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逝。
當楚千凰走到楚千塵跟前時,人已經恢復了平靜。
她微微一笑,笑容略透出幾分侷促,輕聲喚道:“二妹妹。”
楚千塵沒有喚她,只是淡淡地說了聲“請坐”,態度不冷不熱。
楚千凰優雅地端坐在下首的一把圈椅上。
她們本是親姐妹,卻疏離得彷彿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一般。
正堂的角落裡放着幾個冰盆,氣溫恰到好處,旁邊還有幾個小丫鬟拿着扇子在輕輕地扇動着。
楚千凰攥着手裡的帕子,欲言又止地看着楚千塵,遲疑地說道:“我也不知道姜姨娘她竟……會做出那樣的事來。”
她頓了頓,聲音微微沙啞,眼角發紅,“二妹妹,是我對不起你。”
“我之前也不知道原來我擁有的一切都該屬於你的……”
“昨晚,我一夜都沒睡着,一直在反反覆覆地想着這件事,我覺得我該來找你,無論你要打要罵,我都不會有半句怨言。”
她毫不避諱地直視着楚千塵的眼眸,那秀麗的面龐上神情略顯糾結,愧疚、歉然、自責等等的情緒交錯在一起。
楚千塵定定地與楚千凰四目相接。
她和楚千凰並不熟,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先入爲主,從前的楚千凰說話沒有這麼的……嗯,嬌柔造作。
一旁的琥珀微微蹙眉,總覺得楚千凰這番話乍一聽似乎沒錯,細細一品,怎麼就讓人聽着那麼不舒服呢,什麼“要打要罵”,他們王妃有說過要把她怎麼樣嗎?!
見楚千塵不語,楚千凰眸光一閃,又捏了捏帕子,再道:“二妹妹,你現在過得好就行了,也算否極泰來。”
“哎,若不是這樣陰差陽錯,也許……”
她沒有把話說下去,後面未出口的話全數化作了一聲嘆息,慶幸地嘆道:“還好。”
琥珀眼角抽了抽,方纔王妃在正院問她,楚千凰是不是變了,那時她說不知道。
可現在,琥珀有答案了。
沒錯,楚千凰確實是變了!!
瞧她說的都是什麼話,這一連串的話到底是在道歉、賣慘,還是在邀功,簡直陰陽怪氣,含沙射影!
楚千凰的意思是,要不是她們之間互換了,這樁婚事也輪不到王妃,現在成爲宸王妃的會是楚千凰嗎?!
所以,王妃現在在宸王府過得好,還多虧了她楚千凰嗎?!
琥珀越想越氣,額角的青筋一顫一顫的,胸口也微微起伏着。
這要有多不要臉的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楚千凰依舊注視着楚千塵。
她並不羨慕楚千塵,也不嫉妒她,更不想嫁宸王這個註定命不久矣的人,她只是想讓楚千塵覺得虧欠了她。
連琥珀都聽出來了,楚千塵如何聽不懂楚千凰的語外之音,勾了勾脣。
有意思。
楚千塵活了兩世,上輩子什麼驚心動魄的大事沒遇過,像楚千凰這麼陰陽怪氣的幾句話,根本就不會動搖到她分毫。
楚千塵不動如山,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如鏡子般倒映出楚千凰的臉。
“說得對。”楚千塵平靜地說道,“你來有什麼事嗎?”
她依舊沒有喚楚千凰,無論是名字,還是稱謂。
楚千凰感覺對方的眼睛彷彿能看穿自己家的內心似的,心不由往上提了一些。
她想了想,繞着彎子又道:“我今天聽三公主殿下說,宸王殿下要去南昊了。”
“二妹妹,你一個人住在這麼大的王府裡,要不要去外祖母家住一陣子?”
