!”
“果兒!”
眼見那些人要拽着青果往外走,林氏顧不得害怕,不要命的撲了上去,只是還沒等她撲到跟前,早有人一腳把她踢倒在地。
“娘!”辛玉英撲上前扶了林氏。
林氏攥着辛玉英的手,“玉英,他們要把果兒帶哪去?他們想要幹什麼?”
辛玉英搖頭,將林氏緊緊的抱在懷裡,“娘,您別急,果兒不會有事的,她是縣主,他們不敢把她們怎麼樣的!”
林氏卻只是一個勁的搖頭。
而從始至終沒發一言的青果,在看到林氏和莊嬸,鳳梨相繼因爲她而捱打後,只是攥緊了袖籠裡的手,由着那羣人將她拉扯着拖去了外間的刑房。
“兄弟們,把傢伙什都請出來,好好侍候侍候我們的縣主!”李四對衆人喝道。
青果冷眼看着那羣如同狼見了血,狗見了屎一樣,得了李四的吩咐便張羅着刑具的衙役們。忽然就想起老祖宗常說的那句“人之初,性本善”的話來,這些人已經失去了人的本性!他們的靈魂已經同這陰暗潮溼的大牢融爲一體!
李四正冷眼看着青果,眼見青果聽說要上刑,只是眼皮子挑了挑,根本就沒有他想像中的哭爹喊娘,心裡越發的鬱氣!想起那個人的吩咐,李四一咬牙,對那些去張羅刑具的人說道:“等等,爺今天要換個玩法。”
衆人一聽,不由一怔,等回頭看到李四眼裡肆意邪惡的目光時,頓時便都反應過來了。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事,只是,這次……但轉瞬那種極致的邪惡帶來的快感,便讓他們拋棄了那一時的猶豫。
“四哥,在哪裡?是在這裡,還是我把那木驢牽過來?”有人淫笑着討好的朝李四問道。
李四擺了擺手,“兄弟們,我們一起喝過一碗酒,睡過一張牀,這女人還沒一起玩過,今天,試試?”
“好啊,試試……”
此起彼伏的喊聲響起,將狹小逼仄的刑室渲染的如同人間地獄!
青果原只以爲是受一番皮肉苦,卻不想到,這羣人竟然會噁心賤到這種地步!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如同着魔了的衆人。
……
京都城,天牢。
雖然同樣是牢房,但眼前的這間牢房卻是比興城縣的大牢要乾淨舒適了許多。
空氣中同樣充斥着血腥腐敗的氣息,但牢房門上插着的熊熊燃燒的火把,卻是將鋪着青石磚面的大牢照得如同白晝!
同樣在牢房的最裡處,一張露出稻草卻鋪着失去原來顏色的牀褥上,葉羽霍然自夢中驚醒,他捂着胸口好似是要跳出來的心,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他做了個夢,夢裡看到青果被許多人追打着,她身肉模糊的看着他,問他,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葉羽擡頭看了眼外面被不知道哪裡來的陰風吹得“呼呼”作響的火把。眉宇輕蹙,手有節奏的敲着身後的那堵因爲常年陰溼而生了墨綠色黴斑的牆。
淑貞,你還好吧?
葉羽數着被風吹得來回搖曳的火把,數着它的火焰來回扭動了多少次,就在他數到十五時,身後響起一陣悉瑣的聲音。
“爺!”
葉羽回身,便看到精鐵所制的天窗上,滄瀾的臉扭曲着貼在上面。
“外面怎麼樣了?”
“都按爺的吩咐,世子那沒動靜,三爺也沒有去找王爺替您說情。”滄瀾說道。
葉羽默了一默,輕聲說道:“青陽鎮那邊,有什麼消息?”
滄瀾搖頭說道:“沒收到消息。”
“不對!”葉羽站了起來,在方寸之間的囚室踱着步子,一邊輕聲說道:“我若是段遠坤一定會雙管齊下,青陽鎮那邊肯定出事了!”
葉羽話聲一落,滄瀾便變了臉色,“爺,那要麼小的跑一趟?”
