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一定是我和瑤兒的孩子!”無名雙眼赤紅一臉驚喜的抱住了秦晚秋。
秦晚秋整個人如遭雷劈,不過並未當真,只覺得這人是受到了刺激腦筋不太清楚了。
“不對,不對,瑤兒死了,孩子也死了……”雙眼忽然變得迷茫起來,一片刺目的血紅色,彷彿又看到了那晚令他瘋狂到幾欲毀天滅地的一幕,“孩子死了……沒有出生就死了……死了……都死了……”一滴淚悄然落下,消失得無聲無息。
秦晚秋鬆了口氣,莫名卻又有些嘆息心酸。
聽他的意思,似乎他的愛妻帶着尚未出世的孩子一屍兩命了?也真難怪他會瘋了,一夜之間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突然來了場滅頂之災,換誰誰也受不了。
突然!
無名迷茫的眼神一掃而空,猛然綻放出清明的精光,“不對,御醫曾說瑤兒懷的是雙胎,或許她曾生下了一個孩子!對,一定是這樣的,世間不可能有兩個毫無關聯卻如此相像的人,一定是瑤兒努力生下了一個孩子!一定是這樣的,你一定就是瑤兒特地留給我的珍寶!”
莫說秦晚秋瞠目結舌,緋衣紫衣還有早就被制伏定住的連雲鶴也都傻了。
“你認錯人了,我有爹孃。”秦晚秋微微皺眉道。
“不可能!我絕對沒有認錯人!你和瑤兒幾乎長得一模一樣,你一定就是我和瑤兒的孩子!”
秦晚秋看着他,雙眼清明帶着濃濃的驚喜期待和焦急,心中略微一動,終是淡淡道:“我可以肯定,我是我爹孃親生的。”
“不會的!你就是我和瑤兒的孩子!”幾近歇斯底里的嘶吼,顯然,無名的情緒又過分激動導致神智有些不清了,“爲什麼不認我?爲什麼!爲什麼你也要離開我!”
秦晚秋還未來得及說話,卻見他竟猛地一口血噴出來整個人往後一仰暈死了過去,心中一驚,秦晚秋趕忙蹲下查看了一看他的情況,卻發現他內傷極重,方纔也是靠着潛意識裡的那股執着才硬挺了下來,結果一時大悲,一時又大喜,到最後被她這麼一刺激,竟是體內真氣又暴動起來儼然有走火入魔的趨勢,加上他方纔所受的內傷,一個弄不好小命可就要交代了。
當即,秦晚秋忙給他餵了粒藥,將他扶好自己盤膝而坐,運功去安撫引導他體內暴動亂竄的真氣。
無名內力極深厚,若是一般人這麼幹的話,別說幫他了,自己一個不小心都會被震出內傷,不過秦晚秋的功力和他差不多,倒是不至於會把自己搭進去,只是卻也不輕鬆罷了,當然,若這時被外力意外打斷,那秦晚秋和無名兩個人可都危險了。
緋衣和紫衣自然很清楚這一點,是以一直很警惕的守着。
隨着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秦晚秋額頭上的汗水愈發多了,眉頭緊擰,顯然很吃力,兩個時辰後,在緋衣紫衣越來越擔憂的目光下,秦晚秋終於收功長吁了口氣,而此時,她臉上的血色也不見了,顯得過分蒼白了些,顯然也是消耗很大。
“主子你沒事吧?”
“沒事。”秦晚秋搖搖頭,看着仍舊處於昏迷中,但氣息已經平緩了的無名,心中甚是複雜,“去找些石頭來。”
“是。”
用最爲簡單的材料,秦晚秋在角落裡佈下了一個簡陋的*陣,將無名和連雲鶴都放在了裡面,接着自己帶着緋衣和紫衣離開了,往靈氣最濃郁的那個方向而去。
三人俱用上了輕功,速度快得很,不一會兒就看到了一個外表略顯詭異的洞窟,洞窟上也是積滿了厚厚的冰雪,遠遠看去,竟就像個冰雕城堡。
秦晚秋目光閃爍不定,走到洞窟門口時,三人卻都齊齊驚呆了,饒是殺人都不眨一下眼,此刻卻也是禁不住一陣頭皮發麻,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只見不算太大的洞窟內,竟大大小小爬滿了蛇!一條條五彩斑斕的蛇吐着信子在洞窟內四處遊着,遍佈滿了整個洞窟,儼然是一個毒蛇窟!