楚千塵實在懶得跟她兜圈子,直接下了逐客令:“你既然知道,就該知道我很忙的。”
“如是你沒旁的事,我就不招待你了。”
楚千塵端起茶盅,做出了一副端茶送客的架勢,半點也不想和楚千凰在這裡繞來繞去的。
她既然都出宮找上門來,想想也知道,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必有所求。
琥珀也替自家主子鳴不平,立刻就上前兩步,伸手做情狀。
楚千凰:“……”
楚千凰差點就維持不住臉上的雍容,脣角繃緊如鐵,但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二妹妹,我今日造訪,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楚千凰遲疑地輕咬下脣,終於開始進入正題,“是三公主託我來的……”
琥珀退了回去,輕嘲地扯了下嘴角,再聯想楚千凰一開始說的那番話,只覺得她根本就是自打嘴巴。
楚千凰還在繼續說着:“二妹妹,你也是知道的,朝廷有意和南昊聯姻,但是南昊遠在數千裡之外,三公主實在不想遠嫁,這些日子一直爲此煩心。”
“她今早聽聞宸王殿下要負責送烏訶大皇子回昊,所以,纔想打聽一下消息。”
“她不便出宮,因爲我和二妹妹是姐妹,她就私下託我來了。”
楚千凰神情真摯地說道,對於三公主即將和親南昊的遭遇,似乎很是同情。
雖然楚千凰的這番話聽來合情合理,可是,楚千塵的直覺告訴她——
不是這樣的。
如果說,今天託楚千凰前來的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公主,也許楚千塵會信。
偏偏楚千凰是以三公主作爲藉口,三公主的生母是堂堂大齊的皇后,她同父同母的同胞兄長是皇太子,她是皇帝唯一的嫡公主,不管是找皇后打聽,還是找太子打聽,都比悄悄吩咐一個伴讀來找自己打聽消息更好。
“原來是這樣。”楚千塵頷首道,放下了茶盅,看着似乎信了。
楚千凰殷切地看着楚千塵,目露期待之色。
楚千塵慢慢地說道:“王爺說……”
她才說了三個字,就故意停頓了下來,攥着帕子的手擦了擦嘴角。
楚千凰有些緊張,雙眸一眨不眨的,上半身微微前傾。
楚千塵觀察着楚千凰一舉一動,從對方的神態以及那些細微的小動作,她可以確信,這可不是爲了幫“朋友”該有的情緒,楚千凰問這些十有八九是爲了她自己吧。
這倒是更有趣了。楚千塵心想,心念動得飛快,想着楚千凰這幾個月來的異狀。
沈氏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楚千凰放棄公主伴讀的位置,可楚千凰卻是一次次地令沈氏失望,怎麼都不肯放棄公主伴讀,甚至於有點走火入魔的架勢,讓沈氏對她越來越失望。
此前,楚千塵雖然覺得楚千凰的表現是有點奇怪,卻也沒多想,或者說,並沒有特別在意。
直到此刻,楚千塵忽然就靈光一閃,心頭浮現一個想法:
莫非楚千凰爲的不是公主伴讀的頭銜,而是衝着這樁聯姻來的?
不無可能。
萬壽節那日,楚千塵也隱約感覺到楚千凰似乎對烏訶迦樓有些在意。
這麼想着,但楚千塵臉上不露分毫,接着道:“王爺說,兩國聯姻的事還未定……”
楚千凰聞言,拇指的指甲又習慣地去掐指腹,指節繃得緊緊的。
楚千塵注意到當自己說到“未定”時,楚千凰的反應極大,心裡暗道果然。
看來她猜測的方向大致是對了。
楚千塵依舊是不露聲色,唏噓地嘆道:“三公主不想遠嫁也是人之常情,任南昊風景多好,又有幾個女子會想遠嫁到異國他鄉。兩國聯姻,卻要犧牲一個小小的弱女子。”
楚千凰虛應了兩聲,有些心不在焉,追問道:“宸王殿下就沒說別的?”
