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飛將扶搖放下來,雙手冷得像冰,從那冰藍的長劍裡縷縷傳遞過來,那種隱約的熟悉,即將凝聚卻又被衝散成灰。
“姑姑,我認識她麼?”楚雲飛使勁按着眉心,聲音顯得有些無助蠹。
扶搖一震,她已經很久很久沒聽到他這樣和她說話了,卻是因爲那個平凡到可恨的孟紫幽。
“小天……”她從身後將楚雲飛抱住,眼睛酸澀:“你怎麼會認識她呢?不要亂想……”
楚雲飛抿脣不言,盯着手心裡顫動的冰藍長劍,隱約的熟悉感在一片茫然裡,浮浮沉沉…髹…
被神界所封印的魔界,通過魔樹等渠道,有了和外界的秘密通道,進出自如。
魔界很荒涼,陰暗潮溼,隨地可見白骨森森,風聲鶴唳,頭頂飄着的一直都是腥風血雨,出門都要撐傘。
大魔王的魔王宮殿建在血池之上,是一個九層塔的樣式,黑色的檐角,血紅的門窗,四面八方都有玄鐵鎖鏈拉扯着,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巨獸。
想要進來魔界,必須要穿越血池,孟紫幽被擄來的時候,也不可避免的被洗滌了一番,到現在都痛得全身的肌膚都火燒火燎的。
想她現在已經是地仙修爲,若是再低一些的,不需要浸泡,怕是直接會在血池裡面變成了邪魔,就是這麼簡單快捷。
白緋雪的寢殿不在最頂層,而是在最底層,在血池之中,堆砌的也是透明的石料,泛着玄色的光澤,透着陰冷之氣。
孟白說,那就是魔晶石,也是孟紫幽順應白緋雪來到魔界的理由,以方便取得魔晶石。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孟紫幽不由暗喜,只是白緋雪實在煩人,守着她是寸步不離,就差拿一根鏈子套着她了。
“喂,白緋雪!”孟紫幽在案桌的另一頭踹了他一腳,問:“你抓我,是想玩什麼花樣?你也看到了,楚雲飛根本不在意我了,你還想用我威脅他是不可能的了。”
白緋雪依舊戴着金色的面具,在案桌邊翻閱着古舊的老書,聞言頭也不擡的道:“他不在意你了我在意,你對本座至關重要。”
孟紫幽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皮笑肉不笑道:“你也太虛情假意了,對了,你是怎麼分裂成三個人呢?說說唄。”
白緋雪擱下書本,似笑非笑的睨着對面眨着桃花眼,一臉驚奇的女人,邪笑道:“嗯……真想知道?”
孟紫幽心裡涌起不好的預感,抿着脣不說話了,只是瞪着他,敵不動我不動,以不變應萬變。
白緋雪探測到她的心思,不由失笑出聲,隔着長案去捏了捏她的臉:“女人,你真可愛。”
孟紫幽猛地跳了起來,雞皮疙瘩落了滿地,汗顏道:“白緋雪,你真變
態!”
白緋雪站起身來,走到可目睹外面血池裡白骨翻滾的魔晶石邊,笑哼了一聲:“孟紫幽,你閱歷太少,沒見到過什麼才叫做真正的變
態。”
孟紫幽也哼了一聲,瞄着外面或林立或穿梭的各路魔兵,還有那些血池裡正在修煉的高強魔修,尋思着什麼方法最快最好用。
正在這時,忽然像是一聲碎裂的聲響,孟紫幽猛然看去,竟然見到白緋雪穿透魔晶石躍進血池之中,白衣在裡面漸漸變色。
孟紫幽激動的閃身過去,將碎裂的魔晶石撿起,快速的丟進混沌空間裡,正要吩咐孟白快點修復,身後傳來淡淡的女子聲音。
“他還是把你帶回來了。”
孟紫幽回頭,看向那突然出現在身後的黑斗篷女子,不過,以前見到她都是以背面示人,現在卻是用了正面。
孟紫幽衝她甜甜的笑,如以往一般上前挽住她:“碧月姐姐,你終於見我了。”
碧月愣了一下,隨即彎出一個略帶諷刺的笑:“紫幽,你很聰明,很早就發現我身份了麼?”