秦晚秋下意識退後幾步,只覺得自己腿都軟了,臉色白得嚇人,再彪悍她也還是個女人,而正常的女人有幾個不怕蛇的?看到這情形沒當場尖叫一聲暈死過去已經算是很有勇氣了好麼!
“主子你沒事吧?”緋衣的臉也有點白,看來也是嚇得不清。
秦晚秋搖搖頭,“這洞好生古怪,裡面那麼多蛇,洞門口也沒有任何阻擋,卻竟是一個都不往外遊,而且,蛇不是很怕寒冷的嗎?這天岐山常年冰雪不化,冷得很,可這些蛇卻很精神的樣子。”
“主子你看,最裡面的牆上是不是嵌了個盒子?”
聞言,秦晚秋心中一動,強忍着恐懼望去,牆上也佈滿了蛇,無數條將整面牆都給掩蓋住了,仔細看了好一會兒,她才隱約看見牆上有一個小洞,裡面似乎放着一個金色的東西。
緋衣眯着眼,緊盯着那一處,“那上面似乎刻着龍紋。”
龍紋!
再細觀那盒子大小,秦晚秋心猛然一動,難道那個傳言是真的?想到這兒,她這心也是不受控制狂跳了起來,然而轉眼,她卻又喪氣了。
“這麼多蛇,裡面連處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一進去還不得立即死得不能再死,被啃得連渣都不剩了?就算想殺也沒法兒進去殺啊。”
緋衣好笑道:“主子莫不是忘了自己會音攻呢?”
秦晚秋驟然眼睛一亮,被嚇懵了竟然連自己的本事都忘了!
音攻可不就是對付這些蛇的不二絕技嗎?遠攻加羣攻,給力得很!
半個時辰後。
“也不知道到底都死了沒。”秦晚秋皺着眉道,現在牆上是都乾淨了,可牆上的死光了落在地上後那密密麻麻一層疊一層的數量就更加龐大了,根本就無法確認到底是否都死了。
“沒關係,只要牆上沒有了就行,可以用輕功進去腳不落地。”緋衣道:“主子稍等,屬下去給您將盒子取來。”
“裡面長期生存着那麼多毒蛇,盒子上說不定也有什麼劇毒呢……”
“主子莫不是忘了,屬下是毒人啊。”緋衣輕笑了笑,直接運起輕功竄了進去,取到盒子後又借力於牆迅速掉頭出來了。
近看之下,盒子不過成人男子手掌大小,通身金色,盒子表面的五爪金龍栩栩如生,細數之下,形態各異竟足有九條!
無論是五爪金龍還是九這個數字所代表的含義,俱是九五至尊的象徵!
秦晚秋的心跳得更激烈了,取過盒子打開一看,頓時滿眼驚喜。
果然!果然!真是天助我也!
“走!咱們打道回府!”