楚千塵心裡覺得越發有趣,楚千凰是衝着聯姻來的,但似乎也沒那麼關注“聯姻本身”,她關注的更像是……
想到王爺剛領的差事,楚千塵又是心念一動,猜到了一些,就繼續試探道:“王爺還說,不管聯姻成不成,三公主要是想去南昊散散心也行……”
楚千凰的雙目瞬間微微張大,似乎還想問,但又咬住脣,忍下了。
楚千塵也確認了她想確認的東西,便收回了目光。
原來是這樣,楚千凰真正在意的,也並非是兩國聯姻,而是三公主能不能去南昊,或者說,她能不能跟着三公主一起去南昊。
那麼,這件事就變得愈發撲朔迷離了。
有趣。
楚千塵在心裡一點點地梳理着這件事。
三月底,楚千凰就進宮做了公主伴讀,那個時候,烏訶迦樓還沒有抵達大齊,兩國的這樁聯姻也很多年沒人提過,所以,楚千凰又是怎麼知道五月烏訶迦樓抵京後,大齊會重提聯姻的事?
而且,她要是沒記錯的話,楚千凰這十幾年來從沒有離開過京城,她爲什麼這麼想要去南昊呢?!
楚千凰的身上實在是有太多令人覺得費解的謎團,令楚千塵一時想不明白。
她與楚千凰並不熟,但是,既然沈氏與楚雲沐都說楚千凰變了,那麼楚千凰的變化估計還不小。
這種迷霧重重的感覺非但不讓楚千塵覺得挫敗,反而讓她愈發興致高昂了。
楚千塵神情溫和地笑了笑,“你彆着急,一會兒王爺回來,我再去問問。”
她淺笑盈盈,一副知心妹妹的樣子。
“那就勞二妹妹費心了。”楚千凰笑道,自是能感覺到楚千塵對她的態度比之前好了一些,只覺得楚千塵也許是爲了施恩給三公主。
又或者……
她看着楚千塵悠然的神色,心如明鏡:楚千塵做了十幾年的庶女,她心裡對自己必然是有怨艾的,現在兩人的身份對調了過來,她一朝飛上枝頭當了鳳凰,恐怕也想在自己跟前表現一下。
想看自己求着她,想在自己跟前表現出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
這人哪,古往今來都是這樣,一朝得志便猖狂。
楚千凰心裡帶着幾分看破不說破的通透。
楚千塵擡手做了個手勢,吩咐道:“琥珀,還不給客人奉茶!對了,就用太子妃今早剛遣人送來的荷花茶吧。”
聽楚千塵口口聲聲把太子妃賞的花茶掛在嘴邊,分明有炫耀之意,楚千凰心裡譏誚地撇撇嘴,只覺果然。
琥珀與楚千塵那是什麼默契,立刻就瞭然,福了福:“王妃,是奴婢失禮了,奴婢這就去給大姑娘奉茶。”
琥珀很快就親自把沏好茶的送了上來,端到了楚千凰手邊,恭恭敬敬地說道:“大姑娘喝茶。”
剛沏茶的茶熱騰騰地冒着白氣,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與荷花香隨着熱氣瀰漫開來。
琥珀的臉上堆滿了笑,楚千凰只覺僕隨其主,神色淡然。
她動作優雅地端起了茶盅,先嗅了嗅茶香,正想客套地讚兩句荷花茶,下一刻,卻是微微皺眉,嘆道:“可惜了。”
