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慕清的保證,心裡便好受多了,一夜安歇,至次日醒來,便有人來報,稱外面的局勢快要控制不住了。
慕清只能匆匆忙忙地打理了自己往外趕,叮囑了我好好休息,乖乖用膳後,便隨着來人進宮商量事宜了。
放出了葉楓尚有子女在世的消息,無非是兩個目的,一是警告卓曖,她尚有個女兒被人握在手上,二是擊破卓曖手下的人。那些人本就是葉楓的死士,被卓曖掌握在手上想必也沒有多麼的牢靠,本來因爲葉楓已死,臣服卓曖也是早晚的事,不過在這當口被曝出了葉楓還有女兒的消息,只怕那些手下的人也會蠢蠢欲動了吧。
一直待在雲煙閣休養,有些什麼事兒,基本上都是命人到閣內回報,風影與弄影未過多久便都是適應了我的新身份,進雲煙閣也沒什麼彆扭,倒是冥隱,彆扭的勁兒一天勝過一天,而蝶仙谷內也沒有什麼事情需要我親自處理,冥隱也是一如既往的保持能不見我便不見我。
隨着日子的推移,孩子也五個月了,在這一個月之內,慕清與禁軍肅清了卓曖手下的一批人,當然這其中少不了東方鈺的幫助,所以在可以控制的範圍內,我不介意扶他上位。所謂的合沐餘孽,至少在慕醉看來,是徹底消滅了。而卓曖因爲手下的死亡,再加上被我派去的人不斷地刺殺,令她有幾分惶惶不可終日,幾次遇到,面色也差了許多。在看到我時,也不復往日的神采,慕醉也只當她是懷有身孕過於辛勞所致。不得不說,慕醉有時敏感到極致,幾乎是要夾着尾巴做人才能不被他找到蛛絲馬跡,不過在卓曖的事情上,倒是一般般的大而化之,有些時候也會胡思亂想,這是不是表明了他其實沒有那麼的愛卓曖?不過也僅限於想想。
眼下我的心情倒是沒有那麼的好,不斷地孕吐折騰的整個人難受,而慕清再過一天便要去南邊了。被這孩子折磨得痛苦與彷彿要被慕清拋下的委屈揉在一起,也沒有那個精神去看慕清到底收拾得怎麼樣了,只是一個人躺在牀榻上自憐自傷。
“夫人,你用些膳食吧,待會兒侯爺便過來了。”彩雲端着粥在一旁哄勸着,那粥也不知道是放了什麼東西,聞到便覺得直犯惡心。
“端走,嘔,”我用帕子掩住口鼻,但還是擋住那股氣味兒,竭力把彩雲往外推了推。
“夫人,這,哎呦,這廚房熬得什麼粥吶。”彩雲急急忙忙地將粥端遠了,回來輕撫着我的後背,“夫人,您今天也沒用多少膳食,侯爺回來了,就要嘮嘮叨叨了。”
我緩了緩,用茶水漱了口,纔開口道:“他嘮叨他的,與我何干?等他走了,你看誰來嘮叨。”
“我倒是不知道,不在府裡的時候,你怨言這麼多啊,”門外傳來慕清特有的溫柔的聲音,伴着雪頂含翠的清香,“把這粥端下去,命廚房再熬了昨日的綠玉粥過來。”慕清揮手示意彩雲下去,徑直接過了彩雲手上的動作,仔細拭了拭我的嘴角。
“怎麼,捨得回來了?若不是慕醉對卓曖死心塌地,我都要懷疑,你被他留在宮裡是發生什麼了呢。”我沒好氣地瞟了他一眼,自顧自地躺下,也不去看他。
不過有些時候倒是沒人能比得過他的厚臉皮,這不,便褪了外袍,整個人黏到了我身旁,“怎麼說話呢?本侯可是沒有那些特殊嗜好,身爲本侯的妻子,乖,你不是最清楚了麼?”
我轉身不想理他,整個腦子裡都是他再過一天便要離開鄴京,得去千里之外的南邊,便提不起什麼精神勁兒。
“怎麼了,不開心?”慕清等了半天,也不見我搭上一句話,便支過了身子,看着我,“怎麼還哭了呢?悠舒,悠舒,”見我仍是一句話不搭,便只是那麼抱着我,“你知道麼,在這樣的時刻,最不願意離開你的人便是我,我怕你在鄴京出個什麼事,怕你不乖乖用膳,怕你還是那般殫精竭慮,我在怕,悠舒,可是我們不能違抗他,你的身子也經不起什麼顛簸,即便是經得起,南方也遠不如鄴京繁華,我怕你在那邊會有危險。悠舒,乖乖的,等我回來,好不好?”
