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含秋愣了愣,笑意漸漸收斂,“有人見識過?”
“你可以問問無爲道長.”
那個人,她不那麼想見,總覺得自己心裡的那點小秘密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可是,也因爲換之的這句提醒,讓她一直沒能壓下去的興奮勁終於下去了些。
自從甩開負擔做出決定後,她人就顯得有些亢奮,大概在她自己還沒有察覺的時候換之就發現了,暗罵自己上不得檯面,趕緊將話題轉了開去。
“樑國撐不了多久,你們有何打算。”
段梓易抿了口酒,沒有多去想皇室在這場浩劫中會如何,而是想到了會亭,“若是樑國被他國吞併,會亭城主也必定換人,我們是得好好盤算。”
夏含秋給兩人斟滿酒,“會亭不會有大事,讓手下人收斂一些就行了,這種時候誰都不會在已經奪下來的城內費心思。”
新任城主是個武將,這城是他攻下來的,南朝皇帝直接將城交給他打理,他常年在外征戰,只讓心腹駐守在此,更明確的說是將這裡當成了一個專屬於他的補給站,隨着戰爭膠着的時間越來越長,因着會亭地理位置的優越性,這個補給站也越來越重要,南朝有三分之一的補給是出自於會亭,不要說朱姓將軍,就是南朝皇帝也極爲看重這裡,小心翼翼守着還來不及,哪會帶來戰火。
這些情況夏含秋暫時不想說,她不想讓換之覺得她太過妖異。
段梓易卻知道她話沒有說全,也不追問,順着話題就道:“不管會亭最後落到誰手裡,但凡有點腦子的都不會過於得罪城中大戶,以後我們也不用藏着揶着,等夏靖和伏瑩瑩親事一成,全城誰不知我們幾家的關係?伏睿在城中極有威望,伏家暫且不說,何家卻是紮根會亭城百餘年,枝繁葉茂關係網複雜的大貴族,接手的人只要不想城中大亂,必然不會要他性命,到那時我們幾家聯合,在這城中便是頭一份,不管他們是想幹什麼都繞不開我們去,這樣事情便好辦了,你們說呢?”
陽老皺眉,“若是勢力過大,會不會被人忌憚?”
“若是安平盛世自是沒人容得下,亂世卻不見得,一個已經奪下來的地方他們首先想的是安穩,攘內才能安外,要算帳也是外敵除了後的事,到時現讓伏城主恰當的表現出交好的意圖,他們再不信,這種情況下也是求之不得的。”
陽南生看了笑着連連點頭的王爺一眼,頓時明白了主子的意圖,主子這就是想讓夏小姐暢所欲言啊,不過能想得這麼遠,還全部想在了點子上,做爲一個內宅女子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夏含秋被段梓易看得都有些不自信了,“我說得不對嗎?”
“很對。”段梓易眼裡全是細細碎碎的笑意,很暖心,“以後想說什麼就說,不用顧忌誰,別人還沒你想得明白呢!你大可以挺直腰桿說話。”
夏含秋信心足了些,可要她在別人面前也你像現在這樣侃侃而談,怕是有些懸,有些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她軟弱的性子已經形成多年,要變,談何容易,她只能強撐着,一步步慢慢的走。
所幸,現在身邊有個陪伴她的人,隨時準備扶住她。
“我們是這麼想,伏城主卻不知是何打算,瑩瑩和我說過上都主家一直就看不上他們這一支,但是爲家族辦事的也從來都是他們這一支,若是上都伏家依附了南國,伏城主又如何能獨善其身?”
“除非南國攻下樑國後就天下大定了,不然以伏家牆頭草的習性不會這麼快投誠的,但是一般的交好肯定會不遺餘力,伏睿自己有腦子,不會主家要他如何他就會如何的,你不用擔心,過幾日我會去找他談談,將一些事情定下來,他在會亭經營幾十年,有他配合更好辦事。”
“恩,我和你一起去,瑩瑩那裡我也得去敲敲邊鼓,伏夫人那裡我不好去說話,瑩瑩卻不同,她說的話伏夫人聽得進去。”
“好,那我們明日便去。”
“恩。”
陽南生覺得自己在這裡挺多餘的,要不是自己一動作動靜更大,他真想獨個兒去屏風後面用飯去。
一頓飯吃了有將近一個時辰。
陽南生畢竟不年輕了,一路奔波下來身子骨便有些熬不住,臉上露出了疲態。
段梓易讓手下扶着人去歇了,自己和秋兒走在抄手遊廊內。
“怎麼突然就想明白了?”
