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松語塞,但隨即他又說:“旺甲從小就養的嬌慣,那棵雪松樹難得他喜歡,再說了我們也不是不給錢,可那何家就是不識擡舉,我們也是略施手段嚇唬嚇唬……”
“斷了人家的營生,封了鋪子,抓人下大牢,這叫嚇唬嚇唬?”
胡雪松再次啞口,但很快他又說:“可是今夜他們來人把我們家給抄底了,旺甲現在還躺在那一口氣吊着……”
“旺甲就是死了,都是活該!”謝君豪說。
“你說什麼!”
“你怎麼能說那種話!”
“夫君,那是我弟弟……”
面對胡家人的震怒,還有妻子的不滿,謝君豪將手邊茶碗重重頓在桌上,起身道:“素日我叫你們規勸點胡旺甲,你們不聽,真以爲我做了郡守,你們胡家就能在慶安郡隻手遮天?”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晚上,過來砸場子的那女子,她姓楊,她夫君姓駱,護國大將軍駱風棠!”
“什麼?”胡雪松傻眼了。
護國大將軍駱風棠的名字,大齊上上下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曉啊?
那可是大齊的戰神,手握重兵,他兒子駱星辰更是年少有爲。
護國大將軍的大舅子楊大安,則是慶安郡人氏,是狀元郎!
等等,那今晚過來的那個女子,怪不得這麼霸氣,原來她男人,她兄弟……胡雪松臉上的血色退了個一乾二淨,被嚇的。
郡守夫人胡氏也被嚇到了。
“我……我今晚還跟她那裡自稱姐姐……”
胡氏此刻已經感覺不到臉疼了,她感覺脖子已經開始疼了,這是要砍頭的徵兆啊……
胡雪松反應過來,拍着大腿懊惱道:“這下麻煩了,惹到硬茬了,真是人不可貌相,那何家竟然有駱家楊家這樣的親戚……”
謝君豪冷哼:“岳父大人,虧得您老當年做過縣太爺,對這條街上鄰居們的底細都沒摸清就去招惹?”
“此話何解?難道那何家也了不起?他家明明就是開鋪子的,入贅的女婿不過是兵部一個教頭而已……”
“那女婿叫楊小安,楊大安的胞弟,駱將軍的小舅子,將軍夫人的親弟弟!”
“啊?”
胡雪松從凳子上滑落下來。
這麼親近的關係,這哪裡是親戚?這壓根就是自家人啊!
胡氏捂着自己的豬頭臉,終於明白爲什麼當時自己站出來維護弟弟,拿出郡守夫人的派頭,而對方不僅不買賬,還抓住自己一頓巴掌。
自己這邊是姐姐幫弟弟撐腰,對方也是姐姐幫弟弟出頭!
胡雪松已經徹底傻眼了。
呆坐在那裡大腦一片空白。
胡氏也是徹底失去了鬥志,一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無助。
陶氏雖然也被對方的身份嚇到了,但是,作爲胡旺甲的生母,強烈的母愛支撐着她的腦子這個時候沒有因爲恐懼而停擺。
相反,她還想到了一個突破口。
“就算她是將軍夫人又如何?難道還能因爲檔子事兒調兵遣將過來滅了咱家不成?”
“夫人,你這話何解?”胡雪松勉強回過神,有氣無力的詢問陶氏。
陶氏哼了聲,一臉趾高氣揚的說:“有道是縣官不如現管,任憑他什麼大將軍,什麼狀元郎,咱家姑爺纔是慶安郡的父母官,青天大老爺,在慶安郡這一畝三分地上,咱姑爺說了算!他們的手伸不了那麼長!”
陶氏的這句話提醒了胡雪松,他連連點頭,又用希翼的目光望向謝君豪,“姑爺,你岳母說的在理啊,就算他駱將軍手握重兵,那是戰場上的事,地上上的治理,還得你這個父母官來辦,將軍不能越權……”
謝君豪用一種看愚昧無知的人的眼神看着胡雪松,“岳父,虧得您當初也是舉人出身,在官場待了一輩子,爲什麼你告老還鄉之後,信息處於一個完全閉塞的狀態?”
“這話何解?”
“長淮州巡撫換人了,就在前幾日,宮裡的人都把聖旨送到了長淮州!”
胡雪松怔住了,隨即睜大雙眼,“我明白了,難怪前幾日你去了一趟長淮州,可是爲了這事兒?”
謝君豪點頭。
胡雪松又問:“原來的巡撫調去哪裡了?”
“岳父,你要知道的不是原來的調去了哪裡,而是現在的巡撫是何許人也!”
“何許人也?”
謝君豪擡起雙臂,兩手抱拳朝着長淮州方向拱了拱,“楊大安楊大人!”
“哪、哪個楊大安楊大人?”
“還能有誰?何家女婿的胞兄,將軍夫人的胞弟!”
嘩啦!
胡雪松的凳子翻倒,人也滑坐到地上,徹徹底底的面如死灰!
陶氏和胡氏都慌了神,陶氏慌忙去拽地上已經嚇癱了的胡老爺。
胡氏則拉着謝君豪的官袍闊袖,彷徨焦急:“夫君,那可咋辦啊?我爹和弟弟惹到了大人物了,這下該如何是好啊?”
謝君豪將官袍的袖子從婦人的指間抽回,並撫平。
“這件事是胡家和何家的事情,解鈴還須繫鈴人。就算我謝君豪這個外人豁出我頭頂的烏紗帽去保,人家心裡不痛快,不會賣我面子。”
“岳父是聰明人,應該知道該怎麼做!”
胡雪松被幾個下人扶着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此時的他彷彿一個垂垂老矣的人,跟今夜舉辦酒席時那個談笑風生的他,陡然間衰老了十歲還不止!
“我糊塗啊,這回是真的,真的踢到鐵板了!”
“君豪啊,快,快把何老爺從牢裡放了……”
一旁的陶氏也趕緊催促:“對對對,人何老爺還在大牢裡關押着呢,快些放了,還有那鋪子,也得趕緊解封……”
這些事情,胡雪松和陶氏是瞞着他,找了他夫人胡氏,然後由胡氏派了衙門的下人去跟捕快和牢頭那裡打了招呼辦的。
謝君豪一直是被瞞在鼓裡的那個。
他是今天夜裡從慶安郡刑部,兵部兩位大人那裡才知曉的。
而刑部和兵部兩位大人對於捕快,牢頭們私底下做的這些事,其實大家以前都是心照不宣。
權力這個東西就是這樣,從一把手到底下的小頭頭,但凡手裡沾着點兒這東西,都不會讓之懸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