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寧冷笑一聲,厲聲喝道:“周波,你若不想死,將事情原原本本招認出來,否則本官現在就去面聖。”
周波被齊寧這一聲喝嚇得魂不附體,幾乎是癱軟在地,顫聲道:“部堂大人,卑職.....卑職全都招供,絕不.....絕不隱瞞,只求部堂大人能夠爲卑職求情,這事......!”
他還沒說完,達奚衝又是一聲咆哮,直往周波衝去,齊寧卻已經拿起桌上的驚堂木,手臂猛地一擲,驚堂木快若流星,正打在達奚衝的腿彎處,達奚衝腳下一拐,已經是跌倒在地,齊寧冷喝道:“拿下了他!”
邊上刑部衙差立時上前,將達奚衝按倒在地。
達奚衝怒喝道:“齊寧,你公報私仇,你構陷忠良.......!”
“掌嘴!”齊寧冷聲道。
若換做平時,刑部衙差哪裡敢對達奚衝動手,但刑部衙差雖然地位極爲卑微,卻也都不是笨人,已經瞧出目前的形勢達奚衝在劫難逃,這時候若是不抓住機會靠近小侯爺,只怕日後連刑部衙差這碗飯都吃不了。
一名衙差二話不說,擡手便對着達奚衝扇了下去,“啪”的一聲脆響,四周衆官員都是心驚膽戰,暗想這小侯爺今日雷厲風行,曹森被拘押下獄,這達奚衝看來是連性命也難保。
達奚衝被掌嘴,怒不可遏,咆哮道:“你們.....你們敢打我!”怒視那衙差,衙差心裡倒有些害怕,這時候卻見齊寧身形一展,已經從桌後飄然掠起,手中拿着一塊刑部大堂令牌,快步走到達奚衝面前,抓住達奚衝頭髮,令他面孔仰起,二話不說,用令牌對着達奚衝的嘴巴連抽了十來下,達奚衝根本沒有反抗之力,大堂之內只聽到“啪啪啪”掌嘴之聲不絕。
衆人更是心中驚懼,齊寧打出驚堂木,又飛身而起,顯出了極高明的功夫,可說是技驚四座,此時衆人心裡都明白,這小侯爺實在不是一個善類。
十幾下之後,達奚衝已經是滿嘴鮮血,雙脣腫起,眸中既有憤怒,更多的卻是驚恐。
齊寧收了手,將手中令牌遞給那衙差,冷聲道:“現在輪不到他說話,他說一個字,你打一下,違令者,以抗命之罪論處!”
那衙差急忙抓住令牌,作勢對準達奚衝的嘴巴,直待達奚衝說一個字便打下去。
齊寧揹負雙手,盯着周波,沉聲道:“當年孟楚爲何死裡逃生,你現在老老實實說出來,要有一個字欺瞞,我保證你活不過三天!”
周波趴在地上,這時候已經是神魂俱裂,顫聲道:“部堂大人,都是.....都是達奚衝逼迫卑職所爲......!”
“你放屁......!”達奚衝怒喝道,那衙差卻是盡忠職守,達奚衝剛吐出三個字,他用令牌照着達奚衝嘴巴連打三下,力道也不小,達奚衝頓時說不出話來,口中鮮血直流,那令牌上也沾染了鮮血。
周波心知大勢已去,擡手抹去額頭汗水,道:“孟楚被關進死牢,定下了行刑的日子,行刑之前五六天,達奚衝找到卑職,讓.....讓卑職用一個人替換孟楚,卑職.....卑職知道這是觸犯律法的事情,一旦被查知,便是.....便是死罪,所以.....所以不敢答應。”擡眼偷偷看了齊寧一眼,見齊寧揹負雙手站在自己身邊,才繼續道:“可是達奚衝說如果卑職不能聽他吩咐,他.....他便讓卑職滾回老家種田,又塞給卑職五百兩銀子......!”
齊寧一言不發,其他官員也都是低頭不語,整個大堂寂然無聲。
“他是.....他是上官,卑職不敢不從,無可奈何,過了兩天,他交給卑職一個人,卑職.....卑職只能替換了進去。”周波低着頭道:“那人長相酷似孟楚,若不仔細看,不容易發現破綻。行刑之日,監斬官正是達奚衝,犯人被帶到刑場,一直蒙着頭套,直到行刑前一刻,才摘下頭套,還沒等人看清楚,就砍了腦袋......!”