秦晚秋的心情很好,就連再看到無名時都沒有那麼鬱悶糾結了,直接叫緋衣和紫衣一人一個扛起無名和連雲鶴下了山去,臨走前用影門獨有的聯繫方式通知了黃衣綠衣等人。
山腳下還有很多人在翹首以盼,看到有人下來,頓時心神一震,不少人甚至都手按住了劍柄,可看到他們竟無不兩手空空,不由又泄了氣。
秦晚秋等人看都沒看那些貪婪小人一眼,徑自走到自己的車馬邊去。
等了約莫一個時辰,影門其他人也下來了,身後三大世家四大門派的也各跟了一人下來,眼睛直勾勾的打量着秦晚秋等人,看來是特地來看看他們有沒有得到什麼寶物的。
“主子。”
秦晚秋點點頭,瞥了眼三大世家四大門派那幾人,淡笑道:“各位若還想尋寶那就繼續吧,本座還有事,就先走了。”
雖疑惑她爲什麼突然要走,不過幾人相互對視一眼,覺得這麼個強勁的競爭對手離開了也好,若不然就算真的找到了寶藏也不一定又他們的份,是以幾人只是相互客套了兩句,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秦晚秋心中略有些不屑,面上不顯,直接帶着無名進了轎子,一行人徑自離開。
離開天岐山時時辰已經不早了,是以大家也沒有急着走遠,直接便在北岐城裡找了家客棧住下,一行六十個人,一般客棧還真住不下,雖然找的是最好最大的客棧,但人家也住着別的客人,所剩的房間不算太多,是以除了秦晚秋以外,其他都是兩個以上的人住一間,緋衣則和無名住一間屋子,一來方便照看以防無名的傷勢又有什麼變化,二來也未必沒有監視的意思。
在外奔波了這麼長時間,秦晚秋也是挺疲憊了,是以吃完晚飯早早的就想泡個熱水澡睡覺,不想她這水剛剛叫人提來,就見緋衣匆匆尋了來。
“主子,他醒了,一直鬧着要見您,神智似是又有些不清了。”
聞言,秦晚秋不禁垂下眸子,輕嘆了口氣。
從下了山開始她就一直在想要怎麼處理那個男人,把他隨便扔下,以他現在虛弱的樣子她是真不太放心,可是要把他帶上,她又怕他會一直纏着和她一起,到時萬一給他見到了她爹孃,他再一受刺激發瘋把她爹孃給怎麼了的話……
說實話,對於無名的那些話,她心裡其實也沒底,一方面她不太相信自己是爹孃撿來的,村子就那麼大,誰家有個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也都是藏不住的,何況是撿了個孩子這種大事,那還不早就傳瘋了,可是她在秦家村前世今生住了這麼多年也沒聽到過半句風言風語。
但是另一方面,從無名的表現來看,她和他口中那個“瑤兒”是真的非常相像,否則他也不至於會一眼就認錯人了,這世上相似之人不少,但是真的相像到能以假亂真的地步未免太誇張了,相互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兩個人,真的可能嗎?
秦晚秋很糾結,也很煩躁,理智告訴她,她應該就此和無名分開走得遠遠的,就此打斷不要再去想這件事纔是最好的,她很滿意自己現在的生活,並不想有任何改變。
可是一想到無名提起愛妻一屍兩命時悲痛瘋魔的樣子,她的心裡卻又不禁酸澀得很,若她真的是那個“瑤兒”拼死生下的孩子,若無名真的是她的生父,她會不會太過無情自私了?
再者,如今她是無法下手殺無名了,可他那瘋狂的性子,她又哪裡敢放他離開?她可是還清楚的記得,他說他要毀了這天下。
“主子,順其自然吧。”
“順其自然?”擡頭對上緋衣關懷的眸子,秦晚秋嘆了口氣,“眼下也只能這樣了。”
無名被緋衣給點了穴道躺在牀上不能動彈,秦晚秋進來時,他正在努力想要衝破穴道,全然不顧自己的內傷。
秦晚秋一看他的樣子,頓時臉一冷,“你還想不想活了!”
“囡囡!”無名登時眼睛一亮,看到她的冷臉忍不住笑了起來,“囡囡你在關心爹爹對嗎?”
秦晚秋皺眉,臉色有些尷尬,“不要叫我囡囡,雞皮疙瘩都掉下來了,你可以叫我小晚。”原本想說不要亂認女兒,不過想到在天岐山他受刺激的樣子,話到嘴邊轉了一圈兒,秦晚秋最終還是又給嚥了回去。
“囡囡,你就是爹的寶貝囡囡。”
秦晚秋禁不住抖了一下,下意識避開他寵溺的目光,“隨便你吧。能給我講講你和瑤兒的事嗎?”
