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春花無奈,點點頭:“那咱們一塊兒去取來!”
蕭月生暗自搖頭,這個弟子,還是太心軟,對清風三劍客這些人,善良便有些可笑了。
若非因爲徐錚,想刺激他奮發練功,這些人直接殺了便是,哪還容他們繼續活着。
“請——!”王伯清神情嚴肅,側身伸手延請,神情恭敬。
蕭月生盯了他一眼,暗自一笑,擺擺手,馬春花忙道:“你在前面走好啦!”
王伯清轉身,對跟上來的王仲清與王季清道:“二弟,三弟,你們不必去了,讓他們都散了罷,不必圍過來!”
蕭月生淡淡道:“還是一起去吧!”
馬春花疑惑的望她一眼,蕭月生嘴脣喃喃翕動,施展傳音入密:“他想搗鬼,你跟着那老三!”
馬春花恍然點頭,恨恨看了一眼王伯清的背影,於是走上兩步,靠近王季清。
王季清見到馬春花靠過來,臉上頓露露笑意,鼻子聳了聳,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從她身上傳來,雖然輕淡,但他鼻子極靈,尤其嗅女人香氣。
他們出了大廳,周圍的嘍囉們已經圍上來,堵在門口,手上提刀持劍,寒光閃閃,目光陰沉沉,氣勢森嚴。
蕭月生眉頭一皺,臉沉如水,看這些人的氣質,鐵血凜然,顯然都是殺過不少的人。
王伯清揮揮手,揚聲道:“沒事了,大夥散了,各忙各的罷!”
“大頭領……?”一個人揚聲問道,瞥一眼蕭月生與馬春花。
王伯清揮揮手,不耐煩的道:“他們是有事跟我說,你們不必理會!”
他如此說話,衆人雖有疑惑,卻不便當面問,收回兵刃,抱拳一禮,靜悄悄退了下去。
“訓練有素!”蕭月生淡淡道:“王大寨主,若我再聽到清風寨殺人的消息,必屠此寨!”
王伯清臉上怒氣一閃而過,隨即隱去,露出一絲笑意:“道長放心,清風寨從此洗心革面,不再殺人!”
蕭月生點點頭,他元神洞徹,觀察無礙,不受限於眼睛,王伯清的一舉一動,擡眉皺眼,在他腦海裡清晰顯現。
王仲清與王季清喘着粗氣,沒有說話,他們心中翻涌,他們清風三劍客,何時被如此侮辱,此仇不報,誓不爲人!
五人來到一座幽靜的小院中,蕭月生打量一眼,院西邊種着幾株李子樹,窗外是一些花草,環境清幽,適合做書房。
“請——!”王伯清轉身,指向中間正廳,正色肅請。
“不必客氣。”蕭月生深深望了他一眼。
王伯清心中一凜,被他目光一照,彷彿周身俱被看穿,無所遁形,一些心思也被他窺得!
推門進了正廳,裡面佈置得甚是簡單,除了兩張桌案,三面牆壁,都是櫥架,上面陳有瓷器花瓶,還有一些古董,擺得處處。
馬春花對這些一竅不通,轉頭看一眼蕭月生,卻見他微眯着眼睛,在屋內打量來打量去。
“師父,是真的麼?”馬春花低聲問。
蕭月生點頭,露出一絲笑意,望一眼王伯清:“嗯,……沒想到,大寨主卻是個雅人!”
“慚愧!”王伯清傲然笑了笑,看着櫥架上擺放的古董,臉上放光,露出自豪神色。
蕭月生暗自一笑,但凡有癖好,必是生存之念極堅,先前他又點撥一句,暗示不會下殺手,想來他也收了冒險的心思。
王伯清此屋設有機關,頗是厲害,但見過馬春花的身手,卻無自信能制住他們。
再者,蕭月生剛纔說了一句,若再殺人,必屠此寨,王伯清細心一思忖,琢磨話裡的味道,顯然這個道士並未懷殺意,單是求財。
他雖嗜好古玩,但對於錢財,卻看得比命輕,只要有命在,總能得到東西。
蕭月生淡淡道:“這些雖好,我卻獨喜玉器。”
“玉器?”王伯清指了指西屋:“玉器我這裡不多,但也有幾件珍品。”
他此時的神態,彷彿是與朋友切磋交流,炫耀展示,絲毫看不出被劫掠之像。
而蕭月生雖然冷肅,語氣卻溫和,也無蠻橫霸道之像,情形看上去頗是怪異。
“咱們兩個進去便是!”他溫聲說道,掃一眼王仲清與王季清,嘴脣輕微翕動,施展傳音入密:“眼睛別亂瞧!……小心暗算!”
馬春花正顧盼四望,滿臉好奇,乍聞師父之言,忙收斂好奇,不再四處亂看,警惕的盯着王季清與王仲清。
“也好。”王伯清看一眼兩個弟弟,點點頭,進了西邊屋子。
馬春花走到一個櫥架前,拿起一個小巧的酒樽,細細打量,此乃青銅所制,花紋獰厲,看着喜歡。
她自袖中抽出一方絲帕,小心包裹住,放進懷裡,對二人哼道:“這個我要了,給師父喝酒用!”
