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轉入秋季,天色暗的便更加快了,宮裡早已亮起了宮燈,在秋風中搖晃着,弄得燈光時隱時現,平添了幾分涼意,微微一笑,那副模樣,每個人都會稱讚一句國色天香,“慕醉,你做這些事的時候,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你在愧疚?爲了你平白的從慕清失蹤的事件中獲得了一定的利益,可以這麼說麼?若是這樣的話,其實沒必要,因爲你想要通過這麼低俗的方式,來求得你內心裡少有的一點兒良心的安慰,我便偏偏不讓你如意,我要你活在這樣的愧疚中。”
他的眸子定在我身上,看着看着,便也微微一笑,“是麼,你是覺得本王在求內心的安寧?不,本王一點也不需要那個東西。你不清楚本王有多恨慕清,嘖嘖,看看你現在的表情,本王的恨只有慕清死了才能平息。”
“你恨他?爲什麼?”似乎不止一次地聽到他恨慕清,令我驚訝的是,慕清沒有反抗,這不合常理。
“相信影閣閣主查這麼一件小事情,還是非常有能力的,夜深了,本王便不久留了。”他的笑容中似乎藏着一絲戲謔,但是更多的,是對慕清的恨,一種被奪走了幸福的恨。
我在宮門外站了許久,直到彩雲出來,我纔開口道:“彩雲,吩咐下去,我需要一切關於慕醉與慕清恩怨的調查,哪怕是某一天,兩人爭了一塊糖,懂了麼?”看着慕醉消失的地方,不由得有幾分感慨,這烈夙王宮王嗣雖然比其他的王室少得多,但被掩埋的真相,卻個個令人驚悚。
“奴婢明白了。”彩雲雖然驚訝爲什麼要查慕醉與慕清,但仍然是躬身應着,“夫人,小侯爺已經睡下了,小公主喝了奶,過一會兒差不多也該睡了。天色不早了,夫人也早些用膳吧,今日午後爲了小公主,可是累壞了。”
想到流景和傾心,臉上的陰霾也逐漸散去,緩步走回去,關於慕清的事情,總會查清楚的,不急在一時。回了傾雲殿,聽到守在那裡的侍女說,有時大王也會過來坐坐,惹得底下人稱讚着說是,大王對和碩護國公主真好。我不置可否地笑笑,也不應聲,只是捧着書繼續看着。
次日一早,黃福海過來,說是慕醉要在逸韻殿見我一面,關於出征的事情。
我心裡一個咯噔,看他這需要商量的樣子,似乎是現在並不想拿下銀暝啊,應該是會選擇南昭了,心裡有了數,便微微笑道:“黃公公回去告知王兄,等到孩子醒了再過去。”
“老奴知道了,大王說了順便看看溫憲公主的風寒怎麼樣了。公主,說起來,大王這一年裡變得實在太多,老奴幾乎要懷疑,這是另外一個人了,侯爺的事情,誰都感到難過,公主就原諒大王吧,況且大王也並未做什麼。”黃福海見我有些疏離客氣,便忍不住開口勸道。
“這些事情便不勞黃公公操心了,傾心的風寒已經有所好轉,多謝王兄顧念了。”我轉身看了看還在睡夢中的孩子,前些日子在侯府,每日早間醒來見不到我,傾心便哭得厲害,只能打算等着傾心醒過來再去逸韻殿也不遲。
“既然如此,那老奴先告退了。”輕嘆了口氣,便離開了傾雲殿。
用過早膳後才見到傾心揮舞着胳膊睜開眼睛,抱起來哄了一會兒,便交給奶孃餵奶,悄悄地往逸韻殿過去,否則等她吃飽喝足後,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一路緩慢地往逸韻殿走着,慕醉忙着批摺子,想必也不會介意我晚一些過去,直到在日後的一段日子中,被楚弈救回銀暝王宮,我才知曉,烈夙的後宮太冷清了。
已經進入秋季,那一團團一簇簇的菊花開的倒是極好,礙於傾心聞不得花,只吩咐了侍女莫要將她抱出傾雲殿,不然又是雪上加霜。
採花的侍女大約兩三個,圍在一起,漫不經心地摘着花兒,四周也沒有什麼其他的人,又因着我的步子踩得聲音極低,她們一時間也發覺不了,我正在這附近。
“聽說了麼,公主的孩子好像不是侯爺的呢,那月份整整差了兩個月呢,這可是個天大的醜聞!”
“就是,以前看着公主便是個風流成性的樣子,你說說,這好人家的女兒怎麼會豔妝濃抹,出入於宮廷宴會之上?枉費了當初大王還說要將她嫁給那溫柔俊美的楚王爲妃,真是不識好歹!嫁給了侯爺做正室,也不安分,那孩子也就是野種!”