“瑤兒……瑤兒……”
無名的眼神又開始變得迷亂起來,秦晚秋一驚,“無名你醒醒!”
無名愣了下神,扭頭看着秦晚秋的容顏,眼中的迷亂逐漸散去,恢復了清明,嘴角勾起一抹笑,緩緩講述起了那塵封十六年的往事,眼中濃濃的追憶思念沉重得叫人喘不過氣來。
瑤兒本名鳳琦瑤,是東女國女皇的長女,最爲疼愛的女兒,也是當時最有希望能繼承女皇皇位的公主。而無名本名董天霖,是東女國丞相的嫡長子,東女國丞相與女皇打小一起長大,一直都是女皇最堅定的支持者,兩人之間關係非常親密要好,連帶着兩人的孩子也是時常見面,一起玩耍,很是親近,丞相與女皇對此也是喜聞樂見,甚至很高興的給兩個孩子定了娃娃親,約定只待鳳琦瑤及笄便叫兩人成親。
鳳琦瑤自小長得就玉雪可愛,非常乖巧伶俐,又有點小調皮,小時候尚不知事,董天霖只覺得小妹妹軟軟的香香的特別可愛,一直就喜歡牽着她到處玩兒,走到哪兒都惦記着要帶她一起,鳳琦瑤也是很喜歡這個長得很漂亮又疼她的哥哥,天天就愛當他的小尾巴,兩個小蘿蔔頭就這樣成天宮裡宮外的調皮搗蛋,隨着“革命友誼”愈發深厚,感情也是一日日漸濃。
隨着年齡的增長,鳳琦瑤出落得愈發美了,用“絕色無雙”來形容也不爲過,纔不過十三歲時就美名遠揚,於女皇壽宴上一支綵衣娛親的飛天舞更是使得她名震天下,成了公認的天下第一美人,傳言當時在場的所有人,無論男女俱是一臉驚豔癡迷久久不能回神,自那之後,求娶之人便是多如過江之鯽,就連當時的羅剎國太子和華陽國三皇子也是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想盡辦法欲求娶鳳琦瑤。
雖然這兩位“大人物”的身份挺叫人心動,不過女皇是想將來傳位給鳳琦瑤的,自然不可能叫她去和親,再者鳳琦瑤也早與董天霖定了娃娃親,女皇也不好反悔踩丞相的臉面,是以最終女皇還是頂住了來自羅剎國和華陽國的壓力,等到鳳琦瑤及笄後便叫她和董天霖成了親。
董天霖與鳳琦瑤自幼便感情深厚,兩人早已互生愛慕互許終身,俱是將對方當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成親後更是鶼鰈情深恩愛無雙,很快,鳳琦瑤便有了兩人的愛情結晶,這下子,兩人更加是蜜裡調油,當時董天霖更是覺得自己的人生都已經圓滿了。
在兩人心心念唸的期盼中,鳳琦瑤的肚子終於滿八個多月了,董天霖甚至晚上睡覺都會樂醒,只恨不得時時刻刻盯着鳳琦瑤的肚子,不過就在那時女皇不知爲何突然決定要去狩獵,並叫他伴駕,雖然有些疑惑女皇爲何突然心血來潮,不過這事卻也正常,是以當時董天霖也沒多想,只是帶着滿心的不捨離開愛妻跟隨女皇一同去了,但叫他沒想到的是,此次一別卻竟會是天人永隔。
隨着女皇離開後十多天,董天霖突然接到家中來信,說鳳琦瑤不見了。當時董天霖只覺得整個天都塌下來了,立即請求女皇派兵,失蹤的是女皇最疼愛的女兒還有未出世的外孫外孫女,女皇自然也是心急如焚暴跳如雷,立即便命董天霖帶兵出去尋找。董天霖接連多日幾乎是不眠不休的在四處打探消息,好不容易摸索到了一絲線索,欣喜若狂之下當即策馬狂奔一路追了去,足足追逐了十日有餘,身心俱疲的董天霖終於是追到了那夥綁了他愛妻的人,只是他不曾想到的是,那時鳳琦瑤已經再也無法睜開雙眼了,再也不會用她那美麗的眸子溫柔專注的看着他,再也不會用那調皮的語調喚他天哥。
他的愛妻死了,連身體都冰冷僵硬了,帶着他們即將出世的孩子,永遠離開了他。
董天霖瘋了,當場就瘋了,殘忍的將所有人砍成了肉泥,抱着他心愛的妻子孩子回到了家中,卻始終不肯將鳳琦瑤入棺下葬,只一日日將自己和她鎖在他們的房間中不吃不喝亦不見任何人,丞相和女皇也是悲痛欲絕又心急萬分,就在她們欲要強行破門而入之際,董天霖自己打開了封鎖已久的門,並一手操持將愛妻下葬,隨後便一頭扎進去拼命找線索,他要找出幕後主使,他要報仇!