我咬着下脣,不讓抽噎聲發出來,“可是,我怕你不要我,不要我了。”但是一開口,卻仍然流露出來。
“乖,不哭了,好不好?待會兒又要難受了,怎麼會不要你了呢,不要誰都不會不要你的呀,你是我的唯一呀,悠舒,我一定平安回來,你等着我,嗯?”慕清只是將我攬到懷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我的後背,免得我哭岔了氣。“你看,你說要帶的人,我也帶了,你不放心我,還不放心他們麼?”
“可是,我就是怕,我去找慕醉,不讓你去,好不好?清,你陪着我,陪着我……”我只能揪着他的衣襟,肆無忌憚地將內心的恐懼發泄出來,莫名地,有一種他去了便再也回不來了的感覺,可能只是我的錯覺,但是我賭不起,只有一個慕清,我賭不起。
“乖,這樣他會生氣的,別去做什麼觸怒他的事情,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什麼事情都要三思而後行,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不要衝動,只要沒有危害到你的,你便只當做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卓曖已經不大成什麼氣候,有什麼事等我回來,知道了麼?”他一句一句的交代着,生怕我在他不在鄴京的時候出個什麼事。
“我不是小孩子,心裡有數的,”只是習慣了近來凡事被他寵着,有些依賴他,“慕清,你知道的,其他的任何東西我都不怕,我只怕你和孩子離開我,你若是出了什麼事,與卓曖有牽連,即便是慕醉攔着,那我一定也要殺了她。”
“怎麼說話這麼急呢,誰說我會出事的?本侯出外在即,也不說兩句好聽的。悠舒,你聽着,爲了你和孩子,我一定會平安回來。”慕清見我緊張得很,無奈之下只得許下諾言。
“那你可得記住了啊,你別忘記了。”
“好,我一定記住。來,先起身把臉擦擦。”他從金盆中絞了帕子給我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彩雲已經在外面等了許久了,粥也差不多可以入口了,喝了粥再睡,好麼?”
順從地點點頭,得了他的許諾,心下總算是安定了不少,看着慕清白皙如玉的長指端着粥碗,映着那白瓷,只覺得那雙手美得不真實。
“看來啊,還是得侯爺才能安撫得好夫人,奴婢這都忙了半天,換了幾回的膳食,也沒見夫人用進去幾口,冥隱公子這幾日正在研究那止吐的方子,相信不出數日,夫人便不會像這幾日一樣了。”彩雲一臉調笑地將藥遞上來,那眼中的笑意像是止不住了一般。
我有些許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也只是內心不安,心緒波動過大了,便引起了孕吐,比起前些日子沒什麼動靜,這些日子動靜大的連孝端後也支使着傅姑姑到民間搜尋着止吐的方子,當下也只好笑道:“這孩子也不知道乖一點,等出生了,得好好教訓教訓。”
慕清一個沒把持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引得我擡頭瞪着他,“是,是該好好教訓教訓,當然了,孃親不乖,這孩子也便不乖了。”
我作勢想要扭過頭去不理他,卻被腹部的動靜驚地不自覺地“啊”了一聲,只覺得一瞬間愣在那裡,不知該作何反應。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慕清急得放下碗,忙去握着我的手,彩雲也急急忙忙地要去找冥隱過來。
“不是,不是,是……清,你摸一下,他剛剛,剛剛踢我了。”我有些止不住得想要掉眼淚,這是第一次,我那麼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存在,第一次有些想要喜極而泣。
“真……真的?”他也欣喜地手不知道要怎麼放,明明之前隔着肚子跟孩子說了許多話的,此刻行止間卻有些狼狽,最終將手輕輕覆在我腹部時,溫聲道:“再動一下,再動一下,給爹爹看看,嗯?”他的自稱沒有半分別扭,也是,比起那個所謂的親生父親,無疑是平日裡慕清照顧的比較多,這也讓我徹徹底底地覺得,嫁給慕清一事,是我至今爲止做的最對的選擇。
“這可是孃親最親最親的人,也是你最親最親的人,動一下啊。”話完便感到又是兩下輕踢,“清,孩子,孩子……”
“悠舒,你乖乖的,跟孩子等我回來,好麼?”他探身虛攬着我,“我現在很幸福,悠舒,我一定早日回來。”
“好,我等你,我和孩子一起等你。”我靠在他的肩上,只覺得歲月無比靜好,希望時間停在這一刻,只是心裡卻分外清楚,這不可能。時間總是要過去,就像慕清還是要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