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揚州城裡八卦事
牟氏夫婦聽了一大段那岳家各房人如何奇招迭出爭產業的戲碼,只覺這家子人倒是真是又兇又橫又貪心,比起京城那些高門大戶裡的事兒來,那也是不遑多讓,看來這世上不管何處何地,爲了利益二字,那嘴臉都是大同小異,相差彷彿。
於是又問那牙人,
“聽說是岳家人喜歡豢養侏儒?”
那牙人應道,
“正是呢,一家子不知甚麼毛病,就是喜歡那稀奇古怪的東西,人長成那樣瞧着怪可怕的,有甚麼好玩的,岳家還專養了十好幾個,請了人在宅子裡調教,有客人便叫了他們出來演甚麼蒙面飛刀,搭人塔,吐火甚麼的……”
牟彪聽得眯了眼,
“那這些侏儒從甚麼地兒來的?”
牙人眨了眨眼笑道,
“有不少是從我們牙行裡買的……”
他嘿嘿一笑,
“爺若是喜歡,我們牙行也可以幫您尋……”
這志誠牙行當真是生意滿天下,揚州有富豪喜歡侏儒,他們就在大慶各地蒐羅這種出生便有缺陷的孩子,大的七八歲,小的一二歲,帶回揚州送入嶽府後院之中,讓人自小時教起。
四蓮聞言一皺眉頭,
“你們這不是販賣人口麼?”
那牙人一笑道,
“夫人可不敢這麼說,這些個先天生有缺陷的孩子,在家裡被家人嫌棄,連口好飯都吃不上,來了揚州頓頓有肉吃,還有好衣裳穿,又能學門餬口的營生,便是以後老了出府,也有一頓安家的銀子,比在家裡好上百倍,我們牙行裡的人去各地時,還有不少人求爺爺告奶奶的,求了我們收下孩子……”
“是麼?”
牟彪一笑,眯起了眼,
“只怕他們的日子不是你說的那般好吧?”
那牙人咧嘴一笑,
“嘿嘿,爺是明白人,這天下也沒白吃的飯呀,他們在那府裡自己也是要好好學藝的,有那好吃懶做不聽號令的,自然也是會小小的教訓一下……”
“只怕不是教訓一下吧?”
“嘿嘿……這個嘛……挨些打罵也是有的……”
“那……可是有鬧出過人命來?”
“這個……”
那牙人的神色一變,後知後覺的發現不對,上下打量牟彪半晌小心問道,
“爺,您不會是官府裡的人專查這岳家的事兒的吧?”
牟彪一笑兩手捏了那指拇大的白瓷小酒杯把玩,
“你瞧着我是麼?”
那牙人上下打量,
“這個……瞧着您倒是有股子官氣在身……”
牟彪眯眼,卻是一翻手腕又扔了一錠銀子在桌上,嘿嘿笑道,
“你管不着爺是不是官身,就是想聽聽岳家的事兒,你有多少說多少,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之後的事便與你無關,這銀子就是你的,若是不然……”
他眼中冷光一閃,
“若是不然……我們換個地兒說話?”
那牙人臉色一變,訕訕笑道,
“爺您說笑了……不就是聽聽閒話,逗個樂子麼,這個小的拿手,不必……不必換地方!”
牟彪點頭,
“那還不快說!”
牙人這下子收起了臉上的媚笑,正色道,
“即是花銀子養着這些人,自然也是要教訓的,打打罵罵有時手重,這個……這個也是有死人的……”
牟彪哼一聲,
“就沒人逃跑?”
牙人點頭道,
“跑是有人跑的,前頭不就是跑了一個……”
“哦……是麼,那……抓回來了麼?”
牙人搖頭,
“那小子挺機靈的,先在後廚放了一把火,趁着衆人救火之時,趁亂跑出了府,嶽府派出人手四下拿人,後頭又求助到我們東家頭上,我們東家……”
他猶豫了一下道,
“我們東家……我們東家也是有些朋友的,後頭查到那小子搭了一艘北上的船,已經跑了……”
“哦……”
牟彪拖長了聲兒,
“那小子叫甚麼?”
牙人應道,
“府裡用來取樂的東西,也沒個正經的名字,不過就是排着號數下去,這小子排在十七上頭,就叫十七……”
“是甚麼時候的事兒?”
“就是前頭約有半個月吧!”
如此說來,這牙人所說倒是與那嶽十七所言並無二致,可這事兒越是聽着不可疑,那就越是可疑,憑着他慣來敏銳的直覺,自那小子一上船,牟彪就覺出不對勁兒來了,如果聽得這牙人的話,卻是越聽越不對勁兒!
牟彪看了一眼四蓮,發現妻子也是面露疑惑,夫妻二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便沒再追問岳家的事兒,又讓牙人說起城裡旁的富豪諸般奢靡無度,一拋千金的荒唐事兒來……
這頓飯吃了兩個時辰,那牙人說的口乾舌燥,自己把一壺酒灌了下去,十年桃花釀,很有些上頭,那牙人吃了越發嘴上不把門了,牟彪聽的很是滿意,之後又賞了他一錠銀子,纔將醉熏熏的人給打發了。
夫妻二人迴轉客棧,坐在馬車上四蓮問牟彪,
“嘯林可是覺着那嶽十七來歷有蹊蹺?”