線索並不好找,或許是幕後之人手腕通天,幾乎所有線索都被掐斷了,可是董天霖一直沒有放棄,歷經兩年的時間,最終終於鎖定了三個人,主謀羅剎國太子及華陽國三皇子,幫兇東女國二公主。第一時間,董天霖就將這份證據呈到了女皇的面前,要求她嚴懲二公主,並出兵攻打羅剎國及華陽國。
他以爲,鳳琦瑤是女皇最疼愛的女兒,女皇一定也非常想替她報仇,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作爲一個帝皇,有些東西終究更重要些,所以女皇並沒有同意攻打羅剎國和華陽國,甚至也沒有叫二公主償命,只是剝奪了她的封號將其貶爲庶人。
對於一個金尊玉貴並且滿懷野心的公主來說,這樣的懲罰無疑是很嚴重的,甚至連丞相也勸董天霖,不要再想着報仇了,但是董天霖並不滿意,甚至因此而恨上了女皇和他娘,但是他並沒有再去求女皇,只是自己親手將已是庶人的二公主殺了,生生將她活刮致死,隨後,董天霖便消失在了東女國,沒有人知道他去哪兒了,彷彿一夜之間就消失在了這天地間。
“如此說來,你的仇人就是羅剎國太子和華陽國三皇子,殺了他們便是,爲何要禍及天下?”
無名,也就是董天霖聞言不禁露出了抹溫柔到極致的笑,“我的瑤兒和孩子在下面一定很孤獨,若是我叫全天下的人都下去陪他們,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對不對?”
秦晚秋的眼皮子猛地一跳,那溫柔得彷彿能溺斃一切的聲音,卻叫她不禁毛骨悚然,他真的已經瘋了,早就已經瘋了。
她現在幾乎敢肯定,這場四國都被牽扯進來的戰爭,絕對跟他脫不了關係!他想要這天下生靈塗炭,他想要徹底毀了這天下蒼生!
秦晚秋用略顯乾澀的嗓音問道:“這場戰爭,是不是你挑起的?”
董天霖笑了,眼裡的瘋狂盡褪,只剩無盡的寵溺,“我的囡囡真的很聰明呢,和你娘一樣。”
“你!你知不知道我的未婚夫此刻就在戰場上,或許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
董天霖猛地眼中寒芒一閃,面上卻不動聲色,“沒關係,叫他回來就好,他若不肯,爹爹以後給你重新找一個天底下最優秀的青年才俊。不過囡囡,不要想着勸爹爹放棄,開弓沒有回頭箭,如今四國混戰已經打響,便再無收手的可能,而我,也絕不會就此放棄。”
他改頭換面在羅剎國隱藏了十餘年,好不容易得到了仇人的信任,終於開始了他佈下的棋局,如今他又怎麼可能輕易放棄?
秦晚秋氣得咬牙,冷聲道:“我的未婚夫便是這天下最優秀的男人,國難當頭,他絕不會苟且偷生,誓會戰到最後,要麼勝利,要麼殉國!而若是他以身殉國了,我也絕不會獨自苟活於世!”
