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以舒錦的手腕,可以更委婉的解決事情,起碼,不必如現在這樣劍拔弩張啊。可是她卻選了一種表面平和,但實際上很是硬氣的迴應方式。本來祁連這次出手就是出於懷疑跟試探的心思,相信經過這一事後,這一切更會成爲一根刺,卡在那裡讓他終生耿耿於懷。
舒錦表現出的力量越強大,他就會越戒備,也越讓他不悅。
“呵呵,你智商看漲啊?”舒錦聞言,則是笑道。
“你到底要幹嘛?”
若是舒錦想,改朝換代雖然不簡單,但未必做不到。想個法子弄死祁連,讓他的兒子即位,然後挾天子以令諸侯,這種事情歷史上一抓一把。不過,若是想全部實現,那可不是一句話,或者一年兩年可以搞定的事情。在者,就算是如今星火的人都很崇拜尊敬這個星主,但是不代表所有人都肯爲了她去冒天下之大不韙。
最主要的是,她不像是這樣自找麻煩的人啊!
“從我到了這個時空就在大演,這裡算是我最熟悉的地方了。這幾年我更是跑遍了大演的東南西北,你也如此吧?”她問着商強,“可是對於大演,你有歸屬感嗎?”
舒錦這樣問着,而聽到了這話的商強則沉默了下,最後搖了搖頭。
“沒有。末世以後,我就沒有家的感覺了。”
“是啊,我也是。”舒錦喟嘆道,雖然說,如今她也有了很多在乎的人,可是,歸屬感這種東西。並不是說產生就會產生的。本質上,她們同這個世界依舊是格格不入的。
所以,面對於旁人覺得習以爲常的事情,她會覺得無聊,覺得厭煩。其實歸根結底,是因爲這個世界有着不同於原來的制度跟法則。
“我從孩子還沒出生就在想,這個時空裡。到底有多少個國家?有多少種景緻。多少風土人情?難道我還要乖乖的蹲在這個長都城裡數我賺了多少銀子,等着每年只有過年時候老公纔回來看我一次,然後我漸漸老去。再看着我的孩子們漸漸長大,最後也成爲這大演朝的一個官員或是一個商賈,之後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嗎?”
“不生活在這裡,那你還能去哪裡?總不能回末世去吧!”一說到回末世。最先渾身不舒服的是商強。他絕對不要回去!
“是,我不可能回末世去。別說回不去,就是可以回去我也不會想不開回那裡去;我也不可能躲進空間裡,再也不出來,但是。我可以不用困守一地不是嗎?”
只聽到不用回末世去商強就已經長出了口氣了,聽到後邊,也已經明白了舒錦的意思:
“就是你覺得呆着挺無聊。想四處溜達溜達唄!早說啊,嚇我一跳!”說着還像回事兒的拍拍胸脯。然後又問,“你要是想走就走啊,幹嘛跟祁連對着幹?”
“不是要我要跟他對着幹啊,是他先找我的茬不是嗎?他無端端的先是監視,接着是陷害我,若是我忍了,我想下一步他就要琢磨着怎麼把我手裡的東西都搶過去了吧!我幹嘛要便宜他?”
“你是從雍王那裡聽說了什麼?”
“不完全,不過,祁連不止一次跟爺爺抱怨過我的生意做得太大了,都快趕上國庫富裕了,還酸溜溜的說爺爺太疼我了。顯然這傢伙總覺得我發家是貪了他們祁家的好處。
爺爺的確沒少幫我忙,可是除了把他一些忠心的手下送給我差遣之外,並沒有拿什麼皇家的特權或是皇族產業的收益添補我不是嗎?運河修成後,船運這一樣的收入就讓他國庫充盈了一倍不止,祁連如今就是吃着碗裡的,還看着我盆裡的,說白了,就是因爲修築運河時掏錢太痛快,財露白讓人惦記上了。
若是我可以忍痛,把手中一些收益豐厚的產業藉着一些由頭送給他,想必他短期內就不會再糾纏了。可是,憑什麼?就憑他是皇帝嗎?”