“什麼身份?”孟紫幽反問,無辜的眨着眼:“你不是被白緋雪強行擄來這裡的麼,和我一樣啊。”
“和你一樣……”碧月的笑容更嘲諷了,看着孟紫幽依舊天真清澈的雙眸,譏誚道:“如何會一樣?怎麼可能一樣……”
她說着,那春水一般的眸中盪漾着楚楚憂傷,都像是要滿溢出來似的,可她始終沒有掉下一滴眼淚來,越發悽楚。
孟紫幽嘆了口氣,道:“碧月姐姐,你喜歡的人是白緋雪吧?”
碧月臉色一變,那些憂鬱的愁緒被隱藏,變得很陰沉很冷漠:“我的男寵不下數百,千姿百色,你不要自作聰明!”
孟紫幽笑了笑,聳肩道:“我只是想說,不管碧月姐姐喜歡的是誰,你這樣什麼都不說,他又怎麼會知道你愛他多深呢?”
“你才幾十歲?知道什麼纔是情?”碧月冷笑:“你倒是說了,楚雲飛又給了你什麼結果?”
“至少我努力過,不會後悔!”孟紫幽疾言厲色,臉色沒有傷心,坦蕩蕩的:“再說,是我對不起他在先,他不接受我也是常情。”
“一個男人真心愛你,會介意你是不是元陰之身麼?”碧月諷刺的問。
“不介意就不是愛了!”孟紫幽反駁。
碧月:“……”
她本來就不善言辭,哪裡能爭論過孟紫幽,且孟紫幽這些話,句句在理,字字戳在她的痛處。
不介意還是愛麼?可是,她做這些,都是爲了他,他從來不支持,也不反對,他不在乎她。
碧月忍不住煩悶的閉上眼,卻又猛然睜開,如疾電一般衝入血池,黑色的身影鬼魅一般。
孟紫幽看去,外面的白緋雪正在血池裡盤腿而坐,而他的身影,在不斷的模糊變幻,像是有什麼想要抽離出去。
“魔頭!你噬神!你就不怕灰飛煙滅嗎?!”
白緋雪的身體裡散發着一聲蒼老的咆哮,接着又是另一道:“不孝子!你噬神就罷了!你還敢吃你老子!你大逆不道!”
……
各種聲音雜亂的充斥着,孟紫幽脊背一陣陣的發涼,白緋雪吃人?不對,是吃神魂,吃魔魂。
她聽說過大魔王的一些事,說他是魔王最小的三十三子,卻能弒父殺兄,最後坐上大魔王的位置。
原來,他是練了邪功,通過吞噬元神來修煉,不斷的吞噬,還吞噬了自己的兄長和父親……
變
態……怪不得他會說她沒見過更變
態的……真是變
態到令人髮指!
孟紫幽心有餘悸的吞嚥了一口,想要趁着現在這大好時機跑路,反正除了白緋雪,誰也不會發現她的隱身。
可白緋雪的強大意念讓人無法想像,很快的就將那些冤魂都壓了下去,金色的面具早已不翼而飛,一雙血紅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孟紫幽。
孟紫幽心口一跳,暗罵自己大意,剛纔她想隱身離開的念頭就不該想出來,被他發現了……
白緋雪殷紅的脣邪魅勾起,從血池裡如履平地的走出來,一眼都沒有看身邊爲他擔憂的碧月。
碧月臉色很蒼白,在白緋雪走向孟紫幽的一刻,艱難的道:“王,元陰之女已經準備好了,等着王臨幸。”
臨幸……好詭異!孟紫幽滿頭汗顏,趁機退開幾步,也笑着道:“快去吧快去吧,別讓別人久等了啊。”
不知道爲什麼,白緋雪那雙瞳孔散發着灼灼的紅光,如同燃燒的野獸,就連體溫也跟着上升了起來,靠近都能感覺到炙熱。
而他直勾勾的盯着孟紫幽,裡面跳躍着的火焰那麼明顯,孟紫幽怎麼可能看不出來,當然是要逃了。
可白緋雪又怎麼會讓她如願,仗着本命契約主的權利,讓孟紫幽不受控制的就主動往他懷裡撲過去,像是貼上了火爐。
“白緋雪——”孟紫幽被那本命契約氣得差點吐血,如何才能解開?只有超越他!
白緋雪一把將她橫抱起來,脣角含笑,聲音磁性中含着沙啞:“本座忘了告訴你,本座的功法至陽,每次練功都需要至陰緩解……”
“我不是至陰之身!”孟紫幽立刻道:“我早就沒元陰了!”
