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譚氏把楊華梅給擡出來說事兒，直接把老楊頭給說啞火了。
確實，大白小黑從今年正月起，就真的沒有踏過老楊家的門了。
顯然，他們兄弟是已經想好了，不僅不認梅兒這個生育和拉扯了他們長大的親孃，他們更是要斬斷和老楊家這個外祖家的聯繫！
“罷了罷了，我不看了，哎！”車廂裡，老楊頭重重嘆息。
世上的事，果真沒有雙全法嗎？
雖然是外孫，打一巴掌隔一層，可那兩個外孫也是老楊頭親眼看着長大的啊！
兩個小傢伙當初像團團圓圓這麼大的時候，梅兒帶他們回來玩，老楊頭可是抱完這個抱那個，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會兒的老漢六十出點頭的年紀，身體骨是非常的硬朗，雙臂依舊有力氣把兩個小外孫抱起來舉高高，抱在懷裡拿鬍子去扎他們，逗得兩個小娃娃咯咯咯的笑。
昔日的笑聲彷彿還在耳邊繚繞，可是，看着長大的兩個孩子，就因爲梅兒的改嫁，就跟母系這邊所有的親戚斬斷血脈關係。
正月都不過來拜年，這個行爲到底還是讓老漢心裡不舒服。
尤其譚氏還在旁邊忿忿不平的說些拱火的話，譬如：“兩個兔崽子忘恩負義，不認親孃，不孝……”
“兔崽子自己成家了，小夫妻暖窩暖炕的，不顧親孃守寡死活，沒有人情味兒……”
譚氏的這些譴責，也更加讓老漢心情添堵，眼瞅着車廂裡先前的好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壓抑低沉，楊若晴喝了口茶，目光掃過二老，輕描淡寫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爺奶也別老是在大白小黑這事兒上鑽牛角尖了。”
“把注意力放到我姑的肚子上吧，馬上就有新外孫要出生了，大白小黑都已成年，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你們就別管那麼多了，多想着點兒即將出世的小外孫，指不定還有小外孫女呢！”
楊若晴的話，一下子就說到了二老的心窩窩裡去了。
老楊頭的臉上再次露出了笑容：“要是兩個小外孫就最好了……”
結果話纔剛說出口，胳膊上就捱了譚氏狠狠一掐。
“哎喲，老太婆你好好的爲啥掐我？還那麼用勁兒！”
“我不掐你我掐哪個？你被掐是你活該，自找的，你曉得不？”
“這話又是咋說？”老楊頭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
不僅他如此，同一個車廂裡的芍藥和兩個小傢伙也都是一臉懵逼的望着譚氏。
搞不懂爲啥老太太要掐老漢。
不過，楊若晴卻是笑了笑，懶洋洋靠坐在那裡，看老太太收拾老漢。
譚氏又在老楊頭的腳上踩了一下，痛得老漢嘴巴都歪到一邊去了，努力壓制的怒火就快要壓不住而爆發的時候，老太太的理由終於來了。
“你個混賬老頭子，老頑固，老愚鈍，老犟驢，一輩子就是閉着眼睛要生兒子，要壯勞力！”
“你也不想想咱梅兒，她前面生兩個兒子，除了落一身累和埋怨，有啥好果子吃不？”
“兩個兒子，拉扯他們長大，砸鍋賣鐵給他們各自搞了屋子，娶了媳婦兒成了家。”譚氏接着說。
“小黑沒搞新屋子，梅兒就自己搬出來住窩棚，把老屋讓給他們小兩口。”
“大白不僅有新屋子，還有鋪子，梅兒明裡暗裡不曉得幫了多少！”
“兩個兒子兩個兒媳婦扯嘴皮子就沒停過，搞到最後梅兒裡外不是人，三十出頭就守寡，冷冷清清，兩個兒子沒見哪個心疼娘，把娘接到家裡一塊兒住。”
“要我看啊，梅兒這胎要是一個兒子，一個閨女就好了！”
“兒子將來養老，閨女照看爹媽，她晚年才真正有福氣！”
譚氏一番分析，老楊頭邊聽邊沉默思考。
譚氏指着楊若晴，拿她當正面教材，接着說：“你看胖丫，一個人撐起整個孃家，老三兩口子日子好過，一多半都是養了個好閨女！”
“你再看四房，就劉氏和老四那兩個懶貨，饞貨，日子也過得不錯，也是在享三個閨女的福！”
“你再看五房，要是沒有綿綿這個閨女打理老五和素雲兩口子，就憑大寶和那個人精兒似的蔣桂玲，你當真以爲老五兩口子晚年日子好過？”
“你再回過頭來看老大媳婦兒金氏，她生四個兒子，如今三個兒媳婦面子上對她客客氣氣，那也是礙於咱老楊家的規矩，也是想着讓金氏幫忙帶娃！”
“若是有一個閨女，金氏的衣裳至於自己洗？牀上的被套被單至於自己整？”
“兒子就是兒子，閨女就是閨女，兩個都要，缺了一個都不好！”
譚氏這番釜底抽薪的分析，就連楊若晴都暗暗點頭，覺得這老太太雖然是獨眼龍，可是看事情卻看得非常的清晰，透徹。
有兒有女纔是真正的好，湊成一個好字。
兒子扛起家裡，爲家人遮風避雨。
女兒細心體貼，能給爹媽帶來情緒價值。
但是這一切都有個前提，那就是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都要父母去悉心教導，讓他們有健康健全的三觀。
如果不能，養成了廢物，女孩子廢起來那對一個家庭的破壞程度往往不亞於男孩子。
所以教育是關鍵。
“老婆子啊，你這番話，老漢我徹底服氣了！”
很長一段時間後，老楊頭誠懇地跟譚氏那裡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譚氏打了一個漂亮的勝仗，也就懶得再繼續訓斥老漢了。
更主要的原因是，馬車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周圍的喧鬧聲和吆喝聲也都漸漸遠去，馬車好像進入了一個庭院。
前面趕車的興旺好像在跟什麼人說話，然後馬車終於穩穩停下來，興旺的聲音傳進後面車廂：“夫人，到了。”
到了？
譚氏撩開車窗簾布，看到馬車已經進了一個院子，院子很大，裡面還種了樹，楊永進帶着一個面生的夥計已經往馬車這邊來了。
“晴兒，今天怎麼有空來鎮上？”
“二哥，幫忙搭把手，爺奶在車上。”
楊永進聽到這話，一愣，正要再問老兩口怎麼來了，車廂簾布掀開，露出老楊頭笑呵呵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