沒頭沒尾的話,夏含秋卻懂,“也不算是突然想明白,我若是什麼都不知道也就罷了,反正不知道嘛,過自己的日子便是,可是我偏偏知道許多事,我總不能明知道有危害卻不避開,明知道做什麼會吃虧還眼睜睜的看着身邊的人去做,所以我從中牽線讓夏伏兩家結親,讓大舅知道一些事,只是我沒想到大舅會那般果斷,居然決定全族搬遷,這比我預料得還要好。
我只是一直害怕,怕不被信任,怕被人當成妖怪,也怕自己只是個女人,做不成事也擔不起事,換之,如果不是因爲你,我可能還會一直這麼下去,偷偷摸摸的行事,以一己之力費盡心思的去保全,在你面前,我怕是早就漏了馬腳了吧,只是你一直裝作不知道,不讓我覺得不安,我不傻,只是我太平凡,我一個人擔不起太多人的生死,所以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只要護住了親人就好。
後來我們定親了,你總是讓我信你,你也一直都遵守諾言護着我們姐弟,明知我不信你,還是一次次的向我表心跡,明裡暗裡的對我好,我就想,若是一個人這麼掏心掏肺的對我好了,我還不能給半點回應,就是一堆火,不添柴的話時間久了也會滅的吧!我怕你心冷,也怕你有一天嫌棄我是塊捂不熱的石頭放棄我,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窩囊,何況是你呢?
我就想啊,我又不是什麼都不會,什麼本事都沒有,爲什麼就要活得這麼憋屈呢?我明明有着其他人所沒有的經歷,明明知道許多人都不知道的事,明明有着最優秀的未婚夫,明明還有着那麼多要守護的人……
這麼想着想着,就覺得自己連膽小的資格都沒有了,人不是天生就什麼都會,我現在學,也還來得及,人嘛,逼一逼也就逼出來了,現在不就很好?”
這番話明明說得沒什麼起伏,風淡雲輕的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可段梓易就是聽得心疼不已。
他並不在意秋兒是平平凡凡守着書香齋,寫個精彩故事的那個秋兒,還是如謀士般智珠在握的這個秋兒,他都喜歡。
若是秋兒甘願平凡,他便甘心守護,收攏手下,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可秋兒不是。
秋兒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眼裡時常浮現的糾結掙扎有多明顯。
若是被世人知道秋兒有和無爲道長相似的本事,大概全天下沒有哪一個有野心的人不會起心思。
無爲道長他們都垂涎,但他們不敢來硬的,誰不知無爲道長不止卜算之術天下無雙,其他本事也不遜色,就是對上一支軍隊也未必吃虧。
更何況無爲道長手底下還有着天地玄黃四組。
這四組人手一共有多少人,都有些什麼本事卻無人知曉,正因爲不知,才更畏懼。
所以就算是國君,對無爲道長都是敬着的。
秋兒就不一樣了,一查她底細就知道她不過是被父親棄在外的孤女,就算知道她是無爲道長其中一個弟子的外甥女,他們也不認爲無爲道長會爲了一個與他沒多少干係的人大動干戈。
至於他……
段梓易心中冷笑,不說他們能不能查出他在秋兒身後,就是查明白了,大概也不會被多少人看在眼裡。
因爲他們還沒有在他手裡吃過虧。
這也是他不得不參與這場爭奪的原因之一。
秘密不一定一輩子都能守得住,他不會自大的以爲自己能與一國對抗,到得那時,若是連自保之力都沒有,何談護住秋兒?
只有自己站在了頂端才能給秋兒撐起一個安穩的世界,保她安全無虞。
段柏瑜是他侄子,除開他自己親身上陣外,這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他之於段柏瑜除了是親叔叔外,還是他的救命恩人,從一片血海中將他救出來,差點將性命都搭上,這些他都是親眼見着的,另外,他還是段柏瑜的先生,他會的一切都是承自於他,以後他爭奪天下的根本還要來自於他這個叔叔,一相比較,他這個叔叔給與的比他親爹還要多得多,若是這樣他今後都還要起疑容不下他,他不介意自己坐上那個位置。
“秋兒,你放手去做你想做的,我的人比不得無爲道長的人厲害,但一定能護你安然無恙。”
夏含秋轉頭看他,眼底含情,“我在外人面前會注意,懷壁其罪的道理我懂得。”
可有時候,親近的人未必就不會泄露秘密,最防不住的就是無心之失,到時不用你去責怪他就先一臉愧疚了,你又能如何?真要了人性命不成。
他狠得下這個心,秋兒卻未必,她將親人看得太重。
但這些,他都不能和秋兒說,只能自己多加防備,自己的力量也要加強,真有了那一日,他才能如承諾的一般護秋兒無恙。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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