“令師是道士,怎麼能喝酒?!”王季清笑眯眯的問。
馬春花白他一眼,沒好氣的道:“我師父喝不喝酒,你能管得着麼?!”
“是,是。”王季清笑道,指了指四周:“這些,都是我大哥精心收藏,無一不是寶貝,平常我們想來看看,也是不能!”
馬春花不理會他,對他的險惡用心甚是明瞭,轉頭打量別的。
她忽露歡喜神色,來到西邊櫥架前,伸手取下一對兒茶盞。
此雙盞通體月白色,有淺淺的星點,彷彿夜幕上的繁星,盞身泛着溫潤的光澤,彷彿玉質一般。
她一看便喜歡,取下來,轉頭看了看,沒有找到東西,只好拿在手上,翻來覆去的看,愛不釋手。
看她如此,王仲清與王季清並無心疼之感,他們不喜歡古玩,雖知珍貴,卻不如真金白銀。
一柱香過後,蕭月生與王伯清走出西屋,他手上提着一個方形小木箱,約有半臂長,甚是小巧。
蕭月生道:“走罷!”
說罷,轉身點點頭,與馬春花身形一同縱起,輕飄飄落到屋頂,幾個起落,消失不見。
“籲——!”王仲清長舒一口氣,嘆道:“這兩個煞星,終於送走了!”
“大哥,這次你損失慘重罷?”王季清笑問,頗有幾分幸災樂禍,平常他想看一眼這些玩意,大哥嚴辭拒絕,這一次終於倒黴!
“你少廢話!”王伯清狠狠瞪一眼他,轉身便走,出了屋子。
王季清跟在身後,問道:“大哥,你爲何不使出機關?那麼好的機會!”
王伯清冷冷一笑:“你想找死,我還不想死!”
王季清不以爲然:“哼,他有那麼厲害麼?!”
王伯清忽然一停,轉身看他一眼,哼道:“見了女人,你的魂都沒了!不知死活的東西!”
“大哥……”王季清頗是委屈。
“老三,大哥說的沒錯。”王仲清拍拍他肩膀,低聲道:“那道士氣息若有若無,呼吸一次,咱們呼吸十次,此人內功之深,極是可怕,他若想殺人,咱們抵不住!”
“這樣?”王季清皺起眉頭。
王仲清搖頭嘆息,重重一拍他肩膀:“你呀,真是被那女人勾了魂!”
王伯清沉聲哼道:“派兩個人,去暗中盯着飛馬鏢局!”
“大哥,咱們要滅他們滿門?!”王季清忙問,精神一振,露出猙獰的笑容。
王伯清轉身瞪他一眼,沉聲哼道:“他們若來,提前避開!”
“大哥!”王季清大是不滿,臉龐漲紅,大聲叫道。
王伯清看他一眼,道:“老三,你想活命,就別想着報仇,更別招惹飛馬鏢局!……這個道士比苗人鳳還難纏!”
師徒二人自清風寨中掠出,進了松樹林,停下來,正是先前呆了幾天的大石頭前。
“師父,真是有趣!”馬春花眉開眼笑,不停把玩着兩隻瑩光流轉的茶盞。
蕭月生盤膝坐下來,看她歡快的模樣,露出一絲笑意:“劫富濟貧,本就是人生一大樂事。”
馬春花仰起如花笑臉:“師父,這樣的好事,咱們要常做呀!”
蕭月生點頭,打開木箱,一箱子的瑩光閃動,彷彿蓄着一箱子清澈的泉水,想要溢出來。
他取出一方羊脂玉,是一塊印章,頗是小巧,然後合上箱子,擋住了溢出的瑩光。
“師父,我看看。”馬春花拉過木箱打開,一一拿起裡面的東西,細細把玩,眉開眼笑。
蕭月生看她一眼,搖頭笑了笑,雙掌合起,掌心夾着玉章,一會兒,雙手分開,動作起來。
玉章變得柔軟,彷彿麪糰一般,任他揉捏,變幻着形狀,一會兒功夫,兩隻明月鐺呈現在手上,在陽光下閃着溫潤光澤。
馬春花被他動作吸引,放下一尊玉馬,合上箱子,緊盯着蕭月生的雙手。
蕭月生自懷裡取出一錠銀子,食指中指一夾,如剪刀般夾下一小塊兒,揉了揉,製成兩條銀鏈,分別串到明月鐺上。
遞到馬春花跟前,蕭月生溫聲道:“戴上罷。”
“師父,這是……給我的?”馬春花指着明月鐺,吃驚的望着蕭月生。
蕭月生道:“不給你給誰?!……還不接着?!”