害得她沒了元陰的罪魁禍首就在眼前,不需要她說,他也應該知道,難道是被燒糊塗了?
可白緋雪只是笑,很惡劣玩味,很邪魅誘惑,這張絕色傾城的容顏,蠱惑着視覺和感覺,蠢蠢欲動。
他摩擦着她嫩滑的臉頰,低道:“那又怎麼樣?是你想要知道我的秘密,我纔去練功給你看的,是你點的火,就要由你來滅。”
孟紫幽狠狠磨牙,扯着嘴角笑:“可是,我還是要提醒你,你現在需要的是元陰之身,你還不想死吧?”
孟紫幽說着話,腦子還是在快速的轉動着,白緋雪這個人激不得,否則就算是拼着命也不會讓她好過。
她將目光定格在後面的碧月身上,碧月也正看着她,眼中曾經的憂鬱,變成了絕望,心如死灰般的絕望。
孟紫幽看着她,欲言又止,只是像曾經一般,用單純又依賴的目光看着她。
碧月姐姐,不管你現在是什麼模樣,但曾經,卻是真正的給過紫幽溫暖,你,始終是紫幽的姐姐。
碧月眸光一顫,一個閃身就化作青煙消散,白緋雪朝那空無一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睨向懷裡寫滿不願意的孟紫幽,笑了。
“還想反抗?小幽,你已經落在了本座狼窩,這一次,你是逃不掉了,呵呵……”
“變——態——”孟紫幽磨牙,卻連逃跑的意念都辦不到,就被抱進了內室,丟上榻。
白緋雪的寢殿以黑色爲主,就連牀榻上的所有錦被紗幔,都是黑色的,外面的血池的血光倒影進來,甚爲詭異。
孟紫幽爬起來,因意念被操控,還主動脫起衣服來,孟紫幽憋屈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白緋雪懶洋洋的倚靠着牀柱,笑睨着孟紫幽寬衣解帶,雖然脫得極爲生硬,但也別有韻味。
直到還剩下薄薄的單衣時,孟紫幽忍不住了,扯着嘴角諂媚的笑:“七哥哥,人家早晚都是你的,你就別看着人家嘛,人家害羞……”
她記得,白緋雪是很不喜歡投懷送抱的,而慕容珏又專喜歡投懷送抱。
他的身體裡有不止一種靈魂的存在,雖然都被壓制,但總有靈魂會抗拒,比如專屬白緋雪那一絲靈魂。
她故意嬌媚做作,白緋雪的臉色果然隱約有些變了,那血紅的眸子裡閃閃爍爍的,忽黑忽紅。
孟紫幽暗暗的鬆了口氣,她猜得沒錯,白緋雪的體內除了他自己的,還有一個強大的元神存在,就是那個神裔的靈魂。
那次桃香說得話,其實並非完全是胡言,他缺失了一絲魂魄,混以神裔的魂魄來重新修煉了一具肉身,掩飾了魔性。
現在白緋雪將慕容珏的魂魄吸收,那神裔的魂魄強大,或多或少會起一些壓制的作用。
孟紫幽知道,真正的白緋雪是厭惡女人投懷送抱的,而那擁有神裔意念的慕容珏則不會。
他用神裔的意念來壓制自己的意念,可孟紫幽偏偏勾起了他自己的意念,白緋雪無法在進行壓制,抿着脣慍怒的拂袖而去。
孟紫幽脫衣服的手指總算是靈活了,三兩下穿好衣衫,一頭扎進混沌空間,查看孟白修復的情況。
這是混沌空間修復的最後一步,需要耗費的時間很大,孟紫幽不敢催促,又心急如焚。
孟白沒修復好,她想獨善其身的離開魔界機率很低,且離開了魔界又怎麼樣?她還是逃不掉白緋雪的勢力範圍。
只有衝破他的本命契約,只有她的修爲超過他,這是最有效,最直接,最妥善的辦法。
這一夜,白緋雪沒有再來找孟紫幽,魔宮外也沒有刻意加強防守,白緋雪知道孟紫幽現在不敢逃跑。
第二天,魔界裡到處都充滿了喜慶,因爲他們的大魔王要舉行雙修大典,據說那未來的魔後是魔界聖女。
魔界的聖女,孟紫幽見到過,住在魔宮九層塔的第九層,紅衣嫵媚,豐滿性感,正是桃香。
現在孟紫幽的處境,看起來是很安全的,也很隨意,可在魔界裡隨便亂走。
但是,她的身邊隨時有人盯着她的一舉一動,暗處還有未露面的白緋雪,她並不自由。
孟紫幽就是在隨意亂逛裡,見到了下來散步的桃香,或許可以說,是桃香見到孟紫幽在下面遊蕩,故意下來挑釁的。
“小妮子,聽說昨晚王要你侍寢,卻被你趕跑了?呵呵,真有你的!”