齊寧冷笑一聲,瞥了達奚衝一眼,只見到達奚衝整個人已經萎靡癱坐在地,這時候已經是面如死灰。
“犯人明正典刑之後,達奚衝立刻令人清理了現場,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沒有人發現。”周波道:“卑職.....卑職一直膽戰心驚,可是過了好幾個月也不曾有事,所以.....所以只以爲這事兒再無人知道。隔了些時候,有人暗中送了銀子到卑職家裡,一開始卑職不知道是誰送的銀子,一直不敢用,到第二次送來,下官才知道,那是.....那是孟楚逃到了廬陵,每年送些銀子過來,或許.....或許是擔心卑職走漏風聲......!”
在場衆人心中都知道,周波坦白之後,能不能活還不清楚,但是達奚衝定然是活不成了。
褚明衛此時終於冷聲道:“當年處斬孟楚的監斬官按例該是由下官前往,但達奚衝卻主動要求親自監斬,原來是這個緣故。”
齊寧轉視達奚衝,淡淡道:“達奚衝,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達奚衝全身無力,雙目無神,似乎並無聽到齊寧問話,齊寧一揮手,冷聲道:“關進死牢!”
衙差立時將達奚衝拖了下去,齊寧等達奚衝被帶下去,才向周波道:“你主動坦白,本官有言在先,會向朝廷爲你說幾句話,但該如何處置,還要按照朝廷的律法來辦。你現在去寫一份供詞。”揮手示意衙差將周波也帶了下去。
大堂內一片肅靜,齊寧目光緩緩掃視,目光所及之處,每一名官員都是恭恭敬敬,躬身而立。
那羣跪在地上的官員更是額頭貼地,大氣都不敢喘。
“無規矩不成方圓。”齊寧一邊往回走,一邊淡淡道:“刑部自己定了什麼規矩,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從今以後,就按照我的規矩來,各盡其職,公正廉明,這就是我的規矩。在刑部當差,本就不是容易的活兒,稍有疏忽,就是生死大事......!”頓了一下,淡淡笑道:“不僅僅是犯人的生死大事,也是諸位的生死大事!”
衆人心下一凜。
“該領罰的自己去領,該辦差的自己去辦。”齊寧揮揮手:“多餘的話本官也不想說了,你們都是聰明人,多說無益。”
跪在地上的官員們都是起身來,弓着身子出門,徑自去領罰,其他官員也都是紛紛向齊寧行禮過後,各回本司。
褚明衛也正要離開,齊寧卻已經道:“褚大人留步。”等衆人都退下,這才揹負雙手往後堂去,褚明衛猶豫了一下,跟着往後堂去。
大堂後面是一條長廊,順着長廊不過三十來步,就是後堂,進入後堂,齊寧徑自在一張椅子坐下,褚明衛進屋後,齊寧努了努嘴,褚明衛心領神會,轉身關上了門。
“褚大人,請坐!”齊寧擡手指着邊上的椅子。
褚明衛猶豫一下,還是過去坐下,齊寧凝視着褚明衛,含笑道:“褚大人,今日是我該謝你,還是你該謝我?”
褚明衛一怔,卻還是小心翼翼問道:“部堂大人的意思是?”
“你幫我除掉了達奚沖和曹森,震懾了刑部衆官員,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上任的這把火燒的很旺。”齊寧微笑道:“不過換句話說,我也幫你除掉了達奚衝,如果不出意外,你這位刑部右侍郎很快就會搖身一變,成爲刑部左侍郎了。”
褚明衛微微變色,但很快便起身來,上前跪倒在地:“下官唐突,還請部堂大人降罪!”
“你不必多想,也沒有罪!”齊寧扶起褚明衛,含笑道:“我也不妨對你實話實說,我來刑部上任,達奚衝是必然要除掉,這幾日已經派人在搜找達奚衝的罪證,此人身上絕對不乾淨,但要找到罪證,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輕拍褚明衛肩頭:“你褚大人雪中送炭,將曹森和達奚衝的罪證送到錦衣侯府門前,算是幫了我大忙。”
那夜齊寧從田家回府,卻在後府門前的石獅子屁股下發現一隻包裹,回屋細看,裡面卻正是達奚沖和曹森的罪證。
褚明衛嘆道:“部堂大人果然是睿智非常,竟能猜到是下官送去的罪證。”
“任何事情的發生,都不會無緣無故。”齊寧坐下去,示意褚明衛也坐下:“我發現包裹之中是他二人的罪證,自然就清楚是有人要幫我除掉他們,當然,主要的目的還是達奚衝,曹森不過是順帶,但曹森的罪證出現,卻讓我相信一定是刑部的人所爲。”
“哦?”