她把纔剛湊湊到脣邊的茶盅又放下了,對上前方楚千塵疑惑的眼眸,笑着解釋了一句:“二妹妹,我自小就不能吃肉桂,沾一點都不行,肌膚會出紅疹子。雖然也不妨事,但紅疹要兩三天才能褪。”
這荷花茶里加了些許肉桂,楚千凰一下子就聞出來了,所以沒敢喝。
楚千塵驚訝地掩嘴低呼了一聲,道:“都是我的不是,我一時倒忘了這事了。”
她又趕緊吩咐琥珀去換一盅碧螺春,歉然地嘆了口氣:“哎,這花茶是太子妃送來的,我喝着覺得很合胃口,還想着你和娘應該也會喜歡。”
“哎,以前我們姐妹還是太生疏了一些……”
楚千塵面上看着若無其事,似乎是不計前嫌,沒打算把姜姨娘的錯記在楚千凰身上。
然而,楚千凰覺得她根本就是口是心非,不過是如今得了勢,想演一演“姊妹情深”,試試“照拂”自己的滋味罷了。
楚千塵也確實是口是心非,她心裡想的是,楚千凰果然不對勁。
楚千凰是沈氏一手教養出來的孩子,沈氏、穆國公夫人以及京中不少有些底蘊的人家,當家主母都有種習慣,就是從來不讓外人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這是勳貴人家養出來的規矩,這些女眷就算是知道手邊的東西是自己不能吃的,也會放在脣邊裝裝樣子,而不是直接斥於口。
楚千凰是沈氏親自教養長大的孩子,規矩這東西自小學着、看着、聽着,就跟刻到骨髓裡一樣的,不是想忘就忘的。
楚千凰知道自己不能吃肉桂,是沒錯,可是她應對的方式卻太過於小家子氣了。
當琥珀又重新給楚千凰送上碧螺春後,楚千塵又道:“琥珀,你讓人去前頭看看王爺回來了沒。”
琥珀就領命出去了,屋內只剩下楚千塵與楚千凰姐妹倆以及另外兩個伺候的丫鬟。
姐妹倆各自喝茶,一個喝荷花茶,一個飲碧螺春,皆是優雅如畫,賞心悅目。
這一次,楚千凰喝了口茶,讚道:“這碧螺春是今年的貢品吧,我在三公主那裡也喝過,今天真是沾了妹妹的光了。”
楚千塵笑道:“確是。難怪沐哥兒常說你的舌頭靈,什麼東西好,一口就能吃出來。”
楚千凰也笑,“沐哥兒的嘴才刁呢,只吃好東西。”
姐妹倆言笑晏晏地說着話,閒話家常,誰也沒有再去提姜姨娘和沈氏,以及她們被調包的事。
乍一看,正堂裡的氣氛融洽得不得了,但是,兩人的笑意都是不及眼底。
待茶喝了一半時,琥珀就返回了正堂,稟道:“王妃,奴婢讓人去外書房問了問,驚風說,王爺今天要很晚回府。”
楚千塵擡眼朝屋外昏黃的天空望了一眼,無奈地說道:“這都酉初了,天色不早,你還要回宮,再晚這宮門怕就要關了。”
楚千凰:“……”
她是宸王的大姨子,京中又不是沒家,自然是要避嫌,怎麼都不可能在宸王府住下!
說得難聽點,她要是待到天黑還不走,指不定京中有多少人要在背後編排自己,話不知道會說得多難聽呢。
楚千凰只能起了身,心裡想着是不是明天跟三公主說說,讓她再出一次宮。
“二妹妹,那我就先告辭了。”
楚千凰笑了笑,本想再提醒楚千塵一句,卻被楚千塵搶了先:“姜姨娘怎麼樣了?”