“囡囡你威脅爹爹?”董天霖雙眼微眯,心中已是將那不知是個什麼鬼的未來女婿給狠狠記下了一筆。
“我不是要阻止你報仇,只不過你的仇人只是那兩個皇帝而已,其他人是無辜的,天下百姓更沒有理由因爲他們的過錯而付出血的代價。”秦晚秋淡淡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天色不早了,我先去休息了。”
望着她離去的背影,董天霖的臉上露出了諷刺的笑,“無辜?我的妻兒就不無辜嗎?”閉上眼,掩去了那涌動的瘋狂血色。
囡囡對不起,爹爹可以答應你任何要求,唯獨這件事不可以。
自那以後,秦晚秋和董天霖很默契的誰也沒再提那個話題,當然,兩人之間的交流也並不多,雖然董天霖很想時刻陪着他失而復得的珍寶,但秦晚秋卻不知該如何面對他,是以他的傷恢復了些後便直接將他趕下去騎馬了。
眼看馬上就要到清河縣了,秦晚秋愈發焦慮起來,因爲她到現在還沒有想好到底要怎樣安置董天霖,這些日子不時醒來時沒看到她,他都會變得神志不清有點暴躁癲狂,真要把他扔在外面,她真怕哪天整個清河縣的人都該死光了,難道要把他帶回去?不行……
看着那張俊美得人神共憤的臉,秦晚秋糾結苦惱得不行,欲言又止。
董天霖眸光閃了閃,“囡囡,帶爹爹去見見你的養父養母吧。”
“什麼養父養母?他們就是我的爹孃。”秦晚秋瞪了他一眼,可是看到他眼裡一閃而過的黯然神傷,卻又莫名有些心虛。
“帶我去見見他們吧,難道你不想早點弄清楚,你到底是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囡囡,你逃避不了的,早晚都要面對。”
秦晚秋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若不知道便罷,既然如今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遲早也是要弄個水落石出的,逃避根本就解決不了問題。
腦袋裡一片渾渾噩噩,等到她清醒過來時,卻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家門口,身邊赫然跟着個妖孽美男子。
一路以來看着這周圍的環境,董天霖的眉頭是越擰越緊,眼前的房子雖不算太小,但是在他看來還是太簡陋了,他實在無法想象,他和瑤兒的寶貝女兒竟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他的瑤兒是東女國最尊貴的公主,是未來的女皇,他們的女兒本應也是高貴的公主,應該是錦衣玉食無上尊榮的,可現在竟流落到這窮鄉僻壤成了一個村姑!
一想到女兒這些年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董天霖的心就疼得不行,滿是愧疚,若是當年他仔細注意一下瑤兒的肚子就好了,如此他也不會跟女兒骨頭分離十六年,女兒更不會白白遭了這麼多年的罪。
當然,他更加恨那兩個罪魁禍首,若不是他們,這一切的悲劇就都不會發生!
“小晚!你這死丫頭可總算是回來了!”一看到女兒的身影,周氏就不禁抹了把眼淚,“瘦了,瘦了……”
閨女打小就沒離開過她超過一天,這次一去這麼長時間,她是打閨女離開那天起就成天惦記着,晚上也睡不好,不是擔心閨女是不是吃得好睡得好,就是害怕她會遇到危險,這一天天的就是心裡不踏實,如今好不容易閨女回來了,她這顆心啊,也總算是落地了。
離家這麼久,秦晚秋也很是思念親人,看到自家孃親抹眼淚,她這眼睛也是紅了,親暱的挽着她的手臂依偎在她身邊,嘟着嘴道:“娘,我好想你。”
周氏佯怒擰了把她手臂上的肉,“淨會說好聽的,我還以爲你都不記得家門朝哪兒開的了!”
一邊看着,秦大郎也很是眼紅母女倆親暱啊,可惜他家閨女不是小奶娃了,他這當爹的也不能抱了。
董天霖在一邊看着“一家三口”這副溫馨親密的畫面,心像是被刀子颳着般,若他的瑤兒還在,如今他們一家四口定然也是會如此幸福,可是如今,他卻只是個外人!