“你們千萬別再說了,被人發現可就糟了,真是……”她突兀地止住了話語,惹得旁邊的人也轉過了身。
“怎麼,說什麼呢,這麼起勁兒?也好讓本夫人知道了,跟你們一同樂呵樂呵,嗯?”我微笑着,彩雲一直說,我不笑得的時候,會讓人覺得清冷,若是笑了,會讓人覺得恐懼,“剛剛說本夫人的孩子是什麼?看來這麼幾天沒有回宮,宮裡的管轄不夠力度啊。”
“奴婢知錯了,公主饒命,公主饒命,奴婢下次一定不敢了。”先前說得最起勁兒的兩個人均紛紛跪下來求饒,不得不說,權勢還真的是非常重要啊,怪不得慕醉那樣的人對它如此熱衷,若是沒有權勢,她們只會更加犀利地嘲笑諷刺流景和傾心,只會更加無情地將我貶低爲一個卑賤而又水性楊花的女子。
“你,——”素手纖纖,指着那個在勸阻的侍女,“去將你們的管教嬤嬤過來一趟,讓她在本夫人面前好好地給你們立立規矩,也長長記性。你們辱了我,沒事,本夫人不在意,但是,你們千不該,萬不該稱本夫人的孩子爲‘野種’。”看着那名侍女的身影急急地消失在花叢中,看來這管教默默還挺有威信。
“公主饒命啊,這些話不是奴婢說的,是從別處聽來的,已是耐不住好奇,求公主大人大量,繞過奴婢們吧。”
“從別處?是哪處啊?說來聽聽。”是卓曖放出的消息,還是那個號稱素來安靜的程貴人?這個問題,還是挺重要的,昨日因爲傾心的病,也沒有去關心別的事情,現在倒是有大把的時間。
“奴婢是聽到梅紅跟一幫子人在嚼舌根子,才聽來的。”
“梅紅是……”
“回公主,梅紅是蘭芳苑的一個宮女,平日裡跟奴婢走的不近,那次聽到,也只是個意外。”
“原來如此啊,”我狀似恍然大悟般地點點頭,看着已經抖成篩子似的兩個人,微微一笑,輕輕揮了揮手,一旁潛伏着的暗衛便現了出來,“宮裡大概有多少人知道這樣的傳言?從哪裡傳出來的?”
“回閣主,宮裡的侍女間大多都在流傳着,屬下目前認爲是從蘭芳苑傳出來的。”
“是麼?下去吧。”看着不遠處急急忙忙趕過來的管教嬤嬤,徑直找了一處石凳坐下,摩挲着手中的絹帕,那一角的繡花,還是我最愛的紅梅,自從慕清下落不明之後,最想做的是將他找到,然後在侯府等着他回來,不過一晃神的功夫,那管教嬤嬤已經撲倒在我面前,那架勢倒是嚇了我一跳。
“奴婢管教不嚴,督導不善,這兩人得罪了公主,請公主責罰。”
“本夫人只是想讓你過來立立規矩,這今天是衝撞到了本夫人,下次若是大王,想必嬤嬤也不會有機會站在這裡了,你說呢?”
“公主說得對,老身這就回去好好教訓教訓她們,場面不甚好看,公主還是不要過去了,再說了,卑賤之地,公主貴體不宜踏足。”那副表情看着就覺得不想再看第二眼,那一幅袒護的樣子,以爲我看不出來麼?
“本夫人也不打算過去,”頓了頓,便瞧見了黃福海帶着兩人遠遠地像是在找什麼,估計是見我這麼久了還不過去,尋過來看看,等他走近了,才說道:“黃公公派兩個人跟過去瞧瞧吧,這嬤嬤要給跪着的立立規矩,本夫人還趕着要去逸韻殿,沒有什麼時間和興致跟過去瞧瞧了。”
“大王在逸韻殿等了許久,也不見公主過來,便命老奴出來瞧瞧是不是被什麼事兒耽擱了,現在看來大王還真是料事如神。”黃福海瞟了兩眼跪在地上的四個人,“朱嬤嬤,你也算是宮裡的老人了,這風往哪裡吹的道理沒有理由不懂,好好回去思量清楚了,今日公主慈悲,不與你等計較,還不謝過公主,回去照規矩領上一頓板子,好好記住!”
見黃福海身後的兩人跟着她們回去了,我才轉過頭,看着黃福海,“黃公公,本夫人倒是不知道,這風往裡吹呢?可否指點一二?”
“公主可又是調皮了,快些跟老奴走吧,大王還在逸韻殿等着呢。”黃福海抹了一把額頭,領着我往逸韻殿過去了。
風往哪裡吹,這草可不就是得往哪裡倒麼?黃福海也不愧是活在這宮裡快要一輩子的人,說出這樣的話,也說明他明事理,宮裡的局勢千變萬化,這天指不定哪一天要變上一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