“前番我第一次來刑部,曹森對我甚是不恭,這事兒當時只有刑部的人知道。”齊寧含笑道:“所以曹森罪證的出現,不是爲了真正想要扳倒他,只不過是想讓我有理由出一口氣而已。”
褚明衛歎服道:“部堂大人果然是精明過人。”
“既然是刑部中人送過去的罪證,那麼達奚沖垮臺,對誰最有利?”齊寧微笑道:“當然是你褚大人,可是僅僅如此,並不能證明就是你送去的罪證。關鍵是達奚衝的罪證極爲詳細,顯然是花了極大的心思,在刑部有能力收集到如此多的罪證,普通的官員根本不可能做到。”
“下官還以爲做的隱秘,卻不想部堂大人一清二楚。”褚明衛苦笑道:“達奚衝這些年幫着錢饒順爲虎作倀,刑部多有冤案發生,可是下官.......!”搖了搖頭,才道:“當年達奚衝偷樑換柱,而且主動要求監斬,下官就心中存疑,刑犯受刑之後,下官在他屍首處理之前找到機會查看,發現果然被人掉包,從那時候就暗中調查這樁案子。”
“案卷有些已經發黃,褚大人是否早就收集好證據?”
褚明衛微微頷首:“這些年下官在刑部等若是個擺設,並不受錢饒順信任,低調爲人,倒也不令錢饒順討厭,所以他們也從無在乎過下官,下官暗中做些什麼,他們也都沒有注意。罪證收集起來倒也不難,不過爲了找尋孟楚的下落,倒是費了一番功夫,好在去年十月的時候,終於查清楚了孟楚的下落,下官卻並無輕舉妄動。”
“既然手握罪證,而且知道了孟楚的下落,爲何沒有稟報朝廷?”齊寧問道。
褚明衛搖頭苦笑道:“下官勢力單薄,當時錢饒順和達奚衝狼狽爲奸,刑部也都在他們的控制之下,而且那時候錢饒順還是淮南王的心腹干將,下官若是輕舉妄動,只怕扳不倒他們,自己反要家破人亡。”
“既然如此,爲何今次又將罪證送到我手裡?”
“下官斗膽直言,原因有二,一來是因爲達奚衝那夥人實在是目無法紀,知法犯法,如果達奚衝不除,刑部永不得安寧。”褚明衛正色道:“另一個緣故,也是想看看部堂大人是否真的有心整頓刑部。”
齊寧饒有興趣道:“此話怎講?”
“如果部堂大人只是過客,又忌憚達奚衝背後的鎮國公,那麼即使有罪證在手,恐怕也不會真的對達奚衝下手。”褚明衛緩緩道:“若當真如此,下官就只當這兩年是白費心思,滿朝文武,如果連部堂大人都不管此事,就不會有第二個人敢動手。”
齊寧微微一笑,並不言語。
“但部堂大人如果真心想要整頓刑部,要在刑部立住腳跟,下官相信部堂大人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褚明衛目光深邃:“其一,達奚衝在刑部自成一系,黨羽衆多,而且還是鎮國公的人,如果不除此人,部堂大人日後在刑部將會困難重重。其二,部堂大人初來乍到,如果不找一個機會立威,很難震懾住刑部這幫人,所以只要部堂大人準備在刑部立足,定然會拿住罪證,扳倒達奚衝!”
齊寧拍手笑道:“褚大人果然是精明老練,而且坦誠心扉,很好,我喜歡和你這樣打交道。”
“部堂大人今日提拔一人,處理三人,處罰一批人,有賞有罰,高明至極。”褚明衛欽佩道:“有此威勢,接下來要整頓刑部,定將是事半功倍!”
齊寧哈哈一笑,神情隨即冷峻起來:“褚大人,不管這次你是出於公心還是私心,我都很感謝你這次出手相助。你想讓刑部變成一方淨土,我很欣賞你的態度,但我更要看你日後的行動,如果你當真是要相助本官,本官自然會對你委以重任,錢饒順沒有給你的,我都會給你,可是如果你違背初心,言行不一,他日也莫怪我翻臉無情!”
褚明衛起身跪倒在地,神情肅然:“下官定當盡心追隨部堂大人,若有異心,天誅地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