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緊了手中的絹紗,轉而又鬆了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王怎麼會來不得呢?只是詩雪不知,大王駕臨傾雲殿所爲何事,心中不免惶惑。”
慕清嚮慕醉微一點頭,以示行禮後,纔對我道:“那這畫,清便自作主張了,還望悠舒莫怪。”話完,也不知是否是心情抑鬱,便見到他在畫上題上“並蒂連枝朵朵雙,片影分飛最可傷”,竟然無端地驚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想必你們有事商議,清先出去了。”
我止住想要追上去的腳步,慕清的語氣聽起來像是生氣了,宮中的人若是撞見了,可怎麼辦?礙於慕醉,硬生生地說道:“大王有事不必如此,直說吧。”
他冷笑一聲,引得我擡頭看他,總覺得他今天與往常有些不同,“本王今日來傾雲殿,是爲了慕清,”他的一雙眸子盯着我,目光像針刺一樣讓我難以忽視,“身爲烈夙唯一的公主,最起碼的禮義廉恥總得知曉吧。若是日後諸王獲悉你與慕清共處多日,怕是要質疑我烈夙民風不正了。”
我聽後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本以爲他要說關於出征的事情,沒想到,倒是關於慕清,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卻比不上心間上的疼痛。“是嗎,那詩雪未能恪守,給大王添麻煩了。”
他的臉色幾近陰沉,“作爲本王親封的公主,本王希望你能做該做的事,說該說的話,免得本王心情一個不悅,做出什麼事情,到那時再來後悔就來不及了。”除了拿詩府,拿我在乎的人來威脅我,你慕醉還能想些其他的辦法嗎?
“詩雪謹遵王命,不知大王還有什麼要吩咐的?”我頷首時扯動脣角,慕醉啊,你還真是知道怎麼會傷我傷得體無完膚,手中的絹紗漸漸被腥紅的血液染透,連空氣中都瀰漫起腥甜的味道。
他的聲音仍在繼續:“今晚的宴會上,本王希望慕清能重現衆人眼前,至於理由,想必不用本王來提點吧。”
我點點頭,“清陵侯出外周遊,失去聯繫,現如今歷險歸來。”對於慕醉,只要慕清的死去和重生與他沒有關係,那麼與誰有關係都無礙。等了好久,纔等到他離去,僵硬着的身軀一下子失去力氣癱坐在地上,直到慕清進來將我抱起,我才反應過來,“清?”
“悠舒,”他有些顫抖,不知爲何,“他值得嗎,值得你爲他做到如斯地步嗎?”將我放在榻上,小心地扯去掌心裡的絹紗,惹得傷口一陣陣的刺痛,他細緻地在傷口上撒上金瘡藥,一系列的動作全無半點生疏。
我不知該如何作答,索性不答,他慕醉——便是我此生的劫數啊……
當晚,除夕宴上,慕清的出現自然引起了軒然大波,便如此刻。
“清陵侯死而復生?這怎麼可能?”一名大臣的聲音過大,不由得引起我的注意,此人乃光祿大夫姚司青,是天兆四年被慕醉看中,挑爲近臣,此刻的行爲……讓人莫名。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大,便收斂了聲音,可能旁人未能看清,我坐在慕醉旁邊倒是看得分外清楚,在姚司青止聲前,慕醉並未有動作,意思是,姚司青不算完全意義上的他的人。那麼,這個光祿大夫倒是惹人懷疑呢。
慕清淡然地瞥了一眼姚司青,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冷笑?沒想到他那溫潤的性子,也會冷笑,人不可貌相啊!
姚司青此後便是一直愣在座位上,對於旁人的勸酒也是草草敷衍了事,放眼整個晚宴,除了他,其他人雖感到詫異,但也是接受了慕清未死的事實。只有他,格外可疑。
宴無好宴,偏偏慕醉一臉淡然地看着場下的情景,君臨天下的氣勢還真是無人能比,只是那種孤獨感總是縈繞在他的身旁。
雖則時間尚早,但總覺得與慕醉靠近些就難以呼吸,所以早早地便退了場。
“公主,您就這樣回來了,若是大王生氣了怎麼辦?”香袖站在一旁皺着眉頭,有些不安,連幫我寬衣都顯得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麼。
“往日裡這些宴會,本公主早些回來他也並未有微詞,好了,本公主累了,你讓人都下去吧,沒有本公主的吩咐,不要進出。”我揮了揮手,將人都退了下去,待過了一會兒,才換上一身暗色的衣裙,閃身出了宮門。
看着夜色中冷清的街道,幸好大多數人家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纔不會有人發現街道上快速掠過的身影。徑自翻進梧桐扇坊的院落內,沒有驚動任何人,往殘院掠去。不過說回來,進自家的地方,還要翻牆,真是……
“屬下見過閣主。”瞞得了誰,都瞞不過殘影,幾乎是我落地的同時,他已經站着行禮。
“秘密跟蹤光祿大夫姚司青,至於做什麼,你應該知道,我出來的時間不多,見機行事。”話完便原路返回了宮中,約莫用了半個時辰。只是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傾雲殿中——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