“小晚,這位是?”這時秦大郎也總算是注意到了一旁的那個男人,見他眼睛泛紅表情不太對勁,不禁有些擔心。
董天霖強制壓抑下自己翻涌的情緒,擠出了一抹微笑看着眼前老實巴交的漢子,“你就是秦大哥吧?我叫董天霖,是囡囡,也就是小晚的親生父親。”
秦晚秋一愣,她根本沒想到董天霖會如此直白的就說出來!不禁緊張的看向她爹,卻見他竟一臉驚慌失措,頓時心裡嘎登一聲。
周氏瞪大了眼睛,“你胡說什麼!小晚是我和我男人的閨女,親閨女!跟你沒有半點關係!”
董天霖輕笑,“若不信,我們可以滴血認親。”
秦大郎嘆了口氣,聲音有些顫抖道:“阿繡,小晚她……的確不是咱們的親閨女……”
“你老糊塗了是不是!小晚是我肚子裡爬出來的,她就是我的親生閨女!我不管你是誰,小晚跟你沒有半點關係!沒有!你給我走!我們家不歡迎你!”周氏歇斯底里的吼道,轉而卻又嗚嗚的哭了起來,緊緊抱着秦晚秋不肯撒手,“小晚就是我的閨女,誰也別想搶走!”
秦大郎詫異的看了眼自己媳婦兒,忽而眼眶紅了,“阿繡,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就是這樣一句話,卻像是觸碰了什麼開關一樣,周氏“哇”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我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秦大郎也是忍不住流下淚來,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摟着媳婦兒將自己的肩膀給她依靠。
秦晚秋已經懵了,根本就不知道她爹孃在打什麼啞謎。
秦大郎看了看發懵的閨女,還有一旁那個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的男人,嘆息道:“小晚的確是當年我撿回來的。”
原來,當年周氏在懷孕時因爲李桂花的過分磋磨,導致身子營養實在太差,就累得狠了,便是沒能足月就千辛萬苦生下了一個女兒,可女兒生下來瘦瘦小小的虛弱得很,請了石叔來看,石叔直接就叫他們趕緊帶孩子去鎮上找大夫,說不準還有救,於是秦大郎就抱着孩子一個人往鎮上去了,可哪知纔到半路上,孩子就嚥氣了。
秦大郎也是傷心萬分,又想到早年流掉了一個成形的男胎,媳婦兒已經是快要崩潰了,這次好不容易生下的女兒又沒了,以她現在虛弱的身子,能不能挺得過去都不一定,是以他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又不敢回家,只能抱着孩子一個人坐在河邊默默流淚,哪想才過了一會兒,他就看到河裡一個小盆飄了過來,仔細一聽,似乎還有嬰兒的哭聲,當時他也沒來得及多想,趕忙放下自己的孩子,小心翼翼的去將河裡漂泊的那個小木盆給弄了過來,裡面果然是一個瘦瘦小小的嬰兒,看樣子也是才生下來不久的。
秦大郎心裡那個氣啊,也不知道是哪戶人家這麼狠心,這麼一個小孩子扔河裡不是要她的命嗎!打開襁褓一看,果然是個女娃,他心裡就認定了肯定是哪家嫌棄這生的是個女娃,所以就給扔了,對着那小娃娃也是憐惜不已,無意一看自己那已經嚥了氣的閨女,又看看手裡這個弱弱的哭泣的,頓時一個念頭就生出來了。
於是趁着天暗沒人,他索性一狠心,含着淚把自己的閨女放進那小木盆裡,用一塊板子蓋上,做成了一個簡易的小棺材,然後直接在附近找了塊地方埋了,接着又帶着自己換來的小娃娃去了鎮上,大夫一看說是早產身子弱些,但是沒什麼大問題,一直哭只是餓得狠了,秦大郎這才放下心來,連忙帶着孩子就回去了。
剛剛出生的孩子其實都長得差不多,都是小小的,皮膚皺巴巴紅通通的紅皮猴子,而且兩個孩子又都是早產,同樣是瘦瘦弱弱的,乍一看上去真不太好分辨得出來。
只是秦大郎不知道的是,周氏在看到那孩子的第一眼就認出來了,那不是她的親生閨女,這下還用問什麼呢?肯定是她的親生閨女不在了啊!那段日子,在秦大郎不知道的背後,周氏自己不知偷偷抹了多少眼淚,也是好在有了個小娃娃在身邊,她這纔沒徹底崩潰過去,雖然知道那不是自己的親閨女,但卻也實實在在是個安慰,是個寄託,而且自己男人的苦心她懂,所以她挺住了。
秦晚秋只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在陣陣發脹,這算什麼?狗血嗎?疼愛了自己十幾年的父母不是親生的,而她自己卻把親生父親打得吐了兩次血,甚至還差點殺了他!這簡直都該遭雷劈了!