桃香在一羣魔界侍女的陪同下,捏着絲絹笑得風情萬種,豔紅的裙衫襯得她嬌豔無比。
孟紫幽無語了一陣,悶悶的道:“那人是桃香姐姐的道侶,是紫幽的姐夫啊,紫幽怎麼能搶姐姐的男人呢?”
“呵呵,就你會說話!”桃香捏了捏孟紫幽的臉,笑道:“放心吧,以後跟着姐姐,吃香的喝辣的少不了你,只要你別跟姐姐爭寵就行了。”
孟紫幽乾笑:“一定不會的,我發誓。”
她這乾脆的模樣,深得桃香的心,卻讓九層塔上的某個男人臉色發黑了,指骨捏得劈啪作響。
他堂堂魔界大魔王,容顏無雙,竟然也有被女人嫌棄的時候,他對她還不夠好?真是狼心狗肺,被那雲天給迷了心竅了!
不過,想到仙界那個雲天,他又緩緩的勾脣笑了起來,道:“左護法,傳信給那個女人,本座要跟她做筆買賣。”
碧月一身黑斗篷站在角落,像是與黑暗融爲了一體,並沒如以往一般立刻應下,而是開口問道:“王,後日的雙修大典……”
“左護法,你是不是越老越不中用了?”白緋雪不冷不熱的打斷她,揮手道:“你退下,叫右護法進來。”
碧月纖細的身影不可抑止的顫抖了起來,露在袖子外的手指蒼白無比,良久才默默的退下。
右護法是個凶神惡煞的男人,和碧月錯身而過,躊躇了一下走進去,第一句話便是:“王,左護法是不是哭了?”
“你見過她哭?”白緋雪倚着牆壁坐下去,隨手拿起地毯上的酒壺和酒杯:“來,陪本座喝酒。”
“遵命!”右護法盤腿坐下,還是道:“老子沒見到左護法哭過,但每次左護法見了王,都是一副女人委屈的模樣。”
“王,左護法爲你鞠躬盡瘁,你欺負誰,也別欺負她,反正老子是不答應的!”
“呵……”白緋雪笑了起來,慵懶的靠着牆壁,雪白的衣衫在陰暗的紅光裡,有着邪魅的蠱惑韻味。
他極致狹長的眸子睨着右護法臉上的刀疤,似笑非笑的問:“怎麼,你看上了左護法?”
右護法一口酒直接華麗麗的噴了出來,摩擦着嘴角笑:“左護法那樣的美人兒,老子福薄,消受不起!”
“有什麼消受不起的,本座給你做主賜婚,如何?”白緋雪說着,給右護法斟了杯酒,嚇得右護法受寵若驚,乾脆跪下去了。
“王,你饒了屬下吧!屬下不敢覬覦左護法,屬下知道,左護法,左護法是王的第一個女人!”
王的女人,就是不要了拉去填充血池,也容不得別人去玷污,右護法以前就是跟着老魔王的人,怎麼會知道白緋雪的性情呢?
白緋雪低低的笑了一起,將右護法親手扶了起來,柔聲道:“本座只是逗你玩罷了。”
右護法:“……”
“本座有件事,要你去辦。”白緋雪看了看下面還在跟桃香敘舊的孟紫幽,笑得有幾分詭異。
右護法也看了過去,以爲他是看的桃香,他對這個未來王后也是比較滿意的,豐滿性感的女人才叫美!
而白緋雪指着的,卻是孟紫幽,邪笑道:“本座要你,想盡一切辦法得到她,不論手段。”
右護法一愣,那個姑娘他是知道的,王帶回來準備讓她侍寢的,卻被那個女人趕了出來。
他還以爲那女人沒有元陰,是被王給……現在看起來,似乎不像啊,不然王也不會給他下這樣的任務了。
---題外話---下週之內會完結,以後都是日更六千,嗯,別討厭白緋雪,其實他很慘的,至少我是很心疼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