“不,你去怕是也來及了!”葉羽咬了咬牙,說道:“現在只希望襄荷那個丫頭能把人先救下藏起來再說!”
話落卻是連自已也不相信這樣的說話,她怎麼會是那種只顧自已逃跑,而不顧家人的人呢?!這樣一想,心頭頓時煩燥不堪。
“我之前囑咐你的事,你還記得嗎?”葉羽看向滄瀾。
滄瀾怔了怔,但很快便醒過神來,問道:“爺是說那個人……”
葉羽點頭,打斷滄瀾的話,“告訴他立刻動手。”
“是,爺!”
滄瀾應下,便要撒走,葉羽卻是輕聲道:“等等。”
滄瀾看向葉羽,“爺,您還有吩咐?”
“這事光靠他一個人做不來,你去找英國公世子,把我之前的安排告訴他,他知道怎麼做的!然後,再去找睿王爺,跟王爺說,我要借雪姬一用。”
滄瀾怔了怔,借雪姬?那可是睿王爺的暗衛頭領,爺借她幹什麼?不等他問,葉羽已經再次說道。
“若是睿王爺同意借雪姬,你告訴雪姬,讓她去一趟青州府,替我找到羅姑娘,帶到京都來。”
“是,爺,小的這就去!”
葉羽點了點頭,擺手道:“你去吧。”
滄瀾,退了下去。
葉羽卻是再難入眼,而是目光怔怔的盯了精鐵外那一抹漆黑的夜色看。
心裡沒來由的便生起一股厭倦感。
真的厭煩了這無休無止的你爭我鬥,什麼時候這樣的日子纔是個頭?
連自已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那些爭來的權和利,又有什麼意義!
……
興城縣,大牢。
青果對着湊上來的一張臉,眉眼動也不動,如同看死人一般看着他那張寫滿骯髒的臉。
“四哥,這縣主的滋味肯定不一樣!”
男人淫笑着,擡手去摸青果的臉,青果忍着心裡的噁心,任由那人的手落在她臉上。
“四哥,果真不一樣啊,這皮膚嫩的就跟我們吃的豆腐西施家的水豆腐一樣!”
李四卻是擰了眉頭,一臉尋思的看着如同被嚇傻了的青果,思忖着,這是個什麼意思,難道真的嚇傻了?
牢房的盡頭,莊嬸和鳳梨的哭喊聲似是穿破這漆黑的夜!
“別光說那些沒用的。”李四對男人邪笑着說道:“拿出些真本事來吧!”
“這不,四哥,我想着先讓你先嗎!”男人討好着看向李四。
李四笑了搖頭道:“你我兄弟,還分什麼你先我後的,我不喜歡雛兒,你又不是不知道!”
“哎,哎,那兄弟我就先了啊!”
男人說着,三下五除二的除了自已的衣裳,只穿了一條牛鼻子褲,褲子中央撐起的小帳逢讓青果犯不住的一陣陣的噁心。但她死死的忍了,等男人伸手來扯她的衣裳時,她借勢沒站穩,朝男人倒了過來。
“哎呦喂,我的好妹子,我這還沒上,你就身子軟了啊!別急,哥哥等會讓你欲仙欲……”那個死字在舌頭上變成了一聲殺豬般的慘呼。“啊……”
李四眉頭一皺,不相信到這個時候,青果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能幹什麼。當下,一個箭步衝了上前,他一上前,卻是被眼前的情景駭得一抖,胯下的張揚頓時偃旗息鼓,不但失去了作戰能力,還一歇一歇的痛!
青果一膝蓋將男人頂得渾身癱軟抱着胯下慘呼時,不等衆人反應過來,她手指便是狠狠往前一戳,正中男人的雙目,雖然沒有血濺當場,但男人卻是腳一軟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青果順手扯住男人的頭往地上用力一摔,腳像雨點子船落在男人的胯下。
“啊……救命……救命……”男人鬼哭狼嚎的打着滾。
衆人一瞬間驚醒,李四更是當先一拳朝青果臉上揮去。
只是,卻在這時,頭頂忽然響起一陣利刃破空的聲音,下一刻,李四便看到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劍射穿他的手臂不算,那股力還將他帶着向前,釘在牆上!
