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不像個家
楊若晴把餃子送到桂花嬸子家的時候，剛好趕上他們一家人圍在竈房吃夜飯。
鍋臺邊上點着一盞豆油燈，邊上擺着兩個土陶碗，碗底裝着一點菜。
黑乎乎的，也瞅不清是啥。
“桂花嬸子，正吃飯哩？剛好，我給你們送餃子來了！”
“呀，餃子？這可是稀罕東西！”
桂花忙地放下手裡的碗筷，接過楊若晴遞過來的餃子。
又白又香的餃子，一隻只俏生生的，桂花家的幾個伢子全都湊了過來，饞得直流口水。
“這餃子包得真好看，聞着就香。晴兒呀，給咱送這麼多，你家裡夠吃不？”桂花問。
“夠着哩，嬸子你們先吃着，這還有兩碗我得趕着給大雲嬸子和駱鐵匠家送過去。”楊若晴道。
“哦，碗，碗在……”
最後一碗，是給棠伢子那送去的。
灰塵混合着黴味，撲面而來，嗆得駱風棠咳了幾聲。
牆角的地方，一根竹子剛被破開，旁邊放着柴刀，看來方纔亮着火，是棠伢子在這裡削箭呢！
“這閨女，真能幹，淑珍有福了！”大雲喃喃了一聲，轉身回了院子。
“誰？”他站在小屋門口，朝籬笆門這邊問。
駱風棠一個箭步就竄到了門後面，吱嘎一聲拉開了籬笆門。
這小子呆呆傻傻的，問個事兒老半天回不過神的樣子，她還是自己動手吧！
外面的那口鍋裡，吃過後的髒碗筷全都堆在裡面，舀了水半淹着，米粒，野菜，還有藥渣，撒得竈臺上到處都是！
以爲自己聽錯了，擡手拍了拍有些發燙的臉頰。
“駱大伯躺下了，我就不進去叨擾他了，棠伢子你找只碗來，我把餃子倒給你，我還得家去。”楊若晴說道。
“餃子不多，只能給弟弟妹妹們嚐個鮮兒。嬸子，那我先走了啊！”
沒法兒下腳！
老楊家在村子最北頭，而駱鐵匠家則在村南頭的那棵老楓樹下。
楊若晴又把餃子送去了大雲嬸子家，大雲一家都吃過飯洗了腳爬上了牀。
他轉身來到鍋臺前，一看那些養在鍋裡的碗筷，也傻了眼。
楊若晴走過去拍了拍籬笆門。
隔着一扇籬笆門，楊若晴清楚的看見棠伢子楞在那小屋子門口，也不來開門，而是站在那裡拍他自個的臉。
駱風棠跟了進來，說了聲，箭步衝到一旁的櫥櫃旁，用力拉開。
“那……”他擡起手指了下還亮着火光的那間小屋子。
長坪村很大，從村這頭到村那頭，得三碗茶的功夫。
駱風棠怔了。
竈臺裡面，被煙熏火燎的，黃泥糊的牆壁上，漆黑一片！
“胖丫，你等一下，我給你找個碗。”
胖丫？
走進老駱家的竈房，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了一跳。
聽到大雲嬸子這般說，楊若晴也很開心。
幸而現在這節氣轉冷也快要入冬了，這要是擱在夏季，怕是一個村子的蒼蠅蚊子都得往這來！
楊若晴暗暗搖頭，一個人家沒有女人操持，這日子過得還真是一團糟啊！
“進屋坐吧！”
“胖、胖丫，你、你咋過來了？”
“棠伢子，你沒事兒吧？”楊若晴轉頭問道。
“我娘包了餃子，讓我給你們送碗過來嚐嚐鮮兒。駱大伯呢？躺下啦？”楊若晴笑吟吟問。
駱風棠悶聲道，想到啥，高大的身軀側開，給楊若晴讓出一條道來。
挨着斑駁的牆壁，搭着一方竈臺，單口鍋，煙囪歪歪斜斜一副隨時要倒塌的樣子。
這小子，咋跟只呆頭鵝似的哩？
天一黑，燈一吹，男人女人鑽了被窩，不鼓搗點男女間那點事兒，長夜漫漫豈不無聊？
駱風棠垂目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女娃子，莫名的心虛氣短。
有的人家屋子裡，還傳出女人“喊炕”的聲響。
亮着火光的那間小屋子裡走出來一個高大的身影，楊若晴一眼就認出那是駱風棠。
“好，路上當心點，明個我把碗洗了再送過去。”大雲把楊若晴送到了院子門口。
贈人玫瑰，手有餘香。
桂花問，蹲在竈口扒拉着野菜粥的長庚立馬放下碗站起身。
楊若晴埋頭趕路，卻抿着嘴偷笑。
月亮掛在樹梢，皎潔的月光灑下來，他看得真切，站在門口挎着一隻籃子的女娃，果真是胖丫！
“好勒，天黑路滑，讓你長庚叔送你？”
楊若晴沒有進屋子，就在院子裡把餃子給了大雲。
“棠伢子，你做啥呀？快開下門，我娘打發我給你們家送點東西過來。”
楊若晴見駱風棠又犯呆了，無奈一笑，“你家竈房在哪？”
“這段時日忙着秋收和種油菜麥子，也沒功夫擀餃子，你那幾個弟弟妹妹們都嚷嚷着要打牙祭。這下好了，明個一早起牀瞅見這餃子，不曉得要樂呵成啥樣哩！”大雲拉住楊若晴的手，笑着說道。
楊若晴笑着搖頭：“不用了，村裡的路閉着眼睛都能走。”
這些黃泥糊的屋舍院牆，隔音效果真心不好。
這些還不算，地上，怕是有十天半月沒掃了吧？
還堆着一堆的兔子套，野豬套，以及凌亂的竹子鐵絲柴刀以及其他一些狩獵的用具。
楓樹底下，那個蓋着三間茅草屋子，圍着籬笆院牆的農家小院，就是駱鐵匠家了。
“嗯，吃過藥就躺下了。”
三間低矮的屋子裡，黑漆漆一片，挨着屋子旁邊的一間更加低矮的茅草屋子裡，卻還亮着微弱的燈光。
駱風棠漲紅着臉，擺了擺手：“櫥櫃好久沒開了，怕是沒有碗。鍋裡有！”
緊趕慢趕，總算瞅見了村南頭的那棵老楓樹了。
楊若晴邁開步子，徑直朝駱鐵匠家的竈房走去。
楊若晴正納悶着呢，那邊的人終於動了。
“喊炕”，是當地的土話，翻譯成現代詞兒，就是“叫chuang”。
這古時代的鄉下山村，精神生活貧瘠，娛樂愛好更是少得可憐。
一股酸腐氣味，合着藥的苦味瀰漫在每一處，刺鼻，難聞。
“棠伢子，我是老楊家的胖丫。”
楊若晴這一路走過去，兩邊院子裡的人家，基本都躺下了，黑燈瞎火。
“沒事兒，嬸子你回屋吧！”楊若晴遠遠朝大雲擺了擺手，身影消失在夜色裡。
“棠伢子，甭找碗了，你把餃子收好，明個早上熱熱再吃。”
楊若晴說道，看了眼那唯一的一口鍋，都髒成那樣了？咋熱啊？
駱風棠尷尬得不行，垂着頭站在竈臺邊，恨不得找條地縫給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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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