“囡囡……”
擡眼對上董天霖滿含期待的眼神,秦晚秋張了張嘴,卻是啞然無聲,她當然知道他在期待什麼,可是原諒她,她暫時還做不到。
“對不起……”
濃濃的期待瞬間化成了失望黯然,董天霖笑着摸摸她的頭,“沒關係,爹爹可以等。”
“小晚,你要走了嗎?”周氏紅着眼睛滿臉緊張的看着她。
秦晚秋笑了,“我是爹孃的女兒啊,只要爹孃還要我,我就不走。”
“要!當然要!”周氏忙不迭道,含着淚笑開了花,“你永遠都是孃的好閨女。”
秦大郎也不禁驚喜起來,可是看看身邊臉色有點黑的男人,終於是聰明瞭一把,沒把歡喜表現得太過明顯,當然,這是他自以爲,事實上看到他咧着口白牙笑成那蠢樣,董天霖簡直都要吐血了。
原本董天霖是想在秦家住些日子的,他現在是根本就捨不得離開他的囡囡半步,可惜一紙飛鴿傳書使得他不得不趕緊離開。
“囡囡,記得要想爹爹啊,等爹爹這段時間忙完了就來陪你。”
秦晚秋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是什麼身份,但是也可以猜出,他所謂的“忙”,怕又是和如今愈發激烈的戰爭脫不了關係,不禁心中嘆息,如此瘋狂的行爲,最終除了害人害己還能得到什麼?
“我和你一起報仇,只殺了那兩人後便罷手好好生活好嗎?”
董天霖笑了,“囡囡,你快快樂樂的過你的日子,仇由爹爹一個人來報就好了,等爹爹做完這件事……希望我還能有機會聽你叫我一聲爹。”
秦晚秋皺眉,他還是不願意放棄自己瘋狂的行爲,她該怎麼辦?難道真的眼睜睜看着他將那萬千黎民百姓推進水深火熱的深淵去?還是能跟他反目爲仇站在對立面?
心中愁腸百轉,忽而,秦晚秋的眼睛一暗。
不對!他的話很不對勁!什麼叫“希望我還能有機會聽你叫我一聲爹”?
秦晚秋的心裡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因爲鳳琦瑤的死,他整個人都變得不太正常了,雖然一般時候跟正常人沒兩樣,但是一旦受到刺激卻會變得神志不清,由此足以想見鳳琦瑤的死對他的打擊有多大,簡直就是毀滅性的打擊,可見他對鳳琦瑤的愛有多深。
如此刻骨銘心的愛,就算是殉情也是正常的,而在鳳琦瑤死後他之所以還能支撐下去,是因爲仇恨,可是一旦等到大仇得報呢?
他怕是早就決定好報完仇就追隨鳳琦瑤而去了!
秦晚秋心裡頓時嘎登一聲,擡頭卻見董天霖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無聲無息連個影子都沒了。
秦晚秋的眉頭皺得緊緊的,一時怕他又去幹些什麼瘋狂的事來,一時又怕他真的會在事後會尋死,可偏偏她根本不知該如何去勸他,那份刻骨的仇恨早已使他變得無比瘋狂偏執,他根本就聽不進去任何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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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今天晚了這麼多,我懺悔,手殘黨默默面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