不單舒錦不屑,商強更是不屑。
對於他們來說,人間帝王能算什麼呢?也就是個普通人而已。
“可是,你把動靜鬧這麼大,最後可能會鬧到經濟動盪,民怨沸騰的,你就能順利抽身了嗎?”
“不能,我只是要省去彼此互相試探的那個過程。他試探,我就硬抗,他爲了不跌份兒,肯定也會來硬的。只不過,我的棋已經先下了兩步了,到時候,就算是他想要跟我來硬的,恐怕也會發現他的根基到底是有多不穩。到時候,他自然會收手。”
“這不是治標不治本?他還是一樣不會死心啊,反而可能更會想要對付你了。”商強道,然後想了下,補充了句,“還有江端玉。”
“我就等他對付我呢!”舒錦說着,一擡手,無聲的一道風刃飛出,精準的順着窗子的縫隙飛了出去,然後眨眼間,風刃又突然變成一道風,吹下了院中滿樹的桂花。
商強看着那飄飛的花瓣眨了眨眼,悟了似的點頭,然後一本正經的對舒錦道:
“你是想嚇死他?”
“噗嗤!”舒錦被他弄破功。“你能不能不鬧?說正事呢!”
“你單用這個當然不會,但是加上我,在某種情形下,絕對可以讓他做上兩個月噩夢,然後一提起你就渾身發抖!”商強已經開始摩拳擦掌,說的好像要立刻跳起來去對付金鑾殿上龍椅上那個人似的。
“好了好了,有你的用武之地。其實我這樣做也不單是爲了嚇唬他。”舒錦也知道商強不過是開玩笑,笑了一會兒,才說,“星火到如今已經有許許多多的人手,星火空間也被這些人一次又一次的踏足。咱們沒有家國的想法,星火中,同咱們有一樣想法的人其實有好多。尤其是那些無根無蒂的孤兒們,他們從選擇效忠我時。就把星火當成了他們的歸宿。我也承諾過他們,有朝一日會帶那些真正希望屬於星火的人找一處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居住,而這個顯然已經成了好多星火組織人的奮鬥目標。
我不想有朝一日這些人因爲某個莫名其妙的帝王而捲入什麼紛爭。所以,我打算我手下的星火,漸漸獨立於國家之外。”
“你說,自成一國?”商強驚訝道,這個。聽起來更復雜的樣子啊!
“也不算吧。畢竟要建立一個國家太難,也太複雜。可是,若是想要人們進步到咱們末世前那個男女平等的時代。太漫長了。所以,我想試試,劍走偏鋒。”
從一個用商益,忠誠以及信仰凝結成的組織開始。慢慢添磚加瓦,一點點洗滌人們思想中固有的落後因子。同時讓他們見識到新世界新制度的美好。當擺脫了封建的枷鎖,人們對於自由,對於平等就會有更多的渴望。若是人人都能這樣堅信,那麼他們自然不會甘心回到過去。
到那時。一種新的國家新的制度自然就成立了。
人的生命不過幾十年,像她,應當能比旁人活的久些。可是,也不足以改變所有人的想法。但是。總會有被新世界吸引的人,而老一批人的子孫後代,則會在新的制度下成長。她就是要在這個落後的時代中,建立一個新世界出來!
這一樣是個漫長的過程,但是,她可以在潛移默化中進行。她有數不盡的金銀財富,有吃不盡的米麥蔬果,更有一個曾被很多人譽爲火種跟希望的空間。
末世的人她幫不到太多了,這很遺憾,但是,對於現在所生存的世界,她還是可以做些什麼的不是嗎?
當江端玉聽到了她這種想法的時候,很久都沒說話。
若是過去,她有什麼想法,他一定第一時間贊成。可這一次,他沉默了。
是捨不得如今奮鬥得來的地位,還是捨不得他正在奮鬥的事業?亦或是覺得她異想天開?舒錦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她抑制不住的想要嘗試,因爲,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在未來也最後成爲這封建制度下的一個棋子。
沒有江端玉支持,她依舊會做的。只不過,她會很失落。
“我不同意,你也一樣會如此吧?”就像是知道了她的想法,江端玉問道。
“對。我想做更多。而不是就像我最初想的那樣,好吃好喝安安穩穩活過這輩子就算了。”舒錦道,斬釘截鐵的語氣,聽不出她心中其實有些忐忑。
“恩,我知道了。”江端玉道,突然笑了,擡手摸了下舒錦的鬢角,然後在舒錦疑惑的眼神中,擡手就摟住她。
“我明白你這次不是爲了自己,是爲了孩子們。我沒有見識過你口中的末世前的和平年代,但是,能讓你戀戀不忘,必然要是十分美好的。
只不過,這樣你一定會很辛苦,很麻煩吧?”
舒錦眨眼,繼續看着他,不明白他這意思是贊同,還是不贊同。直到他又笑,輕啄了她一下,然後用臉貼上她的,用溫吞吞卻堅定的聲音道:
“你想做就做吧!不管是難還是簡單,我永遠站在你這一邊陪你。”
這一句,讓她心中的大石落了地,更是給了她一往無前的勇氣,所以,回到長都,她所做的每一步,都底氣十足。
“江端玉竟然同意你這麼做?”商強有些吃驚的道。
開始他覺得江端玉是個軟骨頭,沒怎麼看得起他。不過,多年下來,對於這個男人的韌性,他也有了深刻的認知。江端玉初看很不出彩,但是,卻還是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在這個時代,若是個七八品的小官或許還可以用金錢換來,可是整個國家幾十萬水軍的統帥,就絕對不是靠家族廕庇,靠金銀財寶就能換來的了。
實打實的努力,紮紮實實的一步一本腳印纔有了今天。若說是原來對於這個男人有些輕視,有些不屑,現如今,對於江端玉,他也只能是一句佩服。
只是,他沒想到,舒錦這樣的一個防心比什麼都重的末世人竟然肯把幾乎所有事都告訴江端玉,更沒想到他竟然會那麼容易就全盤接受。就連如今這個連他都看着有些過於大膽的想法,江端玉都支持!
“他也是我的人啊!不聽我的聽誰的!”舒錦從一堆地圖中擡頭,得意的一笑道。
說完,她又低頭開始勾勾畫畫。
看着舒錦認真的樣子,想到剛剛她那個笑容,商強沉默了下。心中有種不知是羨慕還是嫉妒的酸楚感。
也許,就是這樣一直縱容她的想法,才讓江端玉最終可以走進舒錦的心裡。而自己,錯了便是錯了,永遠差了那麼兩步。
不過,好在,如今的自己,也是舒錦最信任的人,再說,不還有長安跟如意兩個小傢伙叫自己乾爹呢嗎!
這樣想着,商強擡手揉了把臉,再擡頭時,已經褪去了眼中的黯然,轉而變成那樣一派輕鬆的模樣。
看着舒錦忙活,商強也跟着看了看舒錦比劃着的地圖。
這地圖還是星火的人按照她的要求,按照一定比例尺繪製的,比現如今那些抽象到看不懂的地圖好太多了。最主要是,現在的許多道路都是人們走的多了靠記憶口耳相傳的,可是舒錦這個地圖確實特地把從一地到另外一地的路徑標註的很清楚。
舒錦現在就是邊思考,邊記錄着一些地點。商強看着舒錦一邊寫寫畫畫,一邊查閱地圖,眼看着紙上寫的東西越來越多,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舒錦如今很信任他,所以但凡有什麼舉措,也常常是交給擁有小型空間的他,於是,通常舒錦有個大動作後,跑斷腿的就是他。
商強想着,動了動腿腳,真有衝動跑出去就再也不出現在她面前了!只可惜,到舒錦整理的東西已經告一段落了,他還坐在原位。
原諒他就是這麼沒出息……
“好了。需要通知的店鋪跟人員我已經告訴你了,路線也已經大致規劃好了,紙上強調的物資你現在就安排,從店裡調出來全都運到指定的地方去。”