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1章 後怕
長坪村，中秋節的前夜。
雖然駱風棠和大志都身在外地，但是，因爲辰兒回來了，所以此刻的駱家裡裡外外洋溢着團圓的喜氣，後院裡的一草一木彷彿都比平時多了許多的生機。
同處一牆之隔的楊家三房，堂屋裡也亮着燈光，楊華忠和小安父子兩個面對面的坐着說着話，孫氏給他們父子兩個衝了兩碗蜂蜜水，自己則拉開凳子坐在中間，目光不捨離開小安的身上。
“之前我還沒見到你的時候，怪不得你大舅媽說你又黑又瘦，還真是的，小安啊，你這段時日都在忙些啥呀？是不是兵部差事太累了？還是伙食不好？”
“娘，我不累，做的差事都是我能勝任的，”小安暫停跟楊華忠的說話，扭頭憨笑着對孫氏那耐心解釋。
“至於伙食，嘿嘿，兵部的伙食可是出了名的好，其他衙門都羨慕呢！”
楊華忠也點點頭，“嗯，那必須的，不吃飽吃好咋有氣力操練兵士？”
小安笑着應和。
孫氏皺了皺眉，伸手摸了摸小安的手臂：“可瘦了也是事實啊，上回回來，還不至於像這回這麼瘦，肯定有啥事兒瞞着我……”
楊華忠咬着牙一字一句說出肺腑之言。
“何父可不能垮下去，他要是雙腿廢了，整個人恐怕都要廢，精氣神全無！”
其實還有更糟糕的情況，就好比當年他最絕望的時候就想過，要是這雙腿當真站不起來，也絕不能拖累妻子兒女！
“小安啊，你回頭去了慶安郡得叮囑何家母女，讓她們要多留意何父，這人有時候遇到些挫折指不定就鑽了牛角尖！”
小安點頭，“爹孃放心吧，我已經把他們接到了慶安郡，到時候先找個地方給何父治傷，其他的以後再說。”
小安和孫氏聽到楊華忠的話幾乎同時擡起頭來看他，母子兩個眼中都劃過一絲震驚和恐慌。
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孫氏也擰過楊華忠，但那都是夫妻間的嗔笑玩鬧，從來都捨不得用力。
楊華忠依舊呵呵的笑，眼中，心中，溫暖柔軟。
頂樑柱要垮掉的那種絕望無助煩躁焦慮愧疚焦急的複雜心情，楊華忠是真正的感同身受。
“何父的傷嚴重不？”楊華忠又問。
“我一想到就後怕，你都差點被他們給打死了。”孫氏緊緊抓着小安的手，“那種鬼地方，往後再也不要再去了，叫何家人也不要再回去了。”
但這會子坐在桌邊好端端說着話，孫氏是真的用了勁兒擰他，還別說，怪痛的呢！
“你這個冤家啊！”
村裡人家彼此間爲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最多也就是吵嘴打架，打架還並非真刀實槍的打，多半都是擺開要打架的陣勢，還沒等雙方真的肢體接觸，就被旁邊看熱鬧的其他村民給拉開了，最後罵罵咧咧的也就各自算了。
“啊？”楊華忠的臉色也變了。
“眼睜睜看着王家一羣壯漢欺負何家的婦孺，放火燒屋子都沒個人出來攔，田壩村這個村的人是徹頭徹腦的壞掉了，一隻籃子裡全是孬瓜。”楊華忠陰沉着臉，氣息都被氣到粗重了。
聽完何家的遭遇，孫氏驚得捂住了嘴，臉都白了。
孫氏目光復雜的打量着楊華忠，眼眶突然就紅了，“孩他爹，你、你說實話，當年你摔斷腿那陣子是不是、是不是……起過那種孬念頭？”
孫氏擰了一下還不算，還打算擰第二下，不過這第二下力度就卸掉了一大半，一點兒都不痛。
孫氏從小就在一個相對淳樸的環境中長大，活了半生遇到的最大的‘惡人’就是自己的婆婆譚氏。
楊華忠愣了下，看着面前母子兩個關切又後怕的面孔，楊華忠啞然失笑，倒是很坦蕩的點點頭：“嗯，是有過，但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那段昏天暗地的時光是刻在他心裡難以抹去的痛。
譚氏再咋樣惡，那也僅存於打打罵罵，挑媳婦們的刺兒。
“你爹要是當年真等不及做了傻事兒，我一輩子都不原諒他！”孫氏恨恨道，臉都氣紅了。
他話還沒說完，孫氏就帶着哭腔罵了一句，擡手狠狠在他臂膀上擰了一下。
因爲當年他正年壯的時候也摔斷過腿，在牀上躺了好兩個月，起初以爲自己這輩子都要爬不起來了，差點就自暴自棄。
“爹，你這話真的嚇到我和娘了，要是姐和哥知道，恐怕也要後怕……我們幾個差點就成了沒爹的娃！”小安也重重抽了下鼻子道。
“放心吧，都是過去的事兒了，說到底都是錢鬧的。”他反過來握住孫氏的手，來了個總結。
“天哪，世上咋有那樣的惡人？我活了大半輩子都是頭一回聽，就跟戲文裡唱的那樣。”
“嗯，我會叮囑的！”小安用力點頭，把這件事重重放在心上。
“對，在哪都是一樣的住，性命都難保了還非得落葉歸根幹嘛？人不能太迂腐，要懂得靈活變動！”楊華忠也加重了語氣道。
說到這個，小安的神色凝重下來，搖搖頭：“傷得太厲害，搞不好……後半身得躺牀上了。”
小安嘿嘿的笑，“好吧娘，看來我是啥都瞞不住你的火眼金睛了，我說。”
像何家的那種事，孫氏很難想象那些圍觀的村民能夠做到那麼冷血。
說完了又覺得不吉利，扭頭往地上啐了口。
“當時主要是不想拖累你們纔會想到極端上去……你看如今咱家日子這麼好過，我都恨不得要像道觀放生池裡的那隻老王八似的活上個兩百年呢，哈哈哈……”
孫氏又被楊華忠給逗笑了，瞪了他一眼，把手抽了回來。
當着兒子的面，握啥手呀，這個沒臉沒躁的。
楊華忠安撫好了孫氏，又扭頭跟小安這說：“咱家日子是好過了，可何家人眼下正是渡劫度難的時候啊，小安，光靠你一個人要挑起這個擔子太難，這樣吧，回頭等過完中秋，爹跟你一道去趟慶安郡，看望下何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