楚千凰笑意微僵。
她咬了咬下脣,擰着秀氣的眉頭,神色間露出幾分爲難,低聲道:“我昨天是請假回侯府去的,回得匆忙,沒多待……”
意思是,她也不知道姜姨娘怎麼樣了。
“真是讓人擔心。”楚千塵微微垂眸,模樣看着溫婉柔順,讓楚千凰聯想到了她上午在院子裡摘得那枝芙蓉花。
美則美矣。
楚千凰盯着楚千塵片刻,就收回了目光,拿不準她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可以確信的是,楚千塵對她是沒有一點姐妹之情的。
從她進王府後,楚千塵就沒喚過她一聲大姐姐,她只是把她當成了一個客人。
可是,楚千塵對姜姨娘不該是這樣的。
她還記得,在那個夢裡,楚千塵對姜姨娘有着很深的孺慕之情,就算後來,她真正的身世被揭開,姜姨娘也因爲對楚千塵有養恩,沒有受到什麼大的懲罰。
後來姜姨娘也只是被送到了莊子上去,依舊是姨娘,用度什麼的都沒變,楚令霄和楚雲逸父子還可以不時去莊子上探望他。
而現在,楚千塵看來似乎對姜姨娘並沒那麼在意,昨天穆國公夫人提議把姜姨娘送去兵部當浣衣娘,她也沒有爲姜姨娘求情。
楚千凰仔細地回憶着夢裡的劇情。
這是一部小說。
就算有她這隻“蝴蝶”,這人與人的情感應該是不會變的。
沈氏如夢中般棄了她,那麼相對地,楚千塵對姜姨娘不是應該不離不棄嗎?!
畢竟,楚千塵從小就是姜姨娘養大的。
莫非是因爲昨天穆國公夫人與沈氏都在的緣故?
又或者,是因爲楚令霄不在……楚千塵多少把對楚令霄的不滿暫時記在了姜姨娘身上?
楚千凰一邊想,一邊往外走,覺得不無可能。
琥珀親自把楚千凰送了出去。
楚千凰前腳剛走,楚千塵後腳也離開了正堂,去往外院。
她當然是打算去找王爺的。
顧玦本來就在王府裡,今天他根本就沒出過門,楚千塵也就是讓琥珀糊弄一下楚千凰罷了。
昨天的事看似有了個說法,可是楚千塵卻無法徹底放下,甚至於昨晚午夜夢迴時,她都夢到了姜姨娘那個充滿惡意的笑容。
姜姨娘的笑似是銘刻在了楚千塵的心頭,讓她覺得有哪裡不對。
王爺昨夜跟她說,順從她的直覺。
有時候,人的直覺是因爲她發現了不對,卻還沒有把線索串在一起而已。
楚千塵深以爲然,她肯定她沒眼花,既然楚千凰自己送上門來,那乾脆就讓楚千凰去試探一下姜姨娘也好,能省了她不少事。
然而,她才跨出內儀門,就被疾步而來的蔡嬤嬤給攔下了。
“王妃,”蔡嬤嬤恭敬地屈膝行禮,從袖中摸出一個信封,“這是剛剛濟世堂派人送到隔壁的。”
自打楚千塵出嫁後,她就讓琥珀告訴了濟世堂,有什麼要緊事,可以讓劉小大夫遞條子到隔壁的府邸。
楚千塵接過了信封,從裡面取出一張字條,上面也只寫了寥寥數語,是劉小大夫字跡,說是濟世堂遇上了一樁疑難雜症,想讓小神醫過去看看。
楚千塵收好了字條,又臨時調轉了方向,“蔡嬤嬤,你去跟王爺說了一聲,我要出門一趟。”
楚千塵就先返回了正院,去換了一身碧色的衣裙,又把髮式也改成了從前的雙環髻,蒙上面紗,改了膚色,變成了神醫的打扮,之後,她才帶着送客回來的琥珀一起從王府隔壁的宅子出了門。
江沅不放心,也跟上了,她特意做了男裝打扮,給楚千塵當車伕。
濟世堂內外一片喧譁,外面熙熙攘攘地圍着不少人,對着醫館裡指指點點。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神醫來了”,衆人就自動給楚千塵主僕讓出了一條道。
“小神醫,你可來了。”
劉小大夫滿臉焦急地迎了上來,身上的衣袍染上了些許血漬,趕緊把楚千塵領去了後堂。
後堂裡,瀰漫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一個三十多歲、身形消瘦的青衣婦人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
她的右眼裡赫然插着一根指頭粗細的木棒,鮮血從她眼睛汩汩流出,早就染紅了她大半張臉,讓她看來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