牟彪笑眯眯的看着身邊的妻子,伸了一個懶腰,把人往懷裡一抱,讓四蓮柔軟的臀部在自己堅實的大腿蹭了蹭,他滿意的哼了哼,才問道,
“四蓮瞧出來了?”
四蓮點了點頭,
“按說那嶽十七所言與這牙人所言互相吻合,可不知爲何,我越聽越覺着不對勁兒……”
牟彪笑着親了親她的,
“我們家四蓮就是聰明……我是瞧出來那嶽十七身上帶着功夫,聽這牙人所言,這些侏儒乃是各處收來的殘缺之人,嶽府至多教他們一些取樂的技藝,如何會教功夫,這是嫌他們跑起來不夠快麼,四蓮又是怎麼覺着不對勁兒的?”
四蓮想了想道,
“我倒是沒瞧出他的功夫來,只是覺着那人來的蹊蹺,太過湊巧,按那牙人所言那嶽十七已經逃出嶽府半個月了,怎得不早不晚的正好讓我們遇上!”
正好他搭了北上的船,正好遇上了水匪,跳水之後又正好遇上了他們?
四蓮說不上爲甚麼,只是心裡沒來由的覺着怪異!
牟彪嘿嘿一笑,
“這事兒好辦,讓人去查查揚州北上的商船,有沒有遭水匪的……”
他們又在揚州府呆了一日,先是把兩座宅子買下了,爲防被人查到,地契寫了汪媽媽的名字,這一日牟彪又讓牟虎在城裡打聽了打聽,聽說那嶽府裡懸賞一千兩銀子追拿逃奴,只要將人送到,不管死活就是一千兩!
牟虎回來報道,
“爺,那小子可是值一千兩呢,不如小的把他拿了去請賞?”
牟彪一笑,
“你信不信,這一千兩銀子,你多半是得不着的!”
牟虎大奇,
“爲何?”
牟彪笑而不語,待得地契過了戶,他們便又迴轉船上,牟龍與牟虎見着躲在船上一直不敢下船的嶽十七,卻是嘿嘿的怪笑,嶽十七不明所以,小心翼翼湊過來拱手作揖,
“二位大哥,爲何見了小的笑得如此古怪,可是……可是有甚麼事兒?”
牟虎便撫着下巴上下打量他,
“爺是想瞧瞧你這渾身上下,連皮帶肉的能有幾斤,怎得就值一千兩銀子!”
“一千兩銀子?”
嶽十七有些摸不着頭腦,牟虎卻是拍拍他的肩頭,嘿嘿的笑着走了,待得船離了碼頭,嶽十七才從隨牟彪下船的侍衛口中問出緣由來,卻是後背嚇出了一層冷汗,連忙過來給牟彪磕頭,
“小的給爺磕頭,多謝爺再救了小的一命!”
牟彪聞言也是一笑,
“你小子倒是機靈……”
說罷很是好奇的問道,
“你這是在岳家犯了甚麼事兒,只怕不光是失手死了人這般簡單吧,要不然……岳家何至懸賞一千兩銀子拿你?”
嶽十七垂頭想了想應道,
“這個……這個小的那位舊主,性子極是霸道跋扈,小的逃走時爲自保放火燒了後廚,讓舊主失了臉面,想來是因着這緣由,他才一心想拿了小的回去,岳家銀子多的是,一千兩銀子買一個心裡舒坦,也是舊主能做出來的事兒!”
“哦……是麼?”
牟彪輕飄飄的瞥了他一眼,笑了笑道,
“幸好……你遇上的是爺我這視金錢如糞土的主兒,你只管在船上好好呆着,我可保你平安到杭州!”
嶽十七沒有說話,只是重重磕了一個頭,這才起身退了下去……
待到第二日牟彪收到了揚州府中的消息,展開一看便是一笑……
那紙上乃是揚州城中的錦衣衛潛入嶽府探聽出來的消息,原來那嶽十七根本就不是甚麼失手害了人命,而是他私自偷走了嶽湛元一樣十分要緊的東西,嶽湛元急於追回才懸賞一千兩銀子,只那東西不能讓外人知曉,便對外說是這小子失手令得同伴摔死,要拿他回來抵命!
嶽湛元究竟丟了甚麼東西,便是在岳家裡知曉的人都沒幾個,可錦衣衛不是吃乾飯的,居然給查出來了,
“……丟了賬本兒?”
牟彪眉頭一挑,來了興致,他知曉要是外頭賬房裡放着的賬本兒丟了,嶽湛元多半不會如此緊張,按着規矩,那賬本兒一般都是一式兩份兒,分兩處保管的,怕的就是出現丟失,又或是遺漏塗改的現象,所以這丟的賬本兒,必定不會是放在明面上的賬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