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他們把我養大的,多虧了他們,我纔沒凍死也沒有餓死。就算我知道了真相,也絕對不會爲難他們。我一直當他們是親生的爹孃的。
我從十四歲開始出外賺錢,每年在外得來的銀子幾乎都寄回了家裡;我受傷,撫卹的銀子也都交了給他們;我分家時什麼都沒有帶走,讓舒錦跟我一起淨身出戶。
我是想把他們當親爹孃一樣孝順的!
但是,二叔公,大伯,我從小到大沒得過爹孃的讚揚,沒得過他們關心;我差一點就永遠癱了,因爲我沒有銀子繼續喝藥;我受傷這兩年,每日只吃兩頓飯,兩頓都是能看清碗底的稀粥;我花錢起的屋子,但我睡的是後院的茅棚;我沒有銀子拿出來給小米添妝,所以被打破頭!
我是想把他們當親爹孃一樣孝順的!
可他們呢?三不五時的就來鬧一次:
分了家後沒事就來要銀子;我們帶了聞香閣的客人來家裡,他們就上門來潑髒水;見我做了一品閣的掌櫃,就在前兩日,他們帶着臭雞蛋來讓一品閣買下,我不肯買,於是他們今日就特地跑到縣裡與我爲難。他們就站在大堂裡嚷着要砸了一品閣!
我是想把他們當親爹孃一樣孝順的!
但,二叔公,大伯,我想,他們根本不需要我的孝順。
我不怪他們對我不好,也沒要爲難他們,可如果今日我還不挑明真相,想必他們還會繼續沒事找事下去。所以我選擇把一切都說出來,我也只是想日子過得清靜一些而已。”
他的語氣不濃烈,卻帶着一股深深的無奈。柴越跟柴鷹回想了一下柴衍峰從小到大所經歷過的一切。
似乎真就是如他所說:他一直在努力孝順着葉氏跟柴熊,然而,他的努力又換來了什麼呢?不過是一次次的傷害罷了。
柴越柴鷹都沉默了。
此時,屋中衆人也都陷入了沉默。柴小米坐在地上愣神兒,葉氏也不哭了,此時就擺出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唉!”
柴越見狀又是一嘆。道,“衍峰,我明白的。錯不在你們。但是,如今事已至此。你想怎麼辦呢?”
“二叔公,把我跟舒錦從族譜中劃掉吧。”
“什麼!這怎麼行?”柴鷹在一旁叫道。卻被柴衍峰揮手製止了。
“沒什麼不可以的。我本來就不是柴家人,既然不是柴家人,自然也不該呆在柴家的族譜上。
大伯,我已想通。即便是日後我找到了我的親生爹孃,山寧村的各位叔伯們對我的照顧我也不會忘記的。但是,我卻不能再做柴熊跟葉氏的兒子。”
雖然沒明說,但是柴衍峰的意思卻很明白。他要斷絕了於柴熊葉氏的關係!
因爲只有這樣,葉氏等人才再沒立場去找他無理取鬧!
“這……”
柴越一時也有些爲難了。
柴家世世代代居住在山寧村,族譜一代代的傳下來,還從沒有過把誰除名的事情。尋常的家族,也只有這個人做了十分對不起族裡的事情纔會被趕出去以示懲罰。
可,柴衍峰的情況,根本不屬於這個範疇。
把人從族譜上除名算是大事了。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柴越自己一個人說了算的,還要跟幾名族老商議後才能決定的。
“這個我也知道的,我稍後可以跟二叔公還有大伯一起回趟村裡,把事情跟族裡的長輩們說清楚。”
於是事情就這樣定下。
過程中不論是柴越還是柴衍峰,議論着一切的時候,都沒人想要問問柴熊跟葉氏的意見。因爲,他們的意見根本沒必要考慮了。
事情一直照着舒錦希望的方向發展,見族老,請族譜,除名字。不同於旁人被從族譜上除名的沉重。在看到柴越用墨跡劃去柴衍峰、方舒錦兩人名字的那一刻,柴衍峰心裡竟生出一份解脫之感。
而柴熊跟葉氏,兩人也定定的看着被劃去的名字,難得的是葉氏竟然沒有話講。反倒露出了類似難過的表情。舒錦猜,葉氏一定起自己真正的兒子了。
“當初分家時立了文書,雖說,如今我已經不是柴家人,但是那份文書依舊有效。日後若是……若是你們二位生病或是故去,我都會盡心的。”柴衍峰如是對柴熊和葉氏說道。這話博得了幾位族老的好感。但轉而,幾位又有些遺憾。
這麼厚道的孩子,可惜不是柴家的血脈。都怪柴熊這兩口子!於是,不管是誰,看向柴熊跟葉氏的眼神都多了一份厭惡。
柴衍峰終於解決了身份的問題,又同族老和柴越、柴鷹道了保重,客氣了幾句後,這才坐上了馬車回縣城。
“呼……”
到終於只剩下舒錦跟柴衍峰兩人了,柴衍峰閉眼靠在馬車壁上,擡手捏了捏鼻樑,長出了一口氣。
被人認爲涼薄也好,認爲忘恩負義也罷,總之,他就是不能任由葉氏他們繼續糾纏下去了。也許現在她們只是無理取鬧一點,但難保他日他們不會闖出大禍來。還是早些劃清界限爲好。
“很累嗎?”舒錦看了他的動作問。
柴衍峰聞言睜眼,搖頭道:“還好,沒想到一切還算順利。”
舒錦一笑,心情也很輕鬆,於是繼續跟他閒聊:“族老說,你已經移出柴家族譜了,所以日後不能再叫柴衍峰。現在還沒找到你的出身來歷,那麼以後你要叫什麼?”
“要改個名字啊。那你說我要叫什麼好呢?”柴衍峰問,接着又道,“其實,只要換個姓氏也就成了。”
“也對,那你要姓什麼?”
柴衍峰沉吟了半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懷中掏出了哪一方玉牌。
“看來,如果我想要認祖歸宗,這玉牌是唯一的線索了。乾脆,從今後我就姓玉好了。”
“玉衍峰?”舒錦唸了一遍,“倒是挺特別的。”
兩人正聊着,氣氛難得的輕鬆。馬車卻突然一震後停了下來,車外“噗通”的一聲。與此同時,舒錦本來散開想要查看究竟的精神力一下彈了回來,她覺得腦袋一暈,像是被人敲了一記悶棍一樣,但好在轉瞬就清醒過來,卻正看到坐在對面的柴衍峰一頭栽倒在車板上。
車外葛存忠的聲音響起:
“夫人,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