馬春花大喜過望,她正值妙齡,最是愛美不過,苦練內功,便是因爲蕭月生曾說,抱虛訣練好了,可容顏不老。
小心翼翼接過明月鐺,直接戴上耳朵,搖搖頭,輕輕晃動,與白玉般的臉龐交相輝映。
蕭月生打量一眼,點點頭:“還行。”
馬春花喜悅無限,上前抱着蕭月生左胳膊,笑盈盈道:“師父最好了!”
蕭月生搖頭一笑,拿開胳膊,道:“咱們走罷。”
馬春花用力點頭,側頭斜眼,想看清自己耳朵上的明月鐺,她雖有極好的柔韌姓,卻無法看到自己耳朵,徒勞無功。
馬春花無奈放棄,轉過頭問:“師父,咱們去哪裡?!”
“找一處僻靜之處,潛心練功。”蕭月生淡淡道,提起小木箱,消失不見。
彈指一揮間,六年時間過去。
天目千重秀,靈山十里深,素有天目靈山之稱。
西天目半山,獅子巖左,有一座道觀,名曰觀瀾觀,道觀由八棵參天大樹包圍着,每一棵樹,皆粗有三人合抱。
此處位置,先前是一座名寺,名曰“獅子正宗禪寺”,由高峰禪師建起,傳獅子宗法脈。
後因兩次毀於兵火,以爲不祥,康熙年間,國師玉琳通秀禪師重建,遷往西峰簏下,名謂禪源寺。
禪源寺聲望極隆,香火鼎盛,已是江南名剎,高僧雲集,天目山彷彿籠罩在祥雲之中。
而獅子正宗禪寺原本的位置,卻是無人問津,有人在此建了一座道觀,也沒有理會。
道觀外表簡樸,裡面卻佈置得繁花錦簇,奢華非常,看着不像是一座道觀,更像是一座宮殿。
道觀之中,唯有兩人,蕭月生與馬春花。
他們自六年前在此結廬,一直沒再出去,蕭月生無意中發覺,這裡的靈氣充沛,遠甚其餘山脈。
“大樹華蓋聞九州”,蕭月生隱隱覺得,此處靈氣充沛,可能與其樹木古老、高大有關。
這裡的松樹極高,參天入雲,三人包抱尚不及,樹木之古老,更是當世第一。
其樹能夠如此高大,長壽,自是因爲吸納天地靈氣,也可見此處靈氣之充沛。
這六年來,蕭月生一步未邁出道觀,一直閉關入定。
馬春花一天送一次飯,放到他的房外,但常常是飯菜未動,十天半月或有一次被吃光。
雖然如此,她還是一天送一次,然後自己看書,練功,在山上玩耍,幸好有大黑狗明月,與她爲伴,纔不至於孤寂無聊。
這一天清晨,她起牀之後,洗漱完畢,出得閨房,來到院中,開始練功。
如今,練功是她最好的打發時間法子,練功時候,感覺平安喜樂,暢美難言,往往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她正在練習流雲袖,腰肢扭動,袖子甩出,身段兒優美曼妙,嫵媚動人。
“師父!”聽到聲響,她身形一閃,消失在原處,出現在蕭月生房門前。
蕭月生一襲青色道袍,噙一絲笑意,靜靜站在那裡,目光柔和的望着她。
馬春花驚喜的問:“師父,你出關啦?!”
蕭月生微微一笑,點點頭,馬春花只覺眼前光芒大放,天地一片清亮,好像心頭的陰翳一掃而光,格外的通透與靈動。
他打量一眼馬春花,點點頭:“看來,你練功沒偷懶。”
馬春花如今的模樣,與六年之前,一般無二,只是多了一分沉靜氣質,彷彿幽谷中的一朵蘭花。
六年來,馬春花偶爾出去一次,採辦平常之用,其餘時間,一直呆在山上,種花,看書,練功,與大黑狗明月戲耍。
“師父,我想偷懶,也沒辦法偷呢!”馬春花嬌嗔,明眸露出幾分幽怨,怪他一直閉關,不理自己。
她此時的抱虛訣,已經突破第三層,登堂入室,內力深厚,一者她有大量丹藥,再者她幽居此處,心無雜念,再有觀中靈氣充沛,更勝天目山其餘地方。
此觀之中,蕭月生布下了一個大陣,是聚靈陣,用的並非玉佩,而是八棵參天大樹。
大樹參天,近有數百年之久,本身便是一座小聚靈陣般,吸納靈氣之功遠逾平常的樹木。
蕭月生設下陣法,將八棵樹連成一片,形成一片靈氣的海洋,包裹住觀瀾觀。
蕭月生看一眼門口的木盒,裡面是四碟菜,色香味俱全,每天清晨,馬春花都要輕手輕腳的端過來。
“在這裡呆得煩了吧?”蕭月生坐到桌旁,露出笑意。
馬春花抿嘴輕笑,秀臉一紅:“已經習慣了呢,恭喜師父神功大進!”
六年來,他們師徒第一次相見,馬春花忽生幾分陌生感,師父的目光比從前柔和了,卻更加的迫人,他一望來,自己便忍不住心跳,臉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