“啊……我的手……”
李四的慘叫聲響砌屋宇。
卻沒人理會,一抹黑色的嬌小的身影,像只貓一般,穿梭在幾人間。
下一瞬,慘呼聲如同雨後春筍般,此起彼伏的響起!
李四怔怔的看着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倒在地上的一片的人,以及那個一身黑衣,一對眸子卻是千年寒冰一樣盯着他看的黑衣人!
襄荷只盯了李四一眼,便轉身去看青果,“姑娘,您沒事吧?”
青果搖頭,看着自己沾染着鮮血的鞋子,對襄荷說道:“我這鞋子髒了,你回頭記得讓人送一雙進來。”
“是,姑娘。”
青果又回頭看向正軟軟的靠在牢房門口的許師爺,問襄荷道:“這位是?”
“縣老爺的師爺。”
青果點了點頭,對許師爺說道:“師爺,你看這些人,你打算怎麼處置?”
許師爺順着青果的目光看向地上的那羣人,被青果襲擊的男子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身下就跟爛了西紅柿一般,還在不斷的往外滲着血。而其餘人,也好不到哪去。有的當場便被擰斷了脖子,有的脖子沒斷,卻是胳膊、腳反了個方向,正在地上哭爹喊娘!
這還用得着處理嗎?這全都廢了啊!
可是許師爺不敢說不處理,他壯了膽子對青果說道:“姑娘放心,老朽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待。”
青果點頭。
目光落在瑟瑟顫抖着正試圖將胳膊從牆上拿下來的李四身上,李四一見青果朝他看來,連忙哭喊着說道:“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啊,小的也是被逼的,小的……”
“襄荷,我不想聽到他的聲音,不過我也不想他死,留着他,我還有用。”青果冷聲說道。
“是,姑娘。”
襄荷幾步上前,對着李四的臉便是一拳下去。
“咔嚓”一聲,也不知道是李四的鼻樑斷了,還是李四的整個臉都塌了,反正李四的聲音是砌底消失了。
襄荷看着翻了白眼往後倒的李四,啐了一聲,擡手拿住牆上的短劍輕輕一拔,暈過去的李四再次被痛醒,卻是隻能發出悶悶的喊聲,然後“哇”一聲吐出了滿口帶血的牙!
許師爺活了幾十年,就算往日裡審犯人時,上刑,也沒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面啊!終於抗不住,眼一閉,倒下去了。
青果沒有理會暈過去的許師爺,而是看了襄荷,問道:“怎麼樣,那個人交給嚴爺了?”
襄荷點頭,“姑娘放心,嚴爺說一定會將人安全送到京都。”
青果點頭,“那葉家那邊呢?是個什麼情況?”
“嚴爺說,葉家那邊那個叫葉綸的不見了,還有葉氏族中也有好些人不見了,這些人都是葉家做生意年輕的一輩。”
“應該是被段遠坤派人抓走了,而且估計這葉綸真的跟大宛有往來。”青果擰了眉頭說道,頓了頓,又道:“我哥呢?有沒有他的消息?”
襄荷搖頭,“嚴爺派了人去追,不過一直沒追上,大公子是回來了,還是跟着船走了,暫時不知道。”
青果點了點頭,“不要緊,你讓嚴爺派人幫着找找,找到了讓嚴爺將他安置下來,或者送他進京也行。”
襄荷點頭,“那姑娘,您呢?”
青果笑了道:“我麼,自然是在這牢裡呆着。”
“可是……”襄荷目光撩了眼地上那些半死不活的人,擰了眉頭對青果說道:“姑娘,萬一再出現今天這樣的事,怎麼辦?”
“不會的!”青果對襄荷說道:“你回頭找袁大人說說話,袁大人就知道怎麼做了!”
襄荷還想再勸,但她也知道,這個時候,青果不能走,真要走了,這事還真就說不清楚了。想了想,說道:“行,姑娘,您放心,等把您吩咐的事做好了,奴婢就進來陪着姑娘。”
青果搖頭,“不用,都在這裡面反而不好,到時外面是個什麼動靜便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