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白實在太忙了,錯過了上巳不說,便連花朝節也多無關注。
若非偶爾進城,見到一些穿着鮮豔的年輕女子,甚至都沒注意三月裡兩個重要節令早已過去。
倒是二驢因爲私塾旬休,就跟着陸彥墨一同與去了河邊祓禊。
只不過今年適逢倒春寒,二驢一個小孩子也不好下水。陸彥墨便拿柳枝沾水,輕輕拍打脊背,讓他湊了個熱鬧。
最後回來時,倒是給她帶了不少吃食。
這一場節日,一直蔓延至中旬,窯廠的第一批包裝已經趕製出來。
蘇月白先做了幾個樣品,拿去珍香閣給齊陌白看。
“樣式倒是精巧,也不會灑漏。”齊陌白肯定的點頭,對蘇月白表示贊同。“只是合約已經簽好,多出的價錢我可是不會付的。”
蘇月白擺手,表示並不在意。
阿玄將人送出門,不解道:“公子,只是換了個罐子裝,又有什麼不同的?”
齊陌白摩挲着瓶身上的字跡,笑了。“你說的不錯,這女子果真是個聰穎的。”
“小的駑鈍。”阿玄拱手。
“她費了一番功夫,做了這種樣式,防止運輸途中灑漏。不僅減少了運輸中的耗損,更從我這兒博了幾分好感。等醬料送至京城,人們購買時,看到這上面辛香坊三個字,定要打聽。”
“那咱們何不……”
齊陌白擡眼睨了他一眼,嫌棄的搖頭:“做生意講求個誠信。你家公子與蘇月白還要談生意,你要是將醬料換了包裝,打上珍香閣的名號,回頭這生意啊,可就做不成了。你別看她現在只是一介小民,他日定讓人不容小覷啊。”
“公子竟也這樣看好她。”
“不是我看好她,而是我從她的眼中感受到一種勢在必得。此女子,不可限量啊。”
蘇月白自然不知道齊陌白與阿玄的一番交談,她送上去的樣品沒有問題,可以加緊時間出貨了。
爲此,她甚至請人用錫打了兩件漏斗,方便罐裝醬料。
唉,累呀。
幸好家裡的男人們也知道她的辛勞,把活兒都乾的很好。
陸彥墨熬醬,二驢還小不敢讓他碰火,便給她挑揀那些堅果中的殘渣。而元寶,則與蘇月白一起罐裝打包。
忙碌了一晚上,一家人草草吃過飯,便都早早睡下了。
倒春寒後,田地裡堆放了不少麥秸柴禾,以應對突變的天氣。
趙山打了個哈欠,讓兒子看着辣椒田,便回去睡了。
天還有些冷,趙小哥眼皮耷拉着,頭越來越低,乾脆栽倒在窩棚裡睡熟了。
這些日子,大家都太累了。
夜色下,除了偶爾傳來的呼嚕聲,大概只有風聲。
突然,兩道黑影趁着夜色悄悄潛入趙家看守的辣椒田,迅速的揪起幾個辣椒後,轉身逃跑。
第二日清晨,趙小哥醒來,看到被踩到的辣椒苗,也沒在意,還當是他爹昨夜走的時候沒路。小心將辣椒苗扶起,又澆了水,便無大礙。
可又一日清晨,他突然發現,前一日他才數過的紅辣椒少了許多,甚至有幾個種在外側的幼苗,也都不見了。
趙小哥站在地頭怔愣了一會兒,忽然大喊:“來人啊!遭賊啦!”
有趙小哥這一嗓子,各家的人都行動起來,紛紛跑到自家的地裡仔細查探。
不查還好,一查各個氣得拍着大腿直罵。
這貨賊是有計劃性來的,看哪家的辣椒長得好,就給擼走了。
偷東西也罷了,還踩死了幾棵苗。
他們這苗來之不易,可都是錢啊。
蘇月白聽到消息後,匆匆趕來。
一看這情形,便了然了。
丟的辣椒七七八八,若拿去賣,也不一定能賣多少錢。尤其那些辣椒都偏老,適合乾製或是留種。
陸彥墨在她身邊站定,目光在路邊的幾個腳印上頓了下。
“這夥人偷辣椒的目的應該是拿去自己種。”
蘇月白嘆了口氣說:“雖然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天,可是看到被破壞的辣椒田,還是很心疼啊。”
這一日大家的情緒都不好,不少人都罵自己爲什麼睡的這麼死。
“大家靜一靜,聽我說幾句。這些日子,大家爲了辣椒都付出了自己的辛勤勞動,蘇月白十分感激大家。這貨賊人來之不善,也是早有預謀,並非是大家少睡一日就能防得住。賊人早已觀察多時,看到大家這幾日爲了抵抗嚴寒付出太多的努力,才趁機下手。”
趙小哥抹了把臉,“誰說不是呢。這幾天都怕再下雪,也不敢睡。但越是不敢睡,就越困啊。”
“這次的損失與大家無關,請大家不要自責了。鬼祟之人無法防備,我相信大家也不想看到眼前的情形。只要以後我們再警醒一點,就不怕他們。”
“說得對!”
“要下次遇到這羣小賊,我非要狠揍他們一頓不可!”
安撫了衆人,蘇月白隨陸彥墨回到家中。
“我剛纔見你一直盯着地上的腳印看,難道是有什麼發現?”
“因下過雪,這段時日辣椒田裡一直佈滿淤泥。農戶們受你的囑託,也不着急採摘,所以腳印只能是賊人們留下的。我觀察了一下,那幾個腳印都是草鞋印記,恐怕是村裡某些人。”
蘇月白冷冷一笑,說:“我早就料到了。當初辣椒剛種下時,就有人來破壞,要不是劉大哥帶着小花在附近巡察,也就遭了秧。我不過是想把日子過的好一點,招誰惹誰了!”
陸彥墨一嘆,環着她的肩膀將人輕輕帶入懷裡。
“你沒錯,錯的是他們。”
蘇月白眼眶泛紅,語氣堅定:“等咱們賺夠了錢,就從這裡搬走,再也不回來了!都是些什麼人啊,憑什麼就欺負我一個人。”
陸彥墨給她拭淚,哄道:“好好好,到時候就搬走。存在銀號裡的銀子也不少了,夠咱們買一幢新房子。”
提到搬家,蘇月白又忍住了。
“那些錢哪裡夠。要給農戶開工錢,也許還要擴大種植,窯廠的銀子我也沒給呢。”
最後不過一個字:忍。
陸彥墨看她這樣,實在心疼,哄了好一陣